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這沒什麽難的,活到那個歲數的人多了,人類的壽命一直在延長嘛。”

“確實是一直在延長……”

鹽月一臉的無精打采,繼續抽著他的煙鬥。

“所以我想和你商量一下,這個事我直接找川瀨先生說也沒用吧?因為那個人自己也說了,他已經退居二線了。然後,直接和公司去交涉估計也不會有什麽進展。我說老爹,能不能請你舅舅出麵說一下呢?他不是政治家嗎,應該在經濟界很有威懾力吧?”

“可是,我舅舅和S光學沒關係啊。”

“就算跟公司沒關係,在R銀行那邊應該有關係吧?能不能靠你舅舅施加壓力,爭取到有利的條件呢?可以的話,最好是能讓澤田在S光學再待上三年啦。”

“是因為你還沒做好開店準備嗎?不過,留下可能還是有點兒難。”

“那就爭取我剛才說的條件……我呢,明確地對川瀨先生說了,希望他們把退職金都交給我,不要轉到別的地方去,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行。”

“別的地方是指哪裏?難不成澤田有別的女人?”

“澤田要是有那個精力就好囉。他和老爹你不一樣。其實情況要比這個更嚴重,是那兩個女兒啦。”

“他女兒總不會半路殺出來爭財產吧?”

“誰知道呢,那個妹妹是畫畫兒的,現在單身,但人可是強悍得很。她把她姐姐也拖下水了。你看,澤田明明被S光學辭退了,還說要三天去一次公司,三天裏總有一天不在家。這個事他一直瞞著我,你想他到底會去哪兒呢?”

“他女兒那裏吧?”

“老爹果然也是這麽想的嗎?”

“因為你給了我提示啊。”

“我覺得不會錯,大女兒已經結婚了,所以去的應該是二女兒妙子那兒。表麵上是單身,誰知道她有沒有跟什麽男人搞在一起。”

“澤田先生沒地方去的話,那應該就是在二女兒那裏了。總不至於是在小鋼珠店或麻將店裏消磨時光吧。”

“不能對妙子掉以輕心。我覺得她是在扮好人騙她父親。因為最初她就反對澤田和我結婚,離開了這個家。這女人嘴上說著父親好可憐啊之類的話,裝出孝順的樣子,想軟化澤田。以前她就常和她姐姐豐子一起去公司問澤田討零花錢。雖然澤田一直瞞著我,但這麽點兒事情我還是很清楚的。妙子也需要錢,她是想搶在我前頭,她討厭我。退職金這一塊也是,天知道她正在逼澤田做什麽承諾。別看這女人年輕,但她狡猾著呢。”

中華料理被一盤盤地端上來,可伊佐子卻不怎麽動筷,隻顧說話。鹽月的附和不如平常那樣積極。

“而且還有那塊土地的問題,我想找個時間好好處理一下。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那塊地能不能按市價的兩倍出售呢?我覺得也不必硬在那裏開素菜料理店。”

“兩倍什麽的,可是很難的。”

“可你舅舅不是實力最強勁的政治家嗎?還是可以硬來的吧?”

伊佐子說著從報紙和雜誌上看來的知識。

“是可以硬來,但也要看是什麽事。”

“可以把那塊地買來作為某公共機構的用地,或是讓大企業購買什麽的,你舅舅應該有很多門路吧?”

事實上,鹽月也是通過舅父的門路當上了食品公司的副社長,整日裏遊手好閑。

“門路嘛是有的,不過我還是告訴你實話吧,我舅舅現在正在D醫大附屬醫院住院。”鹽月說話時,嘴裏似乎咬著煙鬥杆。

“啊,怎麽回事?”

“把肝弄壞了。到底是酒喝多了,雖然我也經常勸他要注意,可一沾酒他就什麽也不吃了,所以還伴有類似營養失調的症狀。”

“什麽病?”

“說是肝硬化,對政界熟人和報紙記者的說法是住院做精密檢查。他畢竟是一方領導人,很警惕其他派別會不會散布謠言,動搖和瓦解自己這一派的力量。”

“病情重嗎?”

“不算重,但聽說需要療養一段時間。他本人很要強,雖然在吐血,可還是說要馬上出院。”

“啊!吐血了嗎?”

