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欲知『物之哀』,須懂『物之心』
一切善惡都是相對的,由於時間和場所的不同而有所不同。佛教中認定的善,儒家則視為惡,而儒家認為的善,佛家則認為是惡,可見善惡是變化的。和歌與物語不像儒佛之道,它不是令人解惑得悟之道,也不是修身治國平天下之道。和歌與物語有著自己獨特的善惡觀。
那麽,和歌與物語中所謂的善惡究竟是什麽呢?雖然它與儒佛之道的善惡標準沒有截然不同,但也有自己的理解。首先,儒佛之道是解惑覺悟之道,其中不免要對人情加以嚴厲抑製,於是就將按人情恣意妄為者視為“惡”;而對人情加以控製約束者,則視為“善”。物語不屬於這樣的教誡之書,與儒佛之道中的善惡觀也無甚關聯,而在善惡的問題上,有“通人情”與“不通人情”之分。而在這人情中,就有不符合儒佛之道者,與儒佛之道中對“惡”的看法也不盡相同。不受善惡觀念的束縛,隻以通人情者為善,但又不是教讀者為人情而作惡。如上所說,物語不是教誡之書,也不指導讀者應該如何去做。對此,要遠離教誡之心,才能加以理解。
物語中的所謂“通人情”,並不是叫人按自己的想法恣意妄為,而是將人情如實地描寫出來,讓讀者更深刻地認識和理解人情,這就是讓讀者“知物哀”。像這樣呈現人情、理解人情,就是“善”,也就是“知物哀”。看到他人哀愁而哀愁,聽到別人高興而高興,這就是通人情,就是“知物哀”。不通人情,不知“物哀”者,看見他人悲傷而無動於衷,看到他人憂愁而麻木不仁,物語將這樣的人視為“惡”,而把“知物哀”者視為“善”。例如,在一部物語中,有一個極其動人的故事,登場人物中有人感而歎之,有人則無動於衷。這個感而歎之的人,就是通人情而知物哀的人,這人就是“善”;而無動於衷者,則不通人情,應視其為“惡”。
今天的物語讀者,如能看到物語中的悲哀之處而悲哀,就是通人情的人;麻木不仁者,就是不通人情的人。在閱讀物語的過程中,看出物語中的某個人物是“知物哀”的人,而以他為“善”;把不知“物哀”的人視為“惡”。如讀者自己覺察到自己對“物哀”有所不知之處,也會自覺到自己的不近人情,從而努力去感知“物哀”。物語描寫“物哀”,讓讀者感知“物哀”的緣由,正在於此。因此說,物語不是教誡之書,即使說它是教誡之書,也不是儒佛之書那樣的教誡之書,而是教人感知“物哀”的教誡之書。
或問(1):如果說物語隻是記述描寫“物哀”之事,此外別無他用,那麽物語中對四季風景的描寫,或者對人物的容貌、衣裳的描寫都很用心很細致,還寫了一些滑稽可笑的事情,這是為什麽?
答曰:四季推移與風景描寫,都是為了讓人“知物哀”,這無須多言。關於人物的容貌、衣裳的描寫,也是為了讓人知物哀。例如,在《帚木》卷中有“連鬼神見了都不忍傷害的漂亮容顏”,《浮舟》卷中有“即便有將仇人變作惡鬼的狠毒之心,也不忍拋棄這樣的美人”,如此之類的描寫,無疑都是為了讓讀者感知人物的容貌之姣好、衣裳之美麗。而末摘花(2)的服飾則讓人感覺不佳。可見,善惡好壞在人的容貌、姿態、衣服、器物、居所等一切事物中都存在著。即便是脆弱的器物,製作精美者也讓人觀之而喜,這就是感知“物之心”,也是“知物哀”的一個方麵,萬事無不如此。而描寫滑稽可笑的事、惡事,就是見惡事而知其惡,這也是感知“物之心”、感知“物之哀”。物語就是將世上所有事物都記述下來,使讀者在閱讀中自然而然辨善惡、知物哀。知“物之心”者,就是知“物之哀”,這與日常生活中那些深諳世事、體驗豐富的人,也都有很好的心理修煉,是同樣的道理。
或問:如上所說,物語中的善惡觀念與其他書籍中的善惡觀念有所不同,那麽為什麽會有這種不同呢?
