二、早安

生平第一次,巫馬雪加得到了誇獎,而她那件沾了血的外套也被堂而皇之地掛在了巫馬家的陳列室裏。

作為除魔世家,這間陳列室裏記錄了太多的榮耀,左起第一個玻璃櫥櫃裏那把已經生了鏽的鐵劍,據傳是數百年前巫馬家的一個前輩殺死一隻狐妖之後,從那隻狐妖身上得到的戰利品,第二個玻璃櫥櫃中是一張奇異而珍貴的五級妖獸的皮毛……甚至,在右側那個錦盒裏,還放置著一枚吸血鬼的牙齒。

在最外側的玻璃窗裏放著的,是姐姐巫馬火野這些年來的戰利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用她十五歲試煉時捕捉到的一個四級妖獸所製成的標本。

而現在,巫馬雪加穿回來的這件外套上,竟帶著一個十級妖獸的血。

連宗教裁判所都沒有碰到過的十級妖獸,竟然傷在了巫馬家族的人身上,這又是何等的榮耀。

自然,這一次巫馬雪加的試煉通過了,於是她以十七歲的“高齡”舉行了成人禮。

巫馬火野特意出席了妹妹的成人禮,作為天賦異稟的除魔者,她十六歲接手宗教裁判所,至今已經兩年了,她是宗教裁判所第二百六十五任所長,也是曆史上最年輕的一任。

於是,她一出現在巫馬家,立刻奪去了所有人的眼球,是毫無異議的主角。而本來是今天成人禮主角的巫馬雪加則捧著一個裝著蛋糕的小盤子坐在角落裏,慢慢挑著奶油吃,整個一閑人,完全地置身事外。

“喂,你縮在這裏幹什麽!”向天走過來,皺眉瞪她,“今天難道不是你的成人禮嗎?”

“是啊,所以我在吃蛋糕。”巫馬雪加揚了揚手裏的盤子,帶了一點討好的笑,“你要吃嗎?我去幫你拿。”

向天是巫馬家的養子,他是因為擁有過人的靈能天賦而被巫馬家族的大家長從孤兒院挑回來的。在今天之前,他也是巫馬家族裏唯一一個願意搭理她教導她的除魔者,雖然他也不過比她大了兩歲而已,可是他的力量是絕對不容小覷的,除了姐姐之外,他是年輕一輩裏最被看好的除魔者。

“笨死了。”看著她不夠巴掌大的小臉上那耀眼的笑容,向天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睛。

巫馬雪加反正被罵習慣了,一點也不在意,依然樂嗬嗬地挑著蛋糕吃。向天有些無趣地在她身邊坐下,看她慢慢在蛋糕上刮奶油吃。

“真浪費。”撇了撇唇,向天從一旁的桌上拿了餐叉,從巫馬雪加的盤子裏叉了一塊被刮光了奶油的蛋糕,送進自己的嘴巴裏。

“咦,那個戴眼鏡的人是誰?”巫馬雪加靠著向天坐著,好奇地看著隨巫馬火野走進來的那個穿著白色聖十字製服的男子。

“那個是宗教裁判所祭司,叫迦斯,很強大的人物。”一貫囂張驕傲的向天居然用一種極敬畏的口氣來介紹他。

“哦。”巫馬雪加感歎,看他斯文俊美的樣子,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強大的氣場啊。

穿著紅衣的巫馬火野偏過頭不知道對迦斯說了什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那迦斯微微低頭聽她耳語,然後也淡淡地笑開。

巫馬雪加滿臉羨慕地看著巫馬火野,一身紅衣的她腰間裹著一根長鞭,微亂的俏麗短發,紅潤帶笑的臉頰,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神采飛揚。

