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前緣舊恨伶仃人(2)

原以為那位姓薑的女子狡滑狠毒,緝捕可能得頗費一番手腳。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刻鍾後,他們便追到了她所乘的車駕。

那馬車在路上走得並不快,被趕到時更是欲行不行的模樣。阿原一眼看出這是朱府的馬車,更是篤定了幾分,立刻帶人衝上前攔住馬頭。

錦簾撩起,探出了朱繼飛難掩倉皇的俊臉。

他定定神,強笑道:“原捕快,忽然攔我去路,不知有何貴幹?”

阿原笑道:“貴幹沒有,公幹有一樁。剛我們查案經過慈心庵,住持跟我們哭訴朱二公子拐跑了她們庵中一名女眷,我等隻得前來看看,朱二公子車中是不是真藏了哪位美嬌娘!”

朱繼飛緊捏著簾子,半擋住車內情形,說道:“原捕快說笑了!在下雖不才,還不至於做那誘拐良家婦女之事。”

阿原一腳踩在車上,趕走車夫,拄著劍向他懶洋洋地笑,“那車裏的姑娘是誰?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美人兒大家看嘛,何必藏著掖著?”

朱繼飛漲紅了臉,“原捕快請自重!”

阿原歎道:“謀害生父、嫁禍親兄,如今又攜同謀潛逃……如此行徑,朱二公子勸我自重?”

朱繼飛沉默,抿著唇盯住阿原一言不發,卻執著地翼護住車中之人,毫無退卻之意。

見他竟不曾否認,阿原更篤定幾分,轉頭衝井乙笑道:“井哥,如我等這樣的粗人,拿著刀劍將朱二公子拖下來,是不是太不斯文?”

井乙早帶人將車駕團團圍住,道:“雖是粗人,尚曉得人倫天理,豈不比斯文人強太多?阿原,你下不了手,我來!”

他在縣衙待得久了,極有眼色,猜著這二公子人證物證俱全,再難翻身,也便沒了顧忌,衝上前去抓著朱繼飛衣襟隻一拉,便已將他扯下車來,跌在地上。

朱繼飛兀自回顧車內,聲音卻已沙啞,“探兒!”

井乙待要再去揪出那女子時,簾子已被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拉開,白玉般的手指流轉著一抹鮮豔的玫紅,竟似有彎彎虹彩在人眼前晃過。

簾內竟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少女,一身素衣,黑發如墨,容貌清秀之極,一雙黑而大的眼睛盈滿淚水,顧盼之際盡是小鹿般的驚惶無措,令人見之生憐,恨不得捧於掌心細加嗬護。

井乙想去抓人的大手不由頓住,呆呆地看住少女,疑惑地問向阿原:“這……是凶手?”

李斐文人出身,走得未免慢些,此時方才趕到,氣喘籲籲問道:“怎麽不抓人?”

待看清車駕中風都能吹跑的纖弱少女,一時也呆住了。

那少女已提著裙裾,小心翼翼地下車,卻還是踉蹌了下。朱繼飛忙奔上前,將她輕輕扶住,輕柔問道:“還撐得住嗎?”

少女點頭,將眾人掃過,便向李斐行下禮去:“小女子薑探,見過大人!”

李斐半晌才咳了一聲,拖著尾音問道:“你叫薑探?到底何方人氏,何時到的沁河?與朱家有何關係?”

薑探低眉垂目,聲音輕柔:“回大人,小女子許州人氏,與朱家……並無關係。”

李斐便忍不住有絲怒意,“那你又怎會在朱二公子的馬車上?你的住處為何搜出靈鶴血所製藥丸?”

薑探歎道:“大人容稟,因小女子自幼多病,不得不四處遊曆求醫,也因此學了些皮毛。經過沁河時,聽聞朱家獨有的靈鶴血極其難得,且益氣補血,正對我病症,所以千方百計求了二公子,取了些靈鶴血回來煉藥。”

李斐哼了一聲,“你是想說,你跟朱蝕之死全無關聯,隻是恰好跟二公子要了些靈鶴血?”

他言語間全然不信,但眼見薑探嬌嬌弱弱的模樣,再想象不出她謀人性命的狠毒,心下竟有幾分將信將疑。

朱繼飛見薑探眉眼安靜,竟也冷靜下來,上前說道:“薑姑娘病得甚重,但父親對靈鶴血管束得很緊。我聽得大哥曾要靈鶴血過去給欞幽煉藥,的確從欞幽那裏要了一些,僅用於給薑姑娘配藥而已。後來欞幽到底把其他靈鶴血給了誰配製假藥,我等並不知曉。”

李斐沉吟間,那邊忽傳來景知晚的聲音:“連我們都無法確定,那仿製的靈鶴髓到底是欞幽所煉,還是他給了其他什麽人煉製,為何你就能一口咬定,是欞幽給了旁人配假藥?”

他腿腳不便,但輿夫卻健壯,睡了一晚好覺,想著雙倍的賞錢,跑得飛快,竟也趕到了。

肩輿落地,他依然懶懶地靠坐著,輕笑道:“如果我說,我在薑姑娘臥房中把真假靈鶴髓都搜了出來,你是不是還會說,是欞幽死而不僵,暗中嫁禍?”

朱繼飛一呆,脫口道:“不可能!不可能還有假靈鶴髓!”

他看向薑探。

薑探淡粉的唇動了動,眉眼有些無奈。

那廂李斐已笑了起來,“朱繼飛,你為何隻是一口斷定搜不出假靈鶴髓?難道早已知曉,那裏沒有仿製的靈鶴髓,卻有真正的靈鶴髓?”

朱繼飛麵色頓時慘白,緊緊握住薑探的手,一言不發。

景知晚已從袖中取出一物,淡淡道:“藏得挺嚴實,一般人也還找不出。”

而他當然不是一般人。於是,他找出了朱蝕那些被替換掉的真正的靈鶴髓。

薑探身形有些搖晃,纖弱得似能被一陣風刮跑。

可惜她四周都是手執刀槍的捕快和衙役,再大的風都沒法帶她逃離重重圍困。

她淒惶環顧,低啞道:“沒錯,這些靈鶴髓,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