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浜口那張裝糊塗似的臉,仿佛在輕聲嘀咕:吵架的原因就是夫人您啊。他的眼睛細細長長,眼角的黏膜紅得不尋常,感覺不幹淨。

“石井君沒對警察說她是服安眠藥自殺?”

“我想他肯定說了,但警察好像認為醫生幫她洗胃時吐出了很多,所以死亡原因不是這個。我的想法是,石井昨晚被警察欺負了一整夜,不得不供述說,自己拿乃理子的頭撞了好幾下洗碗池,結果把她殺了。而石井可能也預感到了什麽,所以在被刑警拉走前,和我說了幾句悄悄話,叫我找夫人請律師。”

說什麽請律師,石井哪有錢支付費用,結果還不是要自己埋單。和同居的女人爭吵,弄死了對方,審判時還要這邊包攬辯護費,這如意算盤未免打得太好了。另外,被警察帶走時對浜口悄悄地說了這些話,也給人一種精心策劃的感覺。

伊佐子腦中閃過了一絲疑念,莫非浜口和大村想以辯護費的名義從自己這裏騙取錢財?新劇的研究生聽著好聽,其實是靠著老家父母的匯款和打零工過活,他們手頭一直很緊。石井能拿這兩人當小弟,也是因為他一直在挪用證券公司的錢,為此浜口和大村很聽石井的話。石井好像也染指過客戶的錢,當然他自己從未提過。

說什麽請律師,以伊佐子的現狀,根本辦不到。如果律師正兒八經地問:“你請我為石井辯護,你和他是什麽關係?”自己也無法回答。浜口等人知道這一點,所以無非是在暗示“律師我們會去找,費用你來負擔”,打算借此撈點兒好處。

這麽一想,浜口眼角的赤色黏膜不再是單純的不淨或令人厭惡,而更像是狡詐了。

我怎麽能被這種低級混混看扁?階層意識突然在伊佐子心中冒了頭。她上身倒向椅背,居高臨下似的看著浜口說道:“可以,我會給他找個律師。”

伊佐子從盒中抽出一支煙,敲擊著銀色的盒蓋。

“真的嗎?”浜口看了看她的臉。伊佐子立刻就答複,似乎令他感到了意外。

“嗯,我會去做的。”

浜口正要拿出廉價打火機,伊佐子說“不用”,從手提包裏取出一隻國外製造的鍍金打火機。見浜口一臉壞笑的樣子,伊佐子有些惱火。

“錢就由我支付給律師。”話語和著煙被一起吐出。

“您有認識的律師嗎?”

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浜口對這項決定還存有念想。

“隻要去找,總能找到優秀的人才。我一下子也想不出人選,但我有不少門路。”

“那是,那是。”浜口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不管怎麽說,都是殺人嫌疑啊。還是想盡可能地找一個能力強的律師。”

他這話怎麽聽都像是在擔心能不能全權交給對方來辦。伊佐子仿佛看穿了他的內心,越發覺得自己的想象沒錯。

伊佐子本想挖苦說“那你有認識的律師嗎”,但又覺得這樣的話,對方很可能來一句“我有個不錯的人選”,迅速攬下這件事。這不就落入這個年輕男人的圈套了嗎?

拒絕浜口、說自己沒義務給石井請律師固然簡單,但這麽冷漠也不太合適。一旦被恨上了,保不準他就會漏出自己的名字,對審訊官說些有的沒的。就說這個浜口吧,嘴上一再強調“不想給夫人添麻煩”,其實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種脅迫。總之,對浜口和大村的企圖或許判斷有誤,但律師由自己來請,就不會給對方可乘之機。

伊佐子拋開浜口,開車去了市中心。本來也可以把浜口送到五反田站前,但是一起坐車會讓他得意忘形。這方麵必須劃清界限,提醒對方好自為之。

浜口自認是石井的朋友,所以略有熟不拘禮之嫌。之前載著他時,後視鏡裏的眼睛淨往自己這邊瞧,話說著說著態度就隨便起來,臉上還顯出黏黏糊糊的表情。自己必須保持凜然的姿態,決不讓對方生出可以狂妄的錯覺,以為石井被捕,他就能上位了。