答曰:儒佛之教本來是順應人情而設定的,在道理上講它們在任何方麵都不會違背人情。可是人情當中有善惡,於是就有了棄惡揚善的教誡。對惡嚴加懲戒,就難免違拗人情。而物語不是勸善懲惡的書,所以在使人“知物哀”的過程中,也有許多描寫是儒佛之教所嚴厲懲戒的。
譬如,一個男子對人家的女子想入非非,這個男子思戀難耐,命懸一線,而那女子得知此情,也體會到那男子的深情,於是瞞著父母與他幽會。說起來,愛戀彼此的容貌,**,就是感知“物之心”“物之哀”。為什麽呢?看到對方的美麗而動心,就是感知“物之心”,而女方能夠體會男方的心情,就是感知“物之哀”。
物語中這樣的情節很多,而願意為了愛情獻出生命亦在所不惜者,是“物哀”中最為刻骨銘心的。把這些描寫出來,並非是以此為善,教人效法,或者以此為惡,教人警誡。物語與這樣的善惡觀念毫無關聯,它所關心的隻有“物哀”。而在儒佛之道中,又怎樣看待這樣的行為呢?與人家的女兒**,或背著父母與男人幽會,都是違背儒佛之教的,屬於惡行敗德。而物語對此惡行則不瞞不避,隻以使人“知物哀”為目的。在對待善惡的態度上,這就與儒佛之教形成了差異。物語放棄善惡的判斷,隻追求“物哀”,對此須好好理解。
即使這麽說,或許有人還有疑問,故而還需要從《源氏物語》中加以引證和說明。
在這部物語作品中,作為“好人”來描寫的第一人就是源氏。所謂“對於好人,就專寫他的好事”,這在源氏的描寫中有著最集中的體現。看看源氏一生的所作所為,其**行徑不可勝數。他與空蟬、朧月夜、薄雲女院(3)等女子之間的事情,真讓人搖頭歎息。特別是與他的繼母薄雲女院之間的事情,從儒佛之教的立場來看,那不是尋常的錯誤,而是大逆不道、罪大惡極,這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作者卻把這樣一個人作為“好人”的典型來寫,這是什麽緣故呢?就是因為物語的善惡與儒佛之教的善惡,所指完全不同。
雖說如此,《源氏物語》並非將**本身作為好事,而是以“知物哀”為善,為此無論是對**還是其他惡行都不回避。要強化“物哀”,勢必要夾雜對**之事的描寫,因為色欲與人的感情關涉最深(對此問題的論述後詳)。不描寫好色之事就不能表現出深深的“物哀”,所以好色之事就寫得很多。作者說過“對於好人,就專寫他的好事”,而源氏又有那麽多的好色之事,對於物語而言就成為描寫的好素材,於是《源氏物語》的善惡就與尋常所說的善惡很不一樣了,這一點是很明確的。
至於《源氏物語》中將源氏作為“好人”的典型來寫,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翻開這部書,就可以看見許多相關描寫。例如,在《須磨》卷中,對源氏遭貶謫,作者寫道:“世人騷然,一片歎息,人們對朝廷的這一做法多有不滿。”在《蓬生》卷中,寫源氏時來運轉,“聽說源氏回到了宮中,天下人無不為之高興,爭相傳賀”。可見“天下人”是如何愛戴源氏的。當然,世人是不知道他與薄雲女院之間**之事的。《明石》卷又寫道:“從去年起皇後(4)被妖怪纏身而罹患病災,經多方求神拜佛,病情仍然不穩。”可見“天”也是偏愛源氏,神佛也是庇護源氏的。像這樣的描寫在作品中從頭到尾隨處可見,這豈不是證明作者是將源氏作為“好人”來寫的嗎?
或問:《源氏物語》是虛構作品,寫源氏受上天與神佛庇護,能作為他是好人的證據嗎?
