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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人家的主意,被人家弄得神魂顛倒,無法自拔,作為一個食五穀雜糧的男人,這可以理解;你栽在一個你喜歡的女人手裏,最後傾家**產,也可以理解。”周楚陽一邊喝粥,一邊看著對麵神情恍惚的何清明說,“就有一點我不理解,你為什麽把她母親放在我身邊,看起來你們就是在密謀一起攜款潛逃的大戲,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別那麽嚴肅好嗎?我都說我賠了就是,難不成你真的要送我去坐牢?!”何清明苦笑。

“可不是!”周楚陽一邊給自己盛粥,一邊說,“趕緊吃,吃了這一頓,到裏麵去就沒有這麽舒服了。”

“那我還真就不吃了,反正都是煎熬。”他撂了筷子,說,“坐牢有什麽可怕的?我還真就不賠了,咋的!”

“我沒讓你賠啊,多大點事,愛吃不吃。”他用筷子敲敲何清明的碗,接著說,“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故意將她安插在我身邊的?”

“鬼才會這樣想。”何清明有些氣惱,“當初,我是看她的確有一手,想想咱們公司的確需要這樣的人才,就讓她進來了。至於老太太,說實話,是出於私心,想幫幫她,不完全是為了你。”

“這就對了,得說實話。告訴我,為什麽要幫她?私心源於何處?”周楚陽步步緊逼。

“我喜歡上她了,你知道的,明知故問!”何清明接著說,“她說她母親一個人在家閑得慌,她前夫三天兩頭跑到家裏去鬧,想找個地方清淨清淨。”何清明說完埋下了頭。

“像你這樣的人,要是生在戰爭年代,肯定會通敵叛國。”周楚陽說,“不就是老命一條嗎?人家把你綁了,你說出了口令,要是他們把公司的錢全部轉走了,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你不也有責任嗎?錢是經過你的私人賬號提走的,你想想,他們怎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的錢提走了,你連一條短信都沒看到?什麽迷魂湯有如此功效?”何清明說完,又一陣苦笑。

“你不說倒也罷了,你一說我更來氣,這不是你給我灌的迷魂湯嗎?!在酒局上,你左一杯、右一杯地勸,怕我死不掉。”

“我都說了,我是想讓她盡早融入,這不是美人計。”何清明有點解釋不清楚的樣子,越說越急,“我是開過你倆的玩笑,我其實是在試探,看你有沒有對她來真的。”

“開玩笑,老子在江湖上打拚十幾年,什麽貨色沒見過!區區一個設計員,就想攻下堡壘,可笑。”

他覺得自己也很可笑,他在心裏真的不敢否定自己對孫小雪動了真情,要是沒有彭玉素這個哏,他可能已經將她攬入懷中了。

真是萬幸!她想,這個心思縝密的女人,設了這麽一個局,讓自己丟了二百萬,還不願意報警,本事真夠大的。盡管何清明一再催促他報警,他也隻是故意找些話來搪塞,老是把責任推在何清明身上。

“你不報我報,我這就去公安局。”何清明說。

“去啊,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也就臭名昭著了。”周楚陽哈哈大笑,說,“你家裏那母夜叉不把你碎屍萬段我都不相信。”

何清明不再說話,他被周楚陽說了個正著,就算像他對周楚陽坦白的“這女人褲腰緊得很,每一次都隻是摟摟抱抱,並沒有發生肉體上的關係”,他也無法向所有人說清,況且,被卷走的二百萬砸到水裏,波浪滔天啊!

二人鬥嘴結束,周楚陽回到辦公室,又給吳立春打電話,讓吳立春多方打訪,動用可靠的人,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把孫小雪找出來。“我就不信她能鑽到地底下去!”他說。

他其實很清楚,孫小雪不會上天入地,這年頭要找個人,不用報警也不會有多難。他對吳立春說:“最好是先對她前夫下手。”

下午,吳立春反饋給周楚陽一個消息:孫小雪的前夫張紅三天前不知所終。不過,吳立春打聽到,這個張紅是一個晚期肝癌患者。也就是說,如果動用關係,查一查醫院的住院係統,應該能找到他。

果然,第二天他們就在附二院腫瘤科找到奄奄一息的張紅,他的鼻孔裏插滿了管子,頭上已無絲發。周楚陽忽然明白,這個酒鬼,以前一直是戴一個假發套。

住院手續是張學桂辦的。他們查出來了,張學桂就是張阿姨,是張紅的母親,而孫小雪,是張學桂的兒媳,半年前,和張紅辦了離婚手續。

事情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複雜。張紅病情很嚴重,他的母親想讓他活下來,給他交了昂貴的醫藥費。

