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十年滄桑餘白骨(2)

第一個當然是朱蝕。

他毒殺薑探之父,無論如何不會允許薑探進門,何況還是個可能瓜分其珍奇藥材的女子。

朱繪飛雖是不折不扣的紈絝公子,但本性不壞,兩兄弟感情也不錯,沒了朱蝕反對,多了繼母做主,並不會阻撓朱繼飛的親事。可朱繼飛受猜疑時,朱夫人還是將他推了出去。

阿原、景知晚都不在跟前,朝廷使臣卻在旁盯著,李斐便不得不自己考慮起案情。

他問:“如此說來,那假藥必是你盜了配方,交薑探煉製的?那麽朱繼飛枕下出現的兩顆仿製靈鶴髓,又是從何而來?把裝假藥的瓶子丟入朱繪飛房中,到底是你所為,還是朱繼飛所為?”

朱夫人攥緊拳,高聲道:“不關探兒事!從前我曾見朱蝕煉壞過一爐,說是火候掌握有誤,大補成了大毒,便跟探兒說,讓她也依著靈鶴髓的配方煉製一爐,吃著強身健體,然後趁她煉製時動了手腳,出來的藥丸便有大毒。探兒本說倒掉重煉,是我要了來,悄悄替換了朱蝕的藥。繼飛也不知情,但曉得探兒曾煉壞過藥,便有些疑心,所以在朱蝕死後拿了兩顆藥出來,打算回頭叫探兒分辨,不料當日便有人報了官,他還未及將那藥收起,我匆忙之下也隻好先丟了藥瓶……”

朱繼飛隻是有些疑心,根本不曾好好收藏假藥,於是看起來更像被嫁禍的那個……

李斐歎氣,“好吧,朱蝕是你所害,你的好女兒、好女婿全不知情……那欞幽和丁曹呢?你一個深閨婦人,難道能把那兩個一起害了?”

朱夫人道:“那晚繼飛陪著繪飛進了縣衙,欞幽混在賓客裏來尋我,我怕他糾纏不清,給了他些錢財,讓他趕緊離開沁河。他又跟我索要朱蝕素日所煉之藥,我的確拿了幾樣給他,至於他有沒有服用,我便不知曉了……”

李斐問:“毒藥?”

“說毒藥也沒錯……”朱夫人眼底閃過嘲諷,“是藥三分毒。朱蝕服食那麽久的‘仙丹’,也未見怎樣身輕體健,最後送他升天的,不還是他的那些藥?欞幽號稱藥師,煉的都是下三濫的蒙人藥物,根本不懂得藥物配伍,不慎服用過量,猝死也不稀奇。”

“這……”

李斐看向謝岩。

謝岩沉吟,“你說你私下打發走欞幽,可有人證明?”

朱夫人便笑起來,“大人糊塗了吧?這種事豈能讓人知曉?”

謝岩懶懶地笑,“那丁曹呢?且說說,夫人是怎樣決勝於帷幄之內,殺敵於荒山之中?”

朱夫人冷笑,“丁曹更是自己找死!我女兒獨居一隅,怎會毫無防備?入夜後,她正屋會燃上內含草烏的熏香,並不會害人性命,但能令人神智昏憒驚恐而去。這原是探兒的自保之道。丁曹聞了那香,自己奔山林裏摔死,還能怪我探兒?”

李斐聽她對死去的手下不敬,不由怒道:“那為何丁曹下山途中會遇到毒蛇?毒蛇被殺之處,又為何會出現佛珠?”

朱夫人橫眉睨他,“大人,丁曹遇到毒蛇,與我或探兒何幹?請問,你是在探兒處搜到了她豢養的毒蛇,還是在朱府發現了毒蛇?至於佛珠,卻不知是怎樣的佛珠,為何大人一口咬定,那是探兒之物?”

“這……”

朱夫人咄咄逼人,李斐反而一時語塞。

朱夫人已繼續道:“我既認了殺夫之罪,橫豎都是個死字,也不在乎多認下兩條人命,又何苦撒謊?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李斐不由抬袖擦汗。他出身書香門第,講究的是文采風流,不失風度。如破案之類的俗務,他便基本交由阿原和景知晚二人辦理,細節並不清楚。

再不想那兩個不靠譜的,審案時雙雙跑得無影無蹤,讓他在使臣麵前大失顏麵。

這時,隻聞輕輕的啜茶聲,然後是謝岩不緊不慢的好聽聲音響起:“你橫豎都是個死字,怎麽都逃不脫,自然不在乎認下更多人命。最要緊的,是保你女兒周全,是不是?”

朱夫人身形微微僵住時,謝岩已懶懶地說道:“來人,帶薑探、朱繼飛。待會兒若二人說話與夫人有所參差,不許朱氏開口。如若不然……”

茶杯蓋子徐徐地撩過杯沿,然後是清潤含笑的話語:“便隻能讓人用牛糞塞住夫人的嘴了!”

朱繪飛在旁聽完前因後果,不住地搖頭歎氣,待聞得謝岩的話,卻又有些不忍,站起身待要說話時,謝岩又道:“被人坑成這樣還心存婦人之仁,或許你真的是豬,但絕對不是會飛的豬。要不要先把你的嘴給堵了?”

朱繪飛登時閉嘴。

阿原在外聽得謝岩處置得舒徐自若,愈發欽佩不已,努力夠著頭想看清謝岩的模樣,偏生再看不清楚,不覺嗟歎。

想她當日醒來之後,這謝岩必定也曾前來探望過,可惜她被成群的俊秀男子驚嚇住,再記不得他的模樣。

她退了兩步,兩眼放光地瞧向小鹿,“你說,謝岩來沁河,會不會是因為我?”

小鹿怔了怔,連忙點頭,“很可能!謝公子雖在吏部掛職,但向來不大管事,離京辦案什麽的,也輪不上他呀!必定是小賀王爺見到你後通知了謝公子,謝公子才討了這差使過來!”

阿原歎道:“小賀王爺和謝公子相處得這般好?”

這兩個難道不該是情敵嘛?

小鹿正為自己跟著小姐辦案學來的推理得意,一時有些忘形,笑道:“當然好!好得簡直可以同穿一條褲子……嗯,他們本來就是都跟小姐同睡一個被窩的!”

阿原大窘。

不過謝岩這般品貌,似乎不輸於景知晚,又該比景知晚知情解趣。既有前緣,應該很容易親近?

她揉著太陽穴悄問小鹿:“若我出去相見,應該也不妨事吧?”

小鹿眼珠一轉,打了個響指,“沒問題!可以繼續三人睡一個被窩!小鹿我會繼續替小姐把門!”

“……”

阿原默默收起萌動春心,繼續向堂內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