答曰:即便是虛構性的作品,無論如何也可以看出紫式部在內心裏是把源氏作為好人來寫的。不把他的悖德**作為評價標準,仍然把源氏寫成好人,是為了表現人情,讓人“知物哀”。不僅是源氏,這部物語中全部的“好人”“好事”,都是從這一宗旨出發加以描寫的。
那位因與女三宮(5)有染憂病而死的衛門督柏木的故事,在《源氏物語》中是很令人感動的故事之一。對此,作者在《柏木》卷最後一段寫道:
無論身份高低,無人不對柏木之死扼腕歎息,隻因他不但學識淵博,而且又極重情義,所以連平素不甚親近的用人及老年侍女等,也都悲傷並追懷之。天皇也非常惋惜,每逢舉行管弦遊樂,總是首先想起柏木,歎息曰:“可惜啊,衛門督!”這句話竟成為當時的一句流行話,無人不說。
可見紫式部是把柏木看作好人的。但也可以說,是因世人對柏木的不義之行一無所知,才如此讚美的。不過夕霧大將(6)對柏木的不義行為是有所知曉的,可他也同樣痛悼柏木。源氏對柏木之死的悲傷,又見於《若菜》卷下卷、《柏木》《橫笛》《鈴蟲》等各卷。
那位衛門督柏木,按通常的看法而言,**他人之妻並生下一子,可謂作奸犯科的惡行,無論此外他有什麽功德,都不足稱道。而柏木為了自己的惡行憂傷而死,世人卻對他痛而惜之,連源氏君也對他追思哀悼。作者的這種描寫非同尋常,表明作者凡事都是以“物哀”為先,惡行可以棄而不論。源氏在柏木死後的表現,按通常的觀點看實屬愚蠢,但他卻能按下自己的恩怨,以“物哀”為先。在這裏,無論源氏還是柏木,都是作者筆下的好人,但這種“好人”卻與通常所說的好人有所不同。
在《源氏物語》中,女性中好人的例子,可以舉出薄雲女院(藤壺)和紫上兩人。薄雲女院的行為固然是不道德的,但作者並沒有因此而貶低她,《薄雲》卷寫道:
藤壺母後在身份高貴的人中,心地善良,為人處世公平合理、富有愛心。有的人仗勢欺人,但她從來都不做那種事。對家臣頤指氣使、勞民傷財的事,她也從來不幹……連那些無知無識的山僧,對她的去世也都深感痛惜。她的葬禮轟動一時,聞者無不悲哀。(7)
其中,“轟動一時,聞者無不悲哀”的“哀”字值得注意,作品中各種故事講的都是“哀”。藤壺與源氏私通也有“物哀”之心,歸根到底就是“哀深情長”。作者將薄雲女院描寫為好人,用意正在於此。
關於紫上,各卷都有對她的讚美,毋庸贅言。關於紫上的心理,《螢》卷在寫她對插圖物語的評論時,有這樣一句話:
上說道:“摹寫那些心地淺薄之輩的故事,一看就覺得無聊可笑。”
此處的“上”指的是紫上,這是紫上說的一句話。所謂“摹寫”,是對物語中的人物情節而言,模仿他人的生活遭遇而寫的物語故事,就是“摹寫”。“心地淺薄”指的是故事中的輕浮女人,這種女人一看就讓她覺得無聊可笑。所謂“無聊可笑”,俗話說就是“看著都讓人嗤笑”。看物語故事中的輕浮女人都有這種“無聊可笑”的感覺,那麽紫上的人品,就可見一斑了。
紫上又說:
《宇津保物語》中的那位藤原君,是一個十分成熟穩重的女人,做事絕不犯錯,但是……
紫上所說的藤原君,是《宇津保物語》中的女主人公,《花鳥餘情》中對其事跡做了概括,詳細的故事情節讀原作可知。那位藤原君與那些“心地淺薄”之輩正相反,對很多男人的愛慕追求不屑一顧,冷漠無情,招致很多人怨恨,即使她死了,也不會有人感到悲哀。像這樣的女人,用一般的觀點看來,屬於貞潔烈女無疑,所以“做事絕不犯錯”,通俗地說,那樣的人不會出事。
紫上接著說:
在返答和歌時,她古板得似乎也不像個女人,有點冥頑不靈的樣子。
所謂“古板”,就是像一根木頭那樣呆板耿直,沒有可觀之處,沒有靈動委婉、風流溫潤的趣味。所謂“像個女人”,就是要有女人味,就是說女人如果不像女人就不好了。所謂“冥頑不靈”,就是頑固而不知變通。由這一段話可以窺知紫上的內心,在她看來,心地淺薄而輕浮的女人令人不屑,但反過來說,像藤原君那樣的女人,過分呆板自傲,拒人於千裏之外,則與女人的本性不符。可見,在紫上的心裏,“好色”中也是有著“物哀”之情趣的。換言之,全書最理想的女主人公,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也與儒佛之類的書大有不同,因為她認為貞烈的女子是“冥頑不靈”的。
或問:為什麽紫上本人沒有風流韻事呢?《源氏物語》中的女子大多是有**事的,唯有紫上是個例外,是何緣由?