似乎是感覺到了巫馬雪加的視線,那個叫迦斯的男子忽然扭過頭來,對著她的方向點頭微笑。

巫馬雪加忙跳起來彎腰還禮,動作之大引起了房間裏所有人的注目。

“喂,你幹什麽!”向天忙拉她坐下。

她“刷”的一下紅了臉,下意識地又側頭看向迦斯的方向,他也在笑,唇彎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那個男子雖然自始至終都在笑,可是那鏡片後麵的眼睛一定沒有笑。

她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不過並沒有再多想。爸爸媽媽自姐姐一回來,便雙雙迎了上去噓寒問暖,賓客們也都圍著姐姐打轉,她吃完了盤子裏最後一塊蛋糕上的奶油,站起身。

“你要去哪兒?”向天吞下手裏沒有奶油的蛋糕,奇怪地問。

“有些累,我想回房休息一下。”巫馬雪加小小聲道。

“啊,你又不舒服了嗎?”向天跳了起來,伸手探上她的額頭。

“我沒事啦,隻是有點累。”巫馬雪加拉下他的手,笑得有些累。

向天疑惑地看了看她,“那你先走吧,我在這裏幫你擋著。”

“謝謝。”巫馬雪加輕輕地笑了一下,其實有誰會在意她的離開呢,今晚又有誰是真心為了她而來到這裏的呢。

看到托著酒盤的侍者從眼前走過,她隨手拿了一杯紅酒,然後穿過眾多的賓客,避開人群,走向樓梯口。在一片熱鬧中,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一直縮在角落裏吃蛋糕的女孩已經離開了。

推開房間的門,巫馬雪加隨手開了燈。走到床邊坐下,她定定地凝視著透明玻璃杯中的紅酒,然後抬起手臂,對著空氣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巫馬雪加,生日快樂。”說著,她一仰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對於第一次飲酒的巫馬雪加來說,那紅酒的味道並不好,有些澀。皺著眉吐了吐舌頭,她感覺臉頰上燒了起來,腦袋也有點暈。

晃了晃腦袋,她忽然看到窗簾微微動了一下,從窗簾後麵走出一個人來。

“誰?”她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來人。

那人影緩緩走到她麵前,然後半蹲下身子,抬手捧住她的臉。眼前的重影終於消失了,巫馬雪加看清了那人,竟是白天見過的那隻妖獸!

“是你!”巫馬雪加大驚,然後條件反射般地扭身想找劍,醉眼昏花中摸到枕頭,她忙抓住砸向他。

軟綿綿的枕頭砸在他的腦袋上,潔白的羽毛飛得滿臥室都是,賴加半跪著,微仰著頭看著坐在床邊的巫馬雪加,然後他稍稍直起身,微涼的唇掃過她的唇角,舔走沾在她唇邊的奶油。

很香甜的味道,和記憶中的杏仁糖泥有些像。

感覺到唇上涼涼軟軟的觸感,巫馬雪加呆呆地坐在原處。

“生日快樂。”他在她耳邊輕聲說。

她怔住。

他是第一個對他說生日快樂的人。

巫馬家的每一個人都記得她的生日,但從來不會祝她生日快樂,因為生日便是試煉日。可是……可是這個從墓穴裏爬出來的男人,這個十級的妖獸,竟是第一個對她說生日快樂的人。

今天她可以通過試煉……也是因為他吧。

巫馬雪加茫茫然地低頭看他,想起那時他看著她的眼神,那樣複雜的情感,他用欣喜又悲傷的表情看著她,他急切又貪婪地看著她,他說他是……賴加?

“賴加?”她看著他,喃喃。

賴加猛地一震,他看著她,銀灰色的眼睛裏迅速蒙上一層薄薄的霧氣。

巫馬雪加歪了歪腦袋,伸手撫上他的臉,然後皺眉,“你冷嗎?怎麽這麽涼?”

“嗯,有些冷。”他輕應。

巫馬雪加彎腰抱住他,“這樣呢?”