周楚陽想,如果張阿姨開口問他借錢,他一定會慷慨答應;如果孫小雪向他坦白她是用一種萬不得已的方式挽救前夫的性命,他也會盡力幫助她。但事情偏偏不是這樣,婆媳倆鋌而走險唱的這一出,把她們在他心裏種下的一切美好全都拿走了。

“還報什麽警呢?”吳立春說,“這種低級操作,壞了公安的名聲。”

“那我怎麽辦?”何清明問吳立春。

“找人啊,看她們還剩多少,全摳出來,給你自己減輕罪孽。”吳立春說。

“好好幹你的活兒吧,這錢我不要了,就算你和他們是一夥的,我也會看在多年兄弟的分兒上,放你一馬。”周楚陽接著說,“不過你以後真要長點記性,你看你橫豎一般長的樣子,還管不住你那醜物,像你這樣的人,如果沒幾個錢,鬼才會往你懷裏靠。”

說得何清明直往自己襠下看,臉紅得像個爛西瓜。

周楚陽說:“人肯定是要找的,不找就壞了大體,但是咱們就不打擾公安部門了,人家那麽忙。”

“你親自找?”吳立春問。

“交給蕭寒吧,他專門為我找人,每月從我這裏拿了工資的。”

蕭寒是周楚陽姑姑的兒子,比周楚陽小十歲,五年前在杭州一所大學畢業,不願考一個朝九晚五的工作,就混跡在浙江打工的雲南老鄉中。蕭寒在周楚陽的心中,是那種除了有一張神吹海侃的嘴巴就身無長物的人,吃不了苦,沒理想,成天無所事事。不過,周楚陽認為,蕭寒的圈子或多或少會有些用處,偶爾讓他遞個話,傳播個信息,比打廣告還有用。

“我表哥大母羊,有的是錢,可以買下半個溫州城了。”蕭寒逢人就誇,誇得連自己也不相信。他隔三岔五就會帶幾個女孩子來周楚陽的廠裏,對周楚陽說,某某是清華畢業生,某某是市長的女兒,都是這個社會需要的優秀人才。蕭寒讓周楚陽在廠裏為她們安排工作,說這些人到了公司裏,一定會創造出驚人的業績。

“那你幹什麽呢?你不需要我為你安排工作?”周楚陽怒目圓睜,問他。

“我還用工作?”蕭寒嬉皮笑臉,“我有一個這麽有錢的表哥,我還要工作?真是笑話!”

他總會對那些在他出租屋裏過夜的女孩說:“我表哥是浙江印刷界的大亨。”他常常會故作苦惱地對她們講,“唉,我窮得隻剩下表哥了。”

周楚陽的姑姑給周楚陽打電話,說:“陽子,你弟弟在你公司幹得怎麽樣?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周楚陽說:“幺爹你說什麽呢,他幹得可認真了,他是大學生,比別人都優秀。”

“他幹的是什麽工作?”姑姑問。

“市場調查。”周楚陽說。

蕭寒做的“市場調查”其實就是臨時給周楚陽打聽點小道消息,比方說,某客戶尾款沒結,周楚陽就安排他去打聽,看看該客戶公司最近是否經營不善;某地新開了一個印刷廠,周楚陽讓他去看看人家的生產經營狀況;某老鄉遇到麻煩事情了,周楚陽就讓他去打打前站,了解一下有什麽可以幫助的。

不用天天到公司上班的蕭寒,幹著幹著就什麽也不幹了,隻知道每月從周楚陽的公司裏領五千塊錢。周楚陽拿他沒辦法,就說:“既然其他事情你幹不好,就專門為我找人吧!”

“找誰?”蕭寒問。

“你認識。”周楚陽說,“小時候你屁顛屁顛追在她屁股後頭,叫她大盆的那個姐姐。”

“好吧!”蕭寒說。

找了三年,蕭寒始終沒打聽到彭玉素的一點消息。在周楚陽的一再逼迫下,前段時間,他通過微信認識了在廣東打工的幾個老鄉,提起彭玉素,有人告訴他:“你找找蔣達蜀,這個人以前和你表哥關係不錯,他願意幫忙,最重要的是,這川娃子在廣東是有名的神行太保,跑消息的。”

這一次,周楚陽讓他去找孫小雪,說:“這次是硬任務,限你一周之內完成。如果找到了,給你加兩千元工資,要是找不到,卷鋪蓋滾蛋。”

“一周之內?”蕭寒吃驚地問。

“五天。”周楚陽看也不看他。

“怎麽又縮短工期了?”

“三天。”周楚陽還是沒看他。

“一周就一周吧。”蕭寒說,“這不是要把人往死裏逼嗎?先把工作經費給我吧!”

“多少?”周楚陽問。

“兩萬。”蕭寒也不看周楚陽。

“什麽?一周用兩萬,你剝削階級啊!”

“三萬。”蕭寒還是沒看周楚陽。

“好吧,兩萬就兩萬。”周楚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