找律師心裏沒譜,不過對浜口所說的“我有門路”倒讓伊佐子想到了一個人。如今能指望的隻有這個人。既然想到了他,就再無猶豫了。

途中,伊佐子在公用電話亭旁邊停下車。雪已經停了,路上積起了水。伊佐子跟一個獨自發笑走出來的中年男人擦肩而過,走進了電話亭,隔著手套都能感受到聽筒上的餘溫。

電話號碼還記得。沒錯,聽筒裏傳來了交換台的語音:這裏是A食品工業。

“請給我接通副社長的電話。”

“您是哪位?”

“我叫木下。”

“我把電話轉到秘書那兒去。”

秘書科的女聲和一年前不同了。

“你好。”這是一個粗啞的聲音。

“喂,喂。”伊佐子的語調也活潑了一些。

“啊,果然是你啊。”對方的聲音一下子(帶著點兒私人意味地)輕快了起來。

“咦,你一聽就知道是我?”

“啊,那是自然。”

“我好開心啊。你最近可好?”

“沒什麽變化。既沒生病,也沒什麽好事發生。”

“我說……你現在忙嗎?”

“稀奇稀奇,怎麽了?”

“有件事我非找你商量不可。我想和你見個麵談一談,就三十分鍾左右。”

“好啊。我一直都很閑。”

男人並不是在意身邊或交換台有人旁聽,而是習慣時不時地用些敬語。

“去哪兒好呢?最好不要離公司太遠吧?”

“哪兒都行。我這裏正愁打發不了時間呢。”

兩人約定三十分鍾後在R賓館的大廳會合。

伊佐子坐在大廳深處的一家咖啡廳裏,不久,鹽月芳彥的魁梧身姿就進了店門。從剛才開始她一直望著門口,見狀便起身向對方招手。左顧右盼的鹽月發現了伊佐子,展顏一笑,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叼著煙鬥,格子上衣的領口裹著紅圍巾,腳下蹬著一雙朱色鞋。氣色不錯的臉龐與半白的頭發十分般配。

“嗨,有一陣子沒見了。”鹽月從嘴裏拿出煙鬥,微笑著的眼眸深處飽含著情感。

伊佐子回應著他的目光。

“你一點兒都沒變嘛。”伊佐子坐回椅中,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的臉說。

“白頭發變多啦。”

“哪有,連這個也沒有哦,完全沒變。”

“上次見麵後,又過了多久啊?”

“呃……還不到一年吧。”

“哦。”

鹽月銜住煙鬥,垂下雙目,將打火機一橫,點著了煙。這默默的動作中似乎包含了上次見麵時的對話。

“我是不是老了?”伊佐子把臉往前一湊。

“哪裏,你啊,才叫年輕呢。臉也好,身材也好,越來越豐腴了。”

比起臉來,鹽月對伊佐子的胸腰部分瞧得更起勁。

“是嗎?看上去真是這樣的話,那也要拜沒有夫妻生活所賜啦。丈夫是個老頭也是有好處的。”

“嗯,這個怎麽說呢……現在多大了?”

“問誰?我嗎?”

“你的年紀我知道。”

“討厭啦。六十七了。”

“六十七啊。嗯……那也沒到那個程度吧。”

“和老爹你不一樣啦。老爹你精力充沛著呢。”

伊佐子滿不在乎地稱對方老爹。盡管是一個稱呼,對她來說又與信弘的有所不同。

“我比你家老公可年輕一點兒。”

“不是不是。老爹你的話,就算到了七十也不會衰弱。”

“謝了。那就讓我有個盼頭吧。”

“謙虛啦。這個事你自己應該最清楚吧。”

“到了我這個年紀,就得看對方是誰了。”

“跟柳橋的那位還保持著關係?”