“……好多了。”他埋首在她懷中,啞著聲音回答。

“還痛嗎?”她抱著他,輕問,帶著淡淡的酒氣。

“什麽?”賴加知道她醉了,可是卻無比貪戀這樣的溫暖。

巫馬雪加輕輕推開他,伸手撫上他的心口處,白天的時候,她在這裏刺了一劍。

“不痛。”

“騙人。”巫馬雪加扁了扁嘴巴,“那麽深的一劍,流了那麽多血,怎麽可能不痛……”

賴加深深地看著她。

“你為什麽不是人類呢?”巫馬雪加忽然低聲喃喃。

賴加僵住。

“你走吧。”巫馬雪加站起身,酒意讓她微微搖晃了一下,不待賴加來扶她,她便已經自己站穩了。

賴加不動。

“你傻的嗎?這裏是巫馬家,你難道不知道巫馬家是除魔家族嗎?”巫馬雪加推他,“就算你很強大,可是樓下那麽多除魔者,宗教裁判所的所長和祭司都在,你留在這裏是自尋死路!”

他仍是不動。

“一件沾了你的血的衣服就讓他們如此欣喜激動,你猜如果他們看到你會不會放你走?”巫馬雪加皺眉,感覺頭疼得厲害,眼前的人又開始重影了。

他上前扶住她。

她聽到他在她耳邊問,“那麽你呢?”

“我?”她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我當然也希望能夠殺了你啊,殺了你,把你放在那間充滿了腐朽之味的陳列室裏,我就會成為最偉大的除魔者,爸爸媽媽就會像喜歡姐姐一樣喜歡我了……”

賴加捧著她的臉,冰涼的額抵著她因為酒意而微燙的額,他輕吻她的唇,“那麽,你就殺了我吧。”

“我怎麽可能殺得了你……你那麽厲害……”巫馬雪加有些難受地將腦袋抵在他懷裏,嘟囔著,“頭疼……”

“是你的話,就可以。”他將她摟在懷裏,抬手輕按著她的額。

“怎麽殺?”她抬頭,因為酒氣而有些朦朧的黑色眸子望向他。

“我剛剛被一隻吸血鬼咬過了,然後我吃了他,所以現在,我也變成一隻吸血鬼了。”賴加一邊輕按著她的額替她紓解疼痛,一邊用情人耳語般的語**導她如何殺了他,“你可以用木樁釘入我的心髒,或者砍去我的頭顱。”

“砍?”她饒著舌頭重複,然後皺了皺眉,搖頭,“太血腥了……”

賴加左右看看,在一個除魔者的房間裏很容易找到了一根木樁,他將那木樁放在她手中,然後抵在自己的心口,“那就試試這一種,在這裏刺進去,不會有太多血流出來的。”

巫馬雪加看著自己手裏的木樁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搖頭,從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將木樁丟到地上。

“這樣也不好嗎?”賴加猶豫了一下,又道,“我很怕火。”

即便過去了幾個世紀,那一世的陰影依然牢牢地刻在他的心頭。

“怕火?”她側頭看他。

“嗯,很怕。”他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用那種方法死去。”

“那就不要了。”巫馬雪加點點頭,很爽快地否決。

“還有一種,你可以選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約我出來,讓我在陽光下死去。”賴加看著她,銀灰色的眼睛裏流動著滿滿的溫柔,“於我來說,這是最美的死法,如果可以有一個杏仁糖泥的蛋糕,就更好了。”

他喜歡陽光,喜歡茉伊拉,喜歡茉伊拉的杏仁糖泥。

他將他所有的弱點都展現在她的眼前。

巫馬雪加望著他的眼睛,有些失神,然後撇過頭輕哼:“我才不要這樣勝之不武呢,我要堂堂正正地殺了你。”

賴加看著她,忍不住再一次伸手將她抱在懷中,“茉伊拉,我的茉伊拉……”

是啊,他的茉伊拉從來都最正直的。

“茉伊拉?茉伊拉是誰?我是巫馬雪加……”她不滿地嘟噥。

“嗯,巫馬雪加。”他輕應,他牢牢地抱著她,“我等你堂堂正正地來殺我。”