“肝硬化的吐血不是什麽很嚴重的事,而且據說在一般情況下,會經常發生。”

聽了這話伊佐子終於明白了,鹽月為何會顯得少有的心神不寧,為何俏皮話說得不如平常多了。

“哪兒都不太平啊。”

“是啊。不過剛才的話你要保密,因為影響很大,現在要是走漏了風聲可就糟了。”

“我明白,雖然都是麻煩事,但你的這個和澤田的住院不是一個等級的。”

看著鹽月黯然的神情,伊佐子能夠想象,他所受的打擊要比語氣中表現出來的重得多。那位政治家的病情不容樂觀啊。仔細想想,鹽月現在的地位也是由舅父一手撐起來的。事實上,鹽月是個扛不住事的男人,這一點伊佐子比誰都了解。鹽月臉色憂鬱,額頭上擠滿了深紋,看來自身地位的問題令他又多了一層擔憂。

“這麽說來,現在不是提我這件事的時候了?”

“不,關於土地買賣的事,我會找個機會跟舅舅說的。就算人躺在醫院裏,實力還是不變的。部門內應該還留有他當建設大臣時一手扶植的勢力。我想了一下,兩倍的話不是沒可能,好像還有四五倍的案例,都沒公開過。不過呢,銀行那邊有難度。”

鹽月像是在給自己打氣。恐怕對他來說,隻要舅父能在病**一直活著就行。

“哪怕光解決土地這一塊也很好,我希望你能幫我。”

“不過呢,至少那塊地你最好盡快納入自己名下。澤田先生還不準備寫遺囑嗎?”

“還是老樣子,特別頑固。”

“遺囑這種東西,身體好的時候寫寫沒什麽,現在一生病就寫的話心裏總是不舒服的。你得再加把勁兒勸幾句,知道了嗎?然後關於你在退職金方麵的要求,把這個和公司交涉的任務交給佐伯律師怎麽樣?”

“可老爹你上次不是說了嗎,那個人不擅長民事。”

“嗯,不過,可能比重新找個律師委托要好吧。佐伯又很了解你的情況……對了,關於那個案子,他有沒有隔三岔五地聯係你?”

“沒有,不常聯係。”伊佐子回答時做到了神色冷靜。

“是嗎?我這邊他倒時不時地會來聯係,我以為他也會向你報告一些東西。”

“我是當事人,又是女人,所以他有所顧慮吧。老爹畢竟是介紹人,佐伯和你說話也更容易一些,而且也有對你舅舅表忠心的意思在裏麵吧?”

“嗯,可能吧,他的工作報告依舊是形勢一片大好,也許他確實是個優秀的律師。這家夥很可能會把石井弄成無罪啊。”

“希望別弄成那樣。”

“真是自相矛盾呢。不過,看來這個賣力的律師為了自己的功名,也算是拚了命了。其實他可以更多地向你報告動態的。這律師個性真獨特,我還以為他很想朝你吹噓呢。”

“是不是因為他給我打電話,我卻不在家?”

“你還住在醫院附近的旅館裏?”

“要再住一段時間。是醫院這麽要求的,我也沒辦法啊。”

“哦……晚上你一個人是怎麽過的?”

鹽月拿開煙鬥,嘴角第一次恢複了常態。

佐伯拿來了引以為豪的庭審記錄。他對檢方提交的乃理子死因鑒定書及鑒定人進行了追究。

辯護人——關於福島乃理子的死因,證人在鑒定書中有如下記載:“觀察屍體的解剖結果,不僅頭部有肉眼可見的挫裂傷和撞擊傷,經顯微觀察還發現,腦中的蒼白體存在極度缺氧症狀,因此推斷死因為腦震**。”不過,我想更詳細地了解你這樣推斷的理由。

鑒定人——首先,我簡單說明一下什麽是腦震**,腦震**的定義十分困難,學者們眾說紛紜,難以確立。不同的人其說法往往差別很大。我個人根據目前為止的研究結果及經驗,對腦震**做了如下解釋:“腦部受外力作用後,人完全或部分失去意識,即使是部分失去意識,有時也會伴有惡心、脈搏變慢之類的症狀而死亡。此時,因外力作用腦內會發生極度缺氧症狀。這就是腦震**。”因此,根據我的解釋,由於通過解剖發現了大量可用肉眼辨識的挫裂傷和撞擊傷,所以能證明頭部確實受過外力的作用。而且經顯微觀察,發現了腦內存在極度缺氧症狀,所以按我的觀點,除了腦震**沒有其他可能。

辯護人——除了腦震**,還有什麽情況會導致腦內存在極度缺氧症狀?

