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1

弘治十點鍾就去公司了。

信子在家裏等從大阪來的櫻井。已經過了中午,他還是沒有出現。待在家裏等著客人的信子有些耐不住了。

弘治說,櫻井要是來的話,應該是上午,過了下午一點,就可能不來了。

過了一點,客人還是沒有出現。也就是說,今天為了這件事,耽誤了她一天的授課時間。

不過,信子覺得,自己本來是自作主張地每天去學校上課,為了丈夫的客人缺一天課,也是義不容辭。她雖然對丈夫已經完全失望,但這件事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義務,而不是出於對丈夫的愛。

已經到了一點半。

電話鈴聲響了,女傭澄子去接電話。

信子以為是櫻井來了,但女傭從起居間叫她來接電話。

“是一位叫淺野的。”

信子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是助教,她所認識的淺野有兩個人。

“說是替L大學的淺野先生打來電話的。”

信子感到心中一陣輕微的悸動。

淺野助教是第一次打電話過來。不知道他有什麽事,也許是因為丸善送來禮物的事情。因為禮物裏麵,也沒有夾著他的信。不過,電話不是淺野本人,卻是別人替他打來的,有些奇怪。

說不定,是淺野的母親。

信子現在還認為,淺野是為母親帶給她的不愉快道歉而送來禮物的。如果是母親代打的電話,也許是為了道歉。

在他們家,是很有可能的,母親非常疼愛淺野助教。

走到接電話的地方就幾步路,信子隻想到了這些。

“我是替淺野忠夫……L大學的淺野打來電話的。真對不起,是夫人嗎?”

“是的。”

一開始,信子以為是對方的女傭。

“淺野忠夫讓我告訴您,如果夫人方便的話,今天下午三點,在西銀座的購物中心,希望能跟您見個麵。”

“……”

“在購物中心,有家咖啡店叫‘聖地亞哥’。他說,在那裏,有話想跟您說。您知道那個購物中心嗎?”

“知道……”

信子嘴裏答道,不過內心依然十分疑惑。

“他說,有很重要的事,請您務必前來。您來嗎?”

這不是女傭。應該是更親近的人,比如,淺野的親戚。

“對不起,”信子反問道,“您說您是替淺野老師打來的,您是哪位呢?”

“忘了說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大方回答道,“我是淺野的表妹。我也姓淺野。”

“是這樣啊……一直以來多蒙老師關照。”

信子言語更恭敬了。

“我聽表哥講過您的事情。”

電話那頭的女聲聽起來很親切。

信子還沒有聽淺野講過他家裏的事情。要說淺野有表妹,也並不奇怪。

打電話的人不是女傭,也不是全無關係的陌生人,讓信子感到不容自己推辭。

“我會去的。”

“真不好意思,那我就這麽轉告淺野了。”

似乎是個很可靠的女人。她再次報了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然後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信子變得有些猶豫。

淺野助教從沒做過這種事。以前,他積極地提出一起出去,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他總是安安靜靜地講著課,帶著少許寂寞走在走廊上。這樣的助教,竟然會積極地讓人替他打電話,約她在咖啡店見麵,信子覺得不可想象。

但是,回頭一想,這也正是返還他送來的耳環的好機會。她正為這件事犯愁。

而且,信子準備借退還禮物,清楚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現在的情況下,她必須拒絕那位純情的助教。

信子從關著的抽屜裏取出耳環盒子,放進手提包中。

下午三點差二十分,成澤枝理子就到了“聖地亞哥”咖啡店。

她掃視一番咖啡店內,在角落裏坐了下來。她有些興奮和不安。

她給雙方打電話,都成功了。鹽川弘治的妻子信子和助教淺野忠夫,都答應了前來。當然,雙方的回答似乎心情各不相同。信子似乎有些猶豫,不過,淺野助教卻似乎精神抖擻,他的聲音充滿了喜悅,他說:“知道了,我一定來。”

從他們回答的語氣來看,似乎助教對此十分踴躍。不過,信子已經嫁為人妻,也許是在控製自己,讓自己不要顯得太輕率。

弘治告訴她這件事的時候,實際上,枝理子有些半信半疑。不說那個男人怎麽樣,鹽川妻子的為人,枝理子很了解。在大阪時,自從和弘治交往之後,她就知道。

當時,枝理子和弘治一心沉浸在戀愛中。弘治漸漸地越來越少回家。有時,他會向公司請假,兩人出去旅遊一周左右。平常也經常在她家裏住上兩三天不回家。

這樣的情形持續了半年左右,枝理子才從弘治那裏聽說他的妻子知道枝理子的存在。

“真可怕,夫人不會大發雷霆嗎?”

枝理子說。

“沒關係。她不是那種女人。”

弘治回答。

“她很理解你?”

“那倒不是,她本來就是個老實的女人。”

“真壞。就因為這樣,你才為所欲為?一點也不嫉妒嗎?”

“她和你平常見到的女人性格有些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應該說太聰明了吧。當我的老婆,有些可惜。”

“是故意氣我嗎?”

“沒那回事。你不是男人你不懂。總之,待在那種女人身邊,丈夫會窒息而死。丈夫在外麵工作回到家裏,家是男人的休息場所。我們想要攤開四肢,輕輕鬆鬆地睡個懶覺。”

“也就是說,像我這樣的笨女人更好。聽你這麽一說,我好像也明白了。”

“你在酒吧也見過不少男人吧,到了公司都有頭有臉,工作上都精明能幹。但你們看到的客人,是不是都像傻瓜?這與其說是男人的本來麵目,不如說是他們想在那裏放鬆自己。越是在外麵工作的人越需要放鬆。”

“夫人就不能讓你放鬆嗎?你們之間沒有愛情了嗎?”

“她太聰明了。總之,就算知道有你,她也一句話不提,舉動也絲毫沒有變化。我自己反而沉不住氣了。”

“那就是不愛了,光靠理智和聰明可不行啊。”

枝理子說。

“那你可太不幸了。還是早點分手的好。”

“我也這麽想。”

弘治伸出手,握住枝理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

“人生寶貴。比起怪裏怪氣的家庭,還是跟你在一起開心。”

“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你高興的。知道自己丈夫有了別的女人,一點也不嫉妒,有這樣的太太,你真是倒黴。比起聰明的太太,有個愛著你的笨太太不是更好嗎?”

“是啊。”

“你真的會跟太太離婚,跟我在一起嗎?”

從那以後,枝理子經常想象信子的模樣。她的想象,在弘治後來的談話中漸漸豐滿起來。她還沒有仔細看過信子的臉,不過從大阪開始,她已經和弘治在一起兩年了,已經在自己的心中熟諳了信子的性格,就像是認識她一樣。

已經下午三點差五分了。

枝理子不停地向咖啡店門口張望,這時一個高個子男人走了進來。

枝理子的直覺告訴她,這是淺野助教。

那人戴著眼鏡,前額寬闊。他的眼鏡鏡片閃著光,掃視著店裏客人的臉。枝理子別過臉,握住咖啡杯。她一個人坐著,又是女人,淺野助教肯定一眼就看到她了。

淺野的身影在咖啡桌之間走動。信子還沒有來,他在找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