“嗯,在那之前,你不能被別人殺掉。”巫馬雪加哼哼。

“好,我保證。”賴加忍不住微笑。

等了好久,懷裏的人都沒有再吱聲,他低頭看時,才發現她已經依偎在他懷中睡著了。他著迷地望著她的睡顏,眼睛一刻也不舍得挪開。

他抱著她,看著她,不知不覺窗外已有光亮。

一夜,那麽短。

依依不舍地將她送回**,仔細蓋好被子,輕輕一吻印在她的額上,他說:“早安,茉伊拉。”

在與她同葬在泥土之下幾個世紀之後,終於可以再相見,終於可以再相擁,可是在以後的每一個日子裏,他都無法再與她一起迎接天明。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感激。

可以再看到她,可以再擁抱她,可以再親吻她,於他而言,已是太好太好的事情。

他不敢貪心。

他害怕報應。

離開的時候,他的腳踢到掉在地上的木樁,他彎腰撿起,放在桌上,銀灰色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暖意。

她不忍殺他。

即使不是天使,他的茉伊拉,依然如此善良。

斂住氣息,他從窗口離開。

天色剛亮,趁著太陽還沒有出來,賴加離開巫馬家,準備回到墓地去,結果剛走出巫馬家沒有多遠,便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也許,攔住他的,並不能稱之為人。

“就是他!就是他吃了維亞!”一個長發的男子指著賴加的鼻子道,看清了賴加之後大怒,“他居然還明目張膽地穿著維亞的衣服!”

賴加直接無視了他們。

“喂!外來者,你犯了血族的大忌!”另一男子惱羞成怒,再次追了過來,攔住賴加。

“血族?”賴加淡淡揚眉,然後笑了一下,“哦,你說吸血鬼呀。”語氣中是濃濃的不屑。

“你在不屑什麽?你自己也是血族。”那男子不滿起來,“你吃了維亞,變成血族才獲得不死之身的!”

維亞?那個吸了他的血,將他變成吸血鬼的男人?

如果沒有變成吸血鬼,他也許就不必在清晨如此狼狽地獨自離開她,如果沒有變成吸血鬼,他也許就可以與她一起迎接每一天的朝陽。

“我十分厭惡自己,身為吸血鬼的自己。”賴加眯了眯眼睛,冷冰冰的眸子透出一抹譏誚,他忽而微笑,“可是我的命已經送給心愛的人了,不如你們死給我看吧。”他看著他們,銀灰色的眼眸隱隱變為血紅色。

然後,他們便感覺自己動彈不得了。

“狂妄的家夥!你可知血族之中,殺親是大罪!”

“你如果膽敢殺了我們,這個城市的其他血族定不會容你!”他們叫嚷起來,麵上卻是帶了恐懼之色。

“那倒是。”牆邊的角落裏響起一個表示讚同的聲音。

賴加停了下來,側頭看去,那裏不知何時倚了一個穿著黑色長風衣的男子,他雙手插在兜裏,十分悠閑的樣子,一頭半長的黑發用鍛帶簡單地束在腦後,臉部輪廓很深,有些混血兒的模樣。

重要的是,他也是吸血鬼,而且力量看起來不弱,與之前的對手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

見賴加看他,那男子舉著手笑了起來,“不要這樣看我,我不是你的敵人,你可以盡情地讓他們‘死給你看’,我不會插手的。”

“殺親不是大罪嗎?”賴加淡淡地道,卻沒有收手的打算。

“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那男子抬手搔了搔了腦袋,“可是這是密隱同盟的規矩,他們卻是屬於魔宴同盟的,說這樣的話未免太過可愛了。”

賴加沒有再理他,直接處理了那幾個吸血鬼,轉身就走。

“等等我啊~”那男子追了上去,笑吟吟地道,“我叫洛特,你呢?”