“像是保持著,又像是沒保持著。”

“時間可不短了。從我那時就開始了,總有十年以上了吧。是不是還勾上了別的人?”

“喂喂,你今天叫我出來到底想說什麽?我想這大雪天的,還真是挺稀奇啊,哪知道……”

“啊,對不起啦。”

伊佐子拿起端來的咖啡。鹽月也抓起砂糖倒了一點兒。

這個男人——鹽月芳彥,是保守黨某實力派人物的外甥。那位政治家是某派閥的領袖,人們都期待他不久能當上黨首。他性格強硬,長年擔任經濟部門高官,所以在其部門擁有莫大的勢力。鹽月自己創立過公司,但屢戰屢敗,最後憑借舅父的斡旋,才被安插進現在的食品工業公司,當上了副社長。

這家食品公司是水產業界的巨頭,但一切都有賴於那位實力派政治家,所以鹽月被授予副社長之職也是看在政治家的情麵上的。副社長的名頭好聽,其實在公司內沒有任何實權。至於公司方麵,從十五年前開始就給他發放著高額贍養費,不過,他們或許已將這筆款項看作政治捐款的一部分了。鹽月自稱“罐頭鋪”,沒有特定的本職工作,所以就算人在公司也是無所事事,即使因私事外出一整天,對公司業務也毫無影響。

此人講究飲食。他會往東銀座的“蓑笠”跑,也是因為這項愛好以及大量的空閑時間。

為自己的“發現”而欣喜是這種人常有的脾性,不管是公司的人,還是其他熟人,他都會拉到店裏來,甚至還對素菜料理的味道進行指導和講解。最初是從旁指導伊佐子調味,不久就變成了經營指導,最後發展為經濟援助。兩人的關係持續了三年,結束之時,澤田信弘出現在了“蓑笠”。當時信弘是被關係戶公司的人拖來的,那是開端,從那之後,信弘也開始帶客戶過來了。

直到決定與信弘結婚的那一刻,伊佐子都瞞著鹽月,導致鹽月身邊的人大為憤慨,幾次找信弘鬧事。對於中心人物伊佐子,他們倒不怎麽抱怨,這多少是靠了鹽月的管束。當然,事實上也是因為他們察言觀色,認為鹽月餘情未了,而伊佐子亦有此意,這女人不會在信弘那裏停留多久。他們的設想開始是落空了,但後來又中了。此外,他們還有一點不甚明了,那就是鹽月的本心。

“老爹,是這樣,今天我有事要請你幫助。”伊佐子喝了兩口咖啡後說道。

“看起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嘛。”

和語氣正相反,鹽月略顯緊張。之所以擺出一副臨戰的架勢,多半是以為伊佐子要找他商量離婚的事。這會直接影響到鹽月的立場,也與他和伊佐子分手時的本心息息相關。伊佐子看在眼裏,心中雪亮。

“不是我的事啦。”

“不是你的事啊。”

“你看,放心了不是。”

“我是在沮喪。”

“別太強求了。要不了多久,我就會來找你商量的。”

“請便。”

“你是不是……又嚇了一跳?”

“那倒也不是。快說你的事吧。”

“那我就說啦。老爹有沒有認識的律師?”

“你是說律師?嗯,這個嘛,也不是沒有認識的。”

“沒關係的,你不用戰戰兢兢。我不是說了嗎,不是我的事。不是民事,而是刑事案件。”

“刑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個我接下來會說。現在我想先問一聲,老爹你交際這麽廣,應該認識幾個擅長辦刑事案件、又信得過的律師吧?”

“你還真是小心謹慎啊。沒錯,我有認識的律師。”

“能力當然也要看,不過最好是信得過的律師。”

“這方麵也沒問題……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鹽月再次叼起煙鬥,把胖臉稍稍往後一仰。

聽完伊佐子的講述時,鹽月已經吸了整整兩管煙。

“我先問你,你為什麽要這麽賣力地幫那個叫石井寬二的年輕人?”

