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惆悵芳菲鴛夢涼(5)

慕北湮回府後,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洗了好幾遍,用掉好幾把澡豆,皮膚都搓得紅了,他才換上用薛夫人所製的上好熏香熏過四五遍的衣裳,回到在香氣嫋繞的臥房,預備喝幾口清粥洗洗熏臭的腸胃。

才喝兩口,他抬手把粥碗擲了,“誰做的粥?裏麵放什麽了?味道怪怪的!”

侍兒忙奔上來道:“都依公子說的,就是粟米熬的,什麽也沒放呀!”

慕北湮不答,取過那茶盅時喝茶時,又似聞到了那股味兒。他抬手把茶盅也砸了。

侍兒張了張嘴,沒敢催促。

那廂賀王聞得不成器的獨子終於回來了,已經一疊聲傳了好久,但慕北湮洗個澡差不多洗了一個時辰,看模樣洗得還不痛快。

賀王的侍從卻已來看了好多回,見狀忍不住說道:“小王爺,還是趕緊去見王爺吧!王爺這回氣得不輕,趁著言希公子安撫了許久,心情才好些,趕緊去跟王爺說幾句好聽的,這事也就過去了!”

慕北湮道:“既然言希在那裏侍奉著,有事吩咐他就行了。不是一直說,言希行事穩妥謹慎,我是個不靠譜的麽?”

侍從忙笑道:“小王爺,快別說那氣話了……言希公子因為昨天放了那些官差進來查案,又不曾和賀王說明是小玉的案子,一早也被罰跪,罵得夠慘的。”

慕北湮道:“老家夥糊塗了吧?言希那麽好的性子也罵!放進來查案又怎麽了?”

侍從不敢答話。

慕北湮隻得先去見他父親,一路聞著自己衣裳,隻覺還是有股子臭味仿佛從骨子裏透出來,衣裳熏得再香都掩蓋不了,一路不禁把景辭又罵了幾百遍。

賀王已等得煩躁,左言希借著替他診脈針灸,雖拖宕了許久,也經不起慕北湮左喚右喚也不見人。

見慕北湮過來行禮,他已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爹?一天到晚出去浪,從京城浪到沁河,還沒浪夠?”

慕北湮硬著頭皮道:“孩兒一時糊塗,把靳總管那檔子事給忘了……孩兒知錯,求父親大人恕罪!”

賀王怒道:“你能記得什麽?路邊的美嬌娘?花街柳巷的髒女人?還是那位人盡可夫的原大小姐?”

慕北湮陪笑道:“原大小姐倒也不是人盡可夫,她至少得看臉……長得不好看的、氣質差些兒的還不要呢!”

賀王氣得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敢情你還覺得被原大小姐看上是你榮幸?要不要放個爆竹慶祝下?”

慕北湮道:“那就不用了……”

賀王噎住,抬手抓過旁邊的竹杖便打了過去,吼道:“如果老子鬆一鬆口,你是不是還打算娶個什麽原大小姐傅大姑娘進門?”

慕北湮連忙抱住頭時,臂上早著了幾下。賀王本是武將出門,雖傷病在身,此刻怒氣勃發,力道著實不小,慕北湮的臂膀上登時火辣辣疼痛起來。他忙叫道:“父親息怒!父親息怒!我不娶她們便是。”

左言希已過去攔住賀王,急急道:“義父,北湮隻是貪玩了些,並非不知輕重之人。還請義父不要動怒,別為這些沒要緊的事傷了身子!”

賀王吼道:“沒要緊嗎?連大德都丟在衙門不管去找女人,讓小小的沁河縣蹬到老子臉上,賀王府還不夠丟臉?”

慕北湮翻過袖子看時,昨夜被捆的瘀青外,又多了數處杖傷,正飛快地青腫上來,不覺又是疼痛,又是羞惱。隻是昨夜那等丟臉的事,萬萬不好告訴他人知曉,遂隻叫道:“若靳大德真的有錯,自當交給官府處置,有什麽丟臉不丟臉?真做下那辱人妻女、害人性命之事,傳出去都是賀王府的人仗勢欺人、魚肉百姓,那才叫丟臉!”

賀王當胸一腳踹了過去,將他踹倒在地,舉杖便打,怒斥道:“你這兔崽子居然敢教訓老子?老子給了你骨肉精血,刀裏來血裏去換了你一世榮華,現在翅膀還沒長硬朗就敢教訓老子?等翅膀硬了,還不把老子踩腳底下去?”

他武將的火爆性子上來,竹杖如雨點般打得又快又狠。侍從們再不敢勸,左言希眼見勸不住,上前攔時,也被結結實實打了好幾下。

慕北湮憋了一肚子氣回府,又被父親蠻不講理一頓訓斥毒打,疼得難忍時,猛地跳起身來,抓過賀王的竹杖,用力一扯,竟將那竹杖搶下,手一甩已遠遠擲出屋去。

賀王傷病在身,身手大不如前,竟被慕北湮帶得猛一趔趄,忙站穩了身,卻已被怒火燒紅了眼,一個箭步衝到牆邊,取過陌刀,拔刀便砍向慕北湮,喝道:“除了吃喝嫖賭,一事無成,我留你這忤逆的畜生何用?再不收拾,早晚能做出弑君殺父之事!不如趁早了結,免得禍殃全族……”

慕北湮連閃了兩刀,眼看父親刀刀致命,真有取他性命之意,一時也駭得不輕。

左言希忙抱住賀王,衝慕北湮叫道:“還不快跑!”

慕北湮怔了怔,拔腿便跑了出去,耳邊兀自傳來父親的咆哮,還有左言希的安撫求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