鑒定人——比如一氧化碳中毒、窒息,尤其是勒住脖子的那種窒息,還有安眠藥中毒,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這些了。

辯護人——斷定本屍體的死因不是安眠藥中毒,你可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鑒定人——因為經化學檢測無法證明安眠藥的存在,所以我認為不是安眠藥中毒。

辯護人——鑒定書裏說,胃中之物、血液及尿液的化學檢測結果均呈陰性。這個就是你斷定不是安眠藥中毒的依據,是嗎?

鑒定人——是的。

辯護人——接下來,我想再問一些關於腦震**發生過程的問題。腦震**中,不光有受打擊後立刻失去意識的情況,也有部分失去意識的情況對嗎?

鑒定人——是這樣。

辯護人——那麽,在受打擊後的一個小時內,能與普通人交談,能靠自己走路的,也不足為奇是嗎?

鑒定人——絕對不奇怪。在國外,有受打擊後過了長達十二個小時才因腦震**死亡的案例,比如拳擊手和摔下馬的賽馬選手。

辯護人——這是A大學教授山村丈吉博士的鑒定書。我在審判長的許可下,把你的屍體解剖結果報告書和鑒定書遞交給山村博士,請他製作了鑒定書。證人是否已讀過這份山村鑒定書?

鑒定人——我從法院拿到了鑒定書的副本,已讀過一遍。

辯護人——山村鑒定書中記錄了各種專業鑒定的過程,結論是:“缺少本案受害者為安眠藥中毒的決定性證據,但感覺離腦震**這一結論更為遙遠。換言之,我認為總體感覺更接近安眠藥中毒,如果是腦震**,可以說是出現了一種相當異常的情況吧。”也就是說,這份鑒定書暗示,相比腦震**,安眠藥中毒而死的可能性更大。關於這一點,證人有何感想?

鑒定人——作為前鑒定人,我感到A大學山村鑒定人在鑒定過程中,存在巨大的、非科學性的矛盾。首先,第一項依據,即關於本案死者是發生了腦震**,還是沒發生腦震**,鑒定書中寫的是“無法說清”;就算放過這一條吧,再看第二項,關於有無發生安眠藥中毒也是說“不清楚”。如果結論是死因不明,尚能體現出一定的科學性,但現在我感到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的論證之間存在著巨大矛盾。在腦震**這一項上,山村鑒定書似乎對“鈣化”問題相當存疑,而我猜想山村鑒定人大概並不知道什麽是“鈣化”。依據是,山村教授其實給我打過電話,問我鈣化究竟是什麽,希望我告訴他我都讀了哪些文獻。於是我就告訴他,鈣化是怎麽一回事,請你讀一下相關文獻。

辯護人——隨後山村鑒定書指出,證人在對本案屍體進行化學檢測時,明明胃中有藥片狀之物,卻單單不將其分離出來進行化學檢測。鑒定書中寫道,由此也可知證人的鑒定存在缺陷,即人們會懷疑證人所做的化學檢測是否隻是走個形式。關於這一點你是如何考慮的?做了分離檢測,是否會得出不同的結論?

鑒定人——至少我所屬的大學不采用分離藥片進行檢測的方法。其理由如下:所謂中毒,並非某物進入胃裏了,就會立刻毒發。此毒物在體內被吸收才可稱為中毒。即使有那麽一片安眠藥,隻要血液或尿液中檢不出安眠藥的成分,就不是中毒。舉個例子的話,可以想象這樣一個場景:假設有人以自殺為目的喝下了安眠藥,剛喝完就被一個闖進門的強盜殺掉了。在這種情況下,死因畢竟還是之後闖進門的強盜所施加的傷害,而非安眠藥中毒。而且一旦解剖,就會在胃裏發現藥片一樣的東西,但它並沒有導致中毒。可以這麽說吧,多少做過一點兒普通安眠藥毒物檢查的人,都會認為我所采用的方式是最正確的。

辯護人——明明胃中有疑似藥片之物,卻硬是不去檢查。既然已發現實物,對其進行檢查不是最為直截了當的做法嗎?