賴加不答。

“我以前沒有在這個城市見過你啊,你是新來的嗎?”洛特一點也不意他的冷淡,又自顧自地問。

“你想死嗎?”賴加停下腳步。

“NO~”洛特一本正經地搖頭,然後又笑眯眯地道,“其實我也是新來的,剛剛拿話詐你呢,嘿嘿嘿。”

“……”

“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是奉女王的命令來執行公務的喲。”洛特追上他,又道。

“沒興趣。”

“可是你殺了魔宴同盟的家夥,他們一定會報複你,不如你幹脆加入密隱同盟啊,我們可以做一對相親相愛的好同事嘛~”

賴加停下腳步,如果被那些家夥纏著報複,就不能安心陪茉伊拉了……

“怎麽樣?”洛特笑眯眯地看著他。

賴加側頭看他,“我叫賴加。”

“歡迎加入密隱同盟。”洛特眨了眨眼睛,然後衝著對麵的電線杆招手,“啊喂,小白,我又騙到一個帥哥~”

賴加黑線地扭頭看向那個小白,然後稍稍愣了一下,“聞人霜?”

對麵的電線杆下,站著一個白衣白發的男子,他懷裏還抱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很奇怪的組合,看起來卻是異常的和諧。

最重要的是,他的臉跟聞人霜那隻狐狸一模一樣!

“那不是聞人霜啦,是聞人霜他哥哥聞人白,等一下!你說什麽?你認識那個家夥?!”洛特一臉驚訝萬分的表情。

“嗯。”

“哎呀,那真是個討厭的家夥,老是變出一副狐狸樣子欺騙我的東方曉。”洛特一臉吃味地擺手,然後兀自嘀咕,“真是的,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可愛的血族美人,就蹦出一個超級無敵黏人的家夥來搶。”

“你說……東方曉?”賴加訝異。

“咦咦咦?你也認識曉曉?!”洛特立刻一臉戒備,用看情敵的眼神來看賴加。

賴加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那隻狐狸終於找到他的東方曉了嗎。

“喂喂喂,你那一副‘祝福他’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曉曉是我的啦!”洛特忙著解釋。

“嗬嗬。”

“笑屁啊~”洛特白了他一眼,“太陽快出來了,走吧。”

巫馬雪加醒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大約是因為昨天夜裏那一杯紅酒的緣故,她的頭有些疼。在**躺了一會兒才漸漸緩過神來,昨天晚上的一些記憶漸漸回籠,她愣愣地抬手輕撫著唇,唇上那冰涼而柔軟的觸感仿佛仍在。

是夢嗎?

應該是夢吧……

太離奇太詭異了。

夢裏,那隻妖獸居然出現在她麵前,那樣溫柔地抱著她,親吻她,用那樣悲傷的眼神看著她……

還約定了隻有她可以殺他……

這真是太荒謬了。

她忍不住捂著臉笑了起來,真是一個荒唐的夢。

“你在笑什麽?”冷不丁,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

巫馬雪加嚇了一跳,放下手便看到向天放大的臉,她下意識拉著被角縮了縮脖子。

“怎麽了?”向天奇怪地看著她。

“你出去等我好嗎?我要換衣服。”

向天愣住,呆呆地看著她,臉色變了幾變,然後忽然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衝了出去。

見他關上門,巫馬雪加起身換衣服,卻發現身上居然穿著睡衣,這個發現讓她一下紅了臉,昨天她明明沒有換睡衣!是誰幫她換衣服的?!

