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前緣舊恨伶仃人(3)

見她承認,李斐反有些不忍,歎道:“看著如此清靈的女子,竟能這般狠毒,真是紅粉骷髏,紅粉骷髏啊!”

正要壓下憐香惜玉的心思,將她押回衙門審問時,朱繼飛已將她護在臂腕下,驚叫道:“不能抓她,不能……她,她重病在身,哪裏經得起這折磨?”

景知晚不耐煩道:“怎不去問問九泉下的爹,死前經受過怎樣的折磨?別急,這一路你還可以繼續照應著。你以為這事你脫得了幹係?”

朱繼飛緊攬薑探,哆嗦著喃喃道:“我沒有,沒有……”

李斐很是羞惱最初不曾看出朱繼飛的險惡,怒道:“你沒有?薑探和朱府既無交集,怎會無緣無故仿製靈鶴髓?她的藥又怎會跑到朱府,還跑到你父親臥房?分明是你早有毒殺生父、嫁禍親兄之心,令薑探煉藥害人……”

薑探忽道:“大人,我說的是,這些靈鶴髓是我的,但它們並非毒藥,而是強身健體的補藥,是我煉來自己服用的。”

李斐頓住,“你……是說這些真靈鶴髓是你所煉?而毒害朱蝕的靈鶴髓……”

“我自幼重病在身,隻知救人,不知害人。”薑探上前一步,衣帶翩翩隨風,愈覺風致楚楚,“至於那位大人搜出的靈鶴髓,是我托朱二公子覓來配方,找來靈鶴血,自己配製煉成,與害死朱老爺的毒物毫無關聯,再不知大人怎會疑心是我所害?”

見此女柔弱多病,阿原本有幾分憐意,忽聽得她矢口否認,頓覺她奸猾且矯情,冷笑道:“薑姑娘這是看著未曾搜出仿製的靈鶴髓,我等並無實據,打算一口抵賴?可姑娘知不知道,姑娘的指甲便已留下了線索和證據?”

眾人不由看向薑探的手。

她的手纖瘦白皙,病人的指甲也該蒼白黯淡,但她以玫紅色的鳳仙花汁染過指甲,鮮亮的一抹色澤曳於指間,立時添了幾分嬌豔。

對著她嬰兒般無辜的眼神,阿原不由嘲諷而笑,“姑娘必定沒想到,你在煉製或裝灌仿冒靈鶴髓時,在其中一枚上留下了鳳仙花汁的印痕。我開始疑心朱夫人或朱家姬妾觸碰過藥丸,但仔細看過朱家女眷和侍女,並未發現有人染這種顏色的花汁;後來聽聞欞幽是經傅蔓卿介紹進朱府,又疑心傅蔓卿。但留意過她的指甲和妝台上那些脂粉之物,同樣未曾發現這種顏色。賀王府意外發現深玫紅色的鳳仙花後,賀王府那位名醫便也難免有些嫌疑。可惜他剛來沁城未久,並沒有殺人動機。”

薑探垂著看著自己的指甲,低低道:“不……不可能!”

景知晚便道:“姑娘是想說,你觸碰那些仿冒靈鶴髓時,並沒有裹染指甲?”

薑探的唇動了動,便抿緊。

景知晚挖了個坑給她跳。不論她說染或沒染,前提都是她曾碰過仿冒靈鶴髓。

見薑探不上當,阿原便繼續道:“自然,你也沒有殺人動機,也沒必要將纖纖玉手染上血腥。你隻是替朱二公子辦事而已。那位王管事其實真是實誠人,一口道破二公子本性:貌似忠厚,暗藏奸滑!他害死父親後,故意將假的靈鶴髓置於枕下,極易被發現,卻也極易被人想到栽贓嫁禍,反而最易洗涮嫌疑。但你們所用的靈鶴血是從欞幽處得來,欞幽又很容易被懷疑,為了杜絕後患,你哄三腳貓本領的欞幽服下足以致命的金石藥物,令他在回屋後暴斃。”

李斐對自己的得意部下極是滿意,連連點頭道:“對,對,就是因為欞幽之死,才讓我們對朱繪飛起了疑心。算來,真是冤了他了!”

阿原點頭,看向朱繼飛,“你明知朱繪飛不通醫藥,隻與欞幽有過交往,偏說兄長結識江湖術士,暗示朱繪飛有機會取得害死欞幽的藥物,使他更難洗涮嫌疑。並且,我等從未說過欞幽因何而死,你又是如何得知,並作此暗示?”

朱繼飛緊握住薑探的手,咬牙道:“原捕快想得太多,我並未暗示什麽。”

“嗯,你沒暗示,是我們大人神機妙算,向你作了點暗示。”阿原笑彎了眉,含糊地不提到底是知縣大人還是縣尉大人的主意,“然後引蛇出洞,故意清查藥鋪,並告訴你找到了人證,隻等那人從鄉下回來便可去朱府指認。你惟恐露了馬腳,反而提醒王管事他已被疑心,令他引開我們的注意力,趁機派書僮來通知薑探姑娘。書僮為避人眼目,故意從山間繞道而行,但丁曹早已暗中盯牢,一路跟蹤發現了此處,並采摘了可以用作證據的鳳仙離開。此時天色漸暮,他趕著下山,仗著健壯,便抄近道而回。但薑姑娘行事細致,察覺事情敗露……”

“薑姑娘本該打算以毒蛇傷其性命,不料丁曹身手靈活,不但避開,還將蛇斬殺當場。姑娘無奈,隻得暗施迷魂之藥,丁曹不防,遂著了道。迷失神智前,他曾試圖抓住姑娘,姑娘雖掙脫,但心慌意亂之際,將佛珠失落……”阿原打量著薑探弱不勝衣的模樣,略有些猶豫,“又或者,不是你親自出手,另有人暗中幫忙?”

她又想起那個劍上佩有雙雀紋流蘇穗子的黑衣殺手。

從身形和身手來判斷,絕不可能是朱繼飛所為。

她尚有疑惑,李斐卻已很滿意,負手道:“二位,你們還有何話說?”

朱繼飛胸口起伏,白著臉無力地辯駁道:“可我不曾謀害父親,從來不曾……”

薑探則盯緊暴露她的玫紅色指甲,喃喃細語幾不可聞,“不可能,不可能……”

李斐也不急於逼他們即刻認罪。橫豎證據確鑿,回頭堂上一審,殺威棒一打,不怕他們不招。

正要令人將他們押入衙門時,忽身後有人驚呼道:“放開我兒!”

薑探雖身姿纖弱,神色偶有彷徨,卻比朱繼飛要冷靜不少。但她聽到那聲音,臉上驀地浮上驚恐,猛地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