鑒定人——不,並不是這樣的。

辯護人——不檢查胃中的實物,卻對胃的內部、尿液和血液進行檢查,我總覺得這有點兒奇怪啊。

鑒定人——這個疑似藥片的東西是有毒之物,所以在檢查胃裏的東西時,自然會先用斯—奧二氏法分析後,再做檢查。

辯護人——但是,比起檢查胃裏的溶解物,直接檢查胃裏的固體物能更快地得出結果。你硬是不檢查,卻說檢查溶解物就行,這是為什麽?

鑒定人——正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即使這真的是一片安眠藥,隻要從血液和尿液裏檢不出安眠藥成分,就不是中毒。

辯護人——死者使用的這種安眠藥是德國產的,對嗎?

鑒定人——是的。

辯護人——這種藥被指定為烈性藥,為什麽?

鑒定人——應該還沒有被指定為烈性藥吧。

辯護人——不,很早以前就是了。根據規定,需有醫生的指定才可出售這種藥,但事實上基本沒人用,這是為什麽呢?

鑒定人——您想說什麽?

辯護人——因服用這種安眠藥出的事故非常多。而且,據我聽知,也沒有致死量之說。有的人即使是微量也會死,有的人吃下很多也不會死。我聽說,是因為致死量難定,所以才會被指定為烈性藥。

鑒定人——沒有致死量,我覺得這也太奇怪了。就算是微量致死,那也是有致死量的。

辯護人——因為致死量難以確定啊。

鑒定人——致死量難以確定的並非隻有這個,一般而言,溴米索伐也好,安眠藥也好,要說難定其實都難定。不過在醫學上,總會劃定一條大致的線作為致死量。

案件與石井相關,然而對伊佐子來說,案件和石井都已成為過去式。隻是,伊佐子孤枕難眠時,會讀一讀佐伯帶來的這份複印件,不過內容還是比較無趣的。寂寞地橫臥在石井房中的情人之屍,竟引發了這樣的爭議,這讓伊佐子多少產生了一點兒興趣。屍體激起了各位學者如此高水平的論戰,不免給人一種奢侈之感。乃理子肉體的各個部位都被切斷、劃開,但每一樣都化作美麗的標本,成為法醫學者和法律專家討論的對象。即使是在這些記錄紙上,乃理子也顯得傲然物外。

伊佐子無心再讀,把這份裝訂成冊的複印件扔進了抽屜。封麵是模造紙,上麵什麽也沒寫。旅館服務生來打掃衛生時,也不會拉開抽屜看,即使這麽做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偷看。

佐伯每隔一兩天會來旅館過夜。一開始他不敢從前台走,次數多了以後,終於在麵對穿梭於走廊的男女服務生時,也能滿不在乎了。佐伯當然有妻兒,不過他說,律師這個職業也會出差,遇到大案子時還會和夥伴住在一起商量工作,所以就算不回家也有理由可編。

佐伯堅信能讓石井無罪,但石井若是早早出來了,又知道了兩人的關係,那就麻煩了。伊佐子這麽一提後,佐伯言之鑿鑿地說,他會幫石井在九州或北海道找工作,絕不會讓他留在東京,而且石井也向他保證過不再靠近伊佐子。在石井看來,把自己從重刑邊緣拉向無罪的辯護人是大恩人,不管是什麽事恐怕他都會答應。佐伯列舉過去的事例,做了說明。

深夜,伊佐子陪佐伯睡在**時,總覺得信弘沒準兒會從醫院打來電話。她覺得,信弘說晚上會害怕,並不是因為擔心發作時無人在身邊,即使摁了鈴也沒人來,就這麽孤零零地死去,而是因為他會想象妻子夜晚的行徑,並為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害怕。