“他是我的男朋友啦,不過不是那種關係。不光他一個人,還有他的朋友,我是和他們這個團體有交情。所以我也認識石井的同居女友,也就是去世的乃理子。大家喝喝酒,兜兜風,去酒吧看搖擺舞,就是一起玩兒罷了。我覺得石井有點兒可憐,他的朋友也求我幫他找個律師。”

“也就是說,是友情囉?”

“是同情啦。我和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

“你也到了和年輕男人交往的年齡了?”

“隻要不是那種關係,我覺得這是好事。我也想保持青春啊。在那個老頭身邊待著,我隻會越來越老。”

“那又是誰申請嫁過去,要待在老頭身邊的?”

“是老爹!都怪你!你不是也沒攔著我嗎?你要是留我留得再強硬一點兒,我才不會結婚呢。”

“好,就說這個。”鹽月噴吐著白色的煙霧,“這個事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告訴我的時候,婚事已經定了。這麽說吧,我一度也很生氣。不過氣歸氣,我仔細想了想,你要正式結婚了,雖然年紀差很多,但也不過是在我的歲數上加個十。更何況對方有錢、有社會地位。如果你跟我攪在一起,隻會落得一個見不得光的下場。身邊的人多少都有點兒怨言,不過我想了想還是決定放棄了。說句裝模作樣的話,我也是在為你的幸福考慮。”

咖啡廳的客人不少,但都各自沉湎於自己的交談,沒有人在一旁傾聽這對中年男女的對話。

“我倒覺得是老爹狡猾地把我甩掉了。你想的是,這個女人眼看就要成為負擔,和澤田談婚論嫁正是一個甩掉她的好機會,所以才沒有強留我。”

“這通瞎想上次你也說過。”鹽月局促不安地笑道。

“不是瞎想。你看,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差遠了……”

雖然嘴上這麽說,這個拱手讓出女人的男人,如今隻能以模棱兩可的笑容來掩飾自己。

“柳橋那邊也是吧,因為我的事,你們的關係不是弄得很僵嗎?我想,你放棄我也是因為這個事很棘手吧。比誰都鬆了口氣的人其實是你吧……怎麽,她還好嗎?”

“老啦。果然不該決定結婚的。說這話有點兒對不起她,總之最近關係淡得就和水一樣。”

“所以你就不找常來常往的,而是隨便勾些別的女人了?你這毛病從我那時候開始就有了。我裝作沒看見,其實心裏清楚。因為當時我也還年輕,對這個也比較回避。”

“隨便的人是你吧……我們現在能淡然地談論這些,也是因為歲數到啦。”

“看你這話,說得老氣橫秋的。我呀,還說不出這種大徹大悟的話來。要是後來我一直頻繁和老爹約會,恐怕是會燃起愛憎之火的。現在一年隻見一兩次,所以才能做到冷靜。”

“快分手時你對我說,往後我們就以戀人的身份偷偷相會吧。婚姻歸婚姻什麽的,你說得倒很幹脆,可事實上,我總覺得是被你蒙騙了。”

“咦,六年裏我們不是見過好幾次嗎?我叫你你也不出來,所以才自然而然地疏遠到了這個程度。我想你那邊也是情況複雜吧。”

“還是覺得很對不起澤田先生啊。不過,好像也不必再躲躲閃閃了。”

“這話聽著讓人高興。”

“要問為什麽,那自然是因為你有了一個犯了罪需要營救的男朋友。”

“都說了不是那種關係啦。”

“好啦好啦,我明白了。老公是這麽個情況,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隻知道你的身體是不會答應的。”

“竟然把我想成那麽****的女人。”伊佐子側著頭笑道,取出了香煙。鹽月伸出握著打火機的手,視線從伊佐子湊近的紅唇移向了下方的圓頸和鼓脹的胸脯。

“是不是又大了一點兒?”