慌慌張張地換下睡衣,她一回頭便看向書桌上的木樁,愣了一下,木樁明明一直是放在吊籃裏的……

“我剛剛被一隻吸血鬼咬過了,然後我吃了他,所以現在,我也變成一隻吸血鬼了。”

“你可以用木樁釘入我的心髒,或者砍去我的頭顱。”

“……在這裏刺進去,不會有太多血流出來的。”

巫馬雪加呆呆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是夢……不是夢……

那個人……居然就這樣將自己所有的弱點一一展示給她看……

“巫馬雪加!你好了沒啊!”向天不耐煩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巫馬雪加嚇了一跳,忙慌慌張張地將木樁塞進抽屜裏,然後落了鎖,這才開門走了出去。

“喏,給你的。”一開門,她便看到一束紅色珠玉串成的瓔珞。

“送給我的?”巫馬雪加瞪大眼睛。

“嗯,生日禮物。”向天有些別扭地瞪了她一眼,“快拿好,話真多。”

“哦!”巫馬雪加忙不迭地接了過來,塞進衣袋裏。

“戴上!”見她隨隨便便就塞進衣袋裏,向天又瞪她。

“哦!”巫馬雪加從小便有些怕他,向天對她來說就跟半個老師一樣,因此對他的話她大部分都是服從。

她又將那串瓔珞掏了出來,因為穿了一件厚厚的針織外套,她的動作有些笨拙。

“我幫你。”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向天伸出手。

巫馬雪加忙將瓔珞遞到他手裏,向天接過,繞到她身後,將瓔絡繞在她的白色羊絨衫上,聞到她頸間淡淡的馨香,他差點扣錯了扣子。

“謝謝啊。”巫馬雪加低著頭,有點不習慣向天忽然對她那麽好。

“哼,今天是你正式當除魔者的第一天,不要給我臉上抹黑。”好不容易扣好了扣子,向天悄悄地籲了一口氣,然後又粗聲粗聲地道。

“嗯!”巫馬雪加趕緊表決心。

“你的劍呢?”向天皺眉。

“啊?”巫馬雪加愣了一下,沒想到剛表決心便開了天窗,忙不迭地溜回房間取劍。

看著她心虛的樣子,向天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血瓔珞,原來你真的是打算送給雪加的呀。”巫馬火野不知道什麽走到他身後,笑著道,也不知道她看到了多少。

向天回頭,低頭行了個禮,“大小姐。”

“哦?怎麽不見你叫雪加二小姐啊,整天就巫馬雪加巫馬雪加地叫著呢!”巫馬火野揚了揚眉毛。

向天不吭聲。

“說起來,你從小就喜歡欺負她。”

向天眼睛看著地麵,還是不吭聲。

“不過聽說有些男生最喜歡欺負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了。”巫馬火野笑眯眯地道,“這血瓔珞不是你四年前成人禮試煉的戰利品嗎,超過兩百歲的血狐內丹,可是好東西呢,我問你要了好久你都沒舍得給我。”

“大小姐說笑了,您隨便拿一件東西出來都比這個好上許多。”向天有些不自在地道。

“可是我就想要這個啊。”巫馬火野雙手叉腰,故作蠻橫狀。

“……大小姐不要開玩笑了。”

“什麽玩笑?”巫馬雪加拿了木劍,從房間裏探出頭來,然後愣了一下,低低地喚,“姐姐。”

“沒什麽!”向天忙道。

“哈哈。”巫馬火野笑了起來,“我們正說到你脖子上那串血瓔珞是件好東西。”

“嗯……要謝謝小天。”巫馬雪加忙道。

向天橫了她一眼,“走吧,今天是你第一次執行任務,老師讓我陪你一起去。”

向天口中的老師,便是巫馬火野和巫馬雪加的父親巫馬文,巫馬家族的現任大家長。

看著向天和雪加一起走出門,巫馬火野嘴角的笑意消失不見。

“哼,被保護得真好啊,小公主。”她低低地說著,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她才緩緩走出巫馬家的大門。

大門口停著一輛白色的轎車,車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聖十字製服的男人。

“迦斯!”巫馬火野的眼睛亮了一下,高興起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去。

“巫馬小姐。”迦斯見到她,轉身開了車門,“長老有急事,要你現在就回所裏去。”

“好生分,都說叫我火野就好了啊。”巫馬火野撅嘴,彎腰坐上了車。

“尊卑有序。”他說著,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坐進駕駛室,發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