“可是,我開始在這裏過夜後,這樣的電話一次都沒來過啊。”聽了伊佐子的話,佐伯說道。

麵對比自己大兩歲的伊佐子,佐伯用著鄭重的禮貌用語。

“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打電話過來了,我覺得他是在忍著。這段時間他終於能在**坐起來了,放電話的地方他還是走得過去的。”

“就算打電話過來,我也無所謂。夫人請盡管在我麵前和澤田先生通話,說什麽都行。”

“你也挺有膽量的啊。”

“我可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澤田先生和夫人交談後,多少能平靜一點兒的話也不錯啊。我對澤田先生隻有同情,忌妒心是一點兒也沒有的。”

“你得謝罪才行。”

“夫人才需要謝罪吧?”佐伯笑得眯起了眼。

“我已經過了這個階段。否則在你對我做了那種事後,我會像現在這樣和你繼續下去嗎?”

“和鹽月先生呢?”

“我和那個人沒什麽的,你又突然說起怪話了嘛。”

“我可不相信。”

“為什麽?”

“看你們的態度就知道了。不管怎麽在人前掩飾,你們看對方的眼神啊……我估計你們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之前你可一句都沒提過鹽月先生的事。”

“我有顧慮嘛,畢竟是他把我介紹給夫人的,也是這個案子事實上的讚助者。”

“現在沒顧慮了?”

“因為和夫人關係變深了呀。”

“如果事情像你想象的那樣,鹽月先生應該會出現在這裏。你在這裏的時候,鹽月先生有來過嗎?”

其實伊佐子一直在別的地方與鹽月幽會。她囑咐過鹽月,這裏是醫院指定的旅館,所以絕對不要過來。

“雖然沒來過,但應該是你掐好了時間,沒讓我們兩個撞到一塊兒吧?”

“胡說八道。”

“本來嘛,像夫人這種身段的人,一個男人可是滿足不了的。”

“你這話很失禮啊。”

“事實上你和石井也有這種關係,不是嗎?”

“那個不是我自願的,是突然被襲擊了,就跟你的情況一樣……”

“於是你就一直保持了和石井的這段孽緣?”

“我是被脅迫的,因為他說要把我們的事告訴澤田。這人就是個無賴!”

“僅此而已嗎?我可不這麽認為。現在時機未到,所以我還沒法向石井具體詢問夫人的事。”

“我看上去有那麽****嗎?”

“我可不想用這個詞。這是一種體質啦。豐滿、膚白、肌膚細嫩,腰部鼓起的女人,基本都有這樣的傾向。天性就是晚上一個人睡會覺得很難受。”

以前鹽月也說過類似的話。伊佐子嘴上不能說,心裏卻有計較。特別是像現在這樣一個人睡旅館時,常常會興奮起來。體內血液翻滾,難以入眠,不知不覺中手就習慣性地伸向了某處。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哦,看你的眼神,像是在說‘你很懂嘛’。不過呢,這不是我自己的經驗。但不管怎麽說我也是律師嘛,雖然專攻刑事案件,可也給離婚官司做過谘詢。那些都是我從當事者的婦人那兒得到的知識。”

“也有例外喲。”

“一般都能適用。”

佐伯也是,正如他的四方下巴帶給人的印象那樣,此人精力充沛,永不知疲倦。半夜裏他會突然起床,坐在桌前,調查訴訟資料或給專業雜誌撰稿,然後再一次過來摟抱伊佐子。

“我知道的,鹽月先生現在不怎麽來找夫人了。”佐伯說。

“你在說什麽?”

“好了,別裝傻,好好聽我說,這主要是因為他那個政治家舅舅的病很不妙。”

“有一天鹽月先生給我打過電話,說他舅舅因為肝硬化住院了。”

“電話啊。”佐伯一陣冷笑,“好吧,無所謂了。所謂的肝硬化隻是對外的說辭,其實是肝癌,而且已經治不好了。”

“真的嗎?”

“這個事影響太大,所以隻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人家畢竟是政界的實權人物嘛。對鹽月先生來說,這真的是一個關係到自身沉浮的問題,所以他現在沒心思來夫人這裏了。這人看外表還行,其實是個扛不住事的。”

澀穀那塊能以兩倍市價賣出的土地,如空中樓閣一般浮現在了伊佐子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