“淨說些沒正經的話。”這次輪到女人吐煙了。

“好吧,你完美極了,膚色還是那麽白,豎裏橫裏都很飽滿。像你這樣的,每天晚上都不能被老公疼愛,真是可憐。”

“謝了。既然同情我,說明你還算上心。”

“你得和年輕男人斷絕往來。”鹽月斷然地說,“和年輕男人交往,不會有什麽好事。”

“你這話就像人生導師的回答。”伊佐子嘴上這麽說,視線還是微微垂了下去。

“你給我聽好了,年輕男人一無所有。你有一個社會地位不錯的丈夫,也有錢。可年輕男人什麽也沒有,隻身一人。這是他的強項,所以他無所畏懼。而你的損失是明擺著的。勝負從一開始就已明了。”

“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律師我會去請。但現在的問題不光是給對方做辯護,為杜絕後患,我會讓律師打發掉那個男人。聽你說的,好像不光是本人,還有他那兩個叫什麽來著的朋友……”

“是叫浜口和大村,一對小混混。”

“這些人也要一並處理,不給他們找碴兒的機會。總之,不是你能應付得了的。”

鹽月的一字一句都結結實實打入了伊佐子的心坎。

“有這麽厲害的律師嗎?”伊佐子眼珠向上一翻,盯視著鹽月的臉。

“有。畢竟我舅舅是個大政治家嘛,身邊有一大把合適的人選。律師費我也會想辦法。規規矩矩付賬可就有的苦了,一不留神會被律師騙的。”

“真的嗎?連辯護費也幫我解決?”

別看伊佐子現在睜大了眼睛,其實在車裏想到鹽月後就立刻撥了電話,也是因為她心裏萌生過這樣的企圖。

“我是沒錢,不過如果是舅舅身邊的那些律師,就不用擔心了。他們受過舅舅很多關照,想來巴結的人也擠破了頭。他們會奮不顧身地為我們幹活兒。跟這種人打交道,我是駕輕就熟的。你也不必和律師見麵。我會把一切都打點好。你的名字我也不會說。”

“好開心。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伊佐子的肩膀顫動起來,“老爹,真是太感謝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謝你才好。你幫了我的大忙!”

“以此為契機,以後你就別再找年輕男子了。要找呢,也要找家有妻兒、不太會亂來的中老年人,而且還得有一定的社會地位……”

“我說老爹,今後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很可能啊。你看,我還得向你匯報律師的工作情況呢。既然當事人已經向警察坦白,估計送檢也快了。”

“殺人罪的話,會判幾年?”

“擔心了?”

“沒有沒有,一點兒也沒有。還是進去得長一點兒好,這樣就不會來纏我了。”

“終於說出真心話了嘛。”

“不是的啦。其實就像老爹說的那樣,是他自說自話地糾纏不休。年輕男人就愛一根筋地頭腦發熱,真是麻煩。”

“你教了他很多吧?”

“傻瓜,又說這樣的話……那到底會是幾年呢?殺人的話,是不是會判成無期?”

“嗯,聽你說的,他是殺了自己的同居女友對吧?檢方要求的十五年徒刑會減到八年左右吧,一切都要看律師的努力。”

“你要婉轉地拜托律師別太努力,得讓他判得比八年更長才行。”

“這話真叫人吃驚。”

“這樣也正好方便我做事。我呢,打算再過三年重操舊業。現在住的家坐擁地利,所以我才有了這麽個計劃。在打好基礎、生意正式上軌道之前,我不想被奇怪的家夥騷擾。假如有八年以上,我就能把經營搞得很完善,到時候誰也找不到碴兒……老爹,你也來支援我的生意吧。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擔心錢的問題了。”

“三年後啊。你丈夫那麽頑固的人,居然會同意你的計劃。”

“他還沒同意,因為我還沒說呢。不過,再過三年那個人就會死的。”

“死?他現在有病?”

“沒病,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三年後他肯定會死的。”伊佐子以歡快的語調說道。

手握煙鬥的鹽月張著嘴,望著伊佐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