我的回答是:有無**事無關緊要。在《源氏物語》中,沒有**事的也許是壞人,有**事的也有好人,所以**事的有無並不決定人的好壞。
在以上所引用的那一段文字之後,源氏緊接著紫上的話說道:
現實當中,那樣的人也不乏其例啊!
紫上所議論的,本來是《宇津保物語》中的人物,源氏卻將這個話題從物語作品中轉移到現實生活——
做事與眾人不同,但也要有個限度啊!
所謂“做事與眾人不同”,指的是藤原君一味堅守貞烈之道,與世間一般女子不同。“眾人”都認為女人要有貞潔之心,並且要守護之,“但也要有個限度”。源氏的這種說法,與紫上對藤原君“有點冥頑不靈”的評價是一致的,就是說不管怎樣貞烈,過了分也不好,應該適度。句末的“啊”字,與紫上的“有點冥頑不靈的樣子”的語氣上相呼應,意思是說:“如果做得過分了,就顯得有點冥頑不靈啦”的意思。可見,源氏與紫上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是相同的,他們都認為女人要像女人,就要“知物哀”。
源氏接著說:
人品很好的父母,對女人細心養育,隻養成了一個天真爛漫的性情,此外不如人處甚多。而旁人甚至就會說:怎麽會把孩子教育成這樣?而懷疑其父母的教育,這是令人很遺憾的事情。
優秀的父母細心培養女兒,隻是養成了一個天真爛漫的性格而已,此外一無所長。父母的教育方法竟令外人懷疑,並由此受到輕蔑。所謂“不如人處甚多”,是指各種技藝的修養而言,但聯係上文的關於女子“知物哀”的話題,則可見主要還是指女人在“知物哀”方麵有所欠缺。關於這一點,也可以從下麵引述的《夕霧》卷中的一段話看出:
確實,說起來這事隻有她才能做啊!這裏也有父母教育的功勞,父母也有體麵啊!
這意思是說:因為那是一個教養很好的女子,隻有她的父母才能培養出這樣好的女兒,都是父母細心養育的結果,她也給父母爭了光。這裏要表達的,就是不知物哀的人連其父母都被人看不起,而“知物哀”者,無論所言所行,都高雅有趣,連其父母也被人高看。
又,在《夕霧》卷,寫源氏得知夕大將與女二宮之間的情事(8),自然想到自己死後,紫上會對誰移情別戀呢?想起紫上,源氏感慨道:
沒有像女人這樣處事左右為難、令人哀憐的了。
這句話是說,女人活得很難,若隨心所欲,就會招來很多非難,隻好將所思所想藏在胸中,於是就“令人哀憐”(哀はれなるべき)。這句話很值得注意。源氏想到了自己的將來,陷於沉思中——
他暗想,那些人做出不知物哀、不懂情趣的樣子,在這個榮枯交替、變幻無常的世界上,如何得到慰藉呢?
所謂“暗想”“那些人做出不知物哀、不懂情趣的樣子”,是說女人即便“知物哀”,但顯示於外則容易招致責難,於是就隻好佯裝木然無知,不能自由自在,於是令人哀憐。無論是知“物哀”,還是不知“物哀”,在這個榮枯交替、變幻無常的人世,如果把這些都藏在自己心裏,那將如何在這無常的世間得以慰藉呢?此前我曾一再反複強調“物哀”,或許有人覺得偏頗和牽強,現在看看源氏這段話,就可知我所說的絕不牽強。
源氏所說的知“物哀”(物の哀れ)、懂“情趣”(をかしき),這兩點可謂人情之樞紐。兩者合起來說就是“物哀”,“懂情趣”也屬於“知物哀”。分而言之,“物哀”主要指憂鬱哀怨的一麵,“情趣”主要是指有趣而喜悅的一麵。《源氏物語》有時將兩者分開說,但大多合為一談。合為一談的時候,有趣的事、高興的事,都稱作“哀”(あはれ)。在人情中,有趣之事、喜悅之事較輕、較淺,而憂傷和悲哀之事則較重、較深。在上文引述的《螢》之卷的那段文字中,有“顯出物哀”和“有趣之處”兩個詞組,這裏再接著引用一段話,以便相互參照:
但凡不知物之心者,都是沒有情趣的女人,連生養她的父母,也會感到無可奈何吧。
所謂“不知物之心”(物の心を知らず),就是“不知物之哀”(物の哀れを知らず)。倘若“不知物之心”,那就可以說“沒有情趣”。上文所引用的“不如人處甚多”一句,可以解釋為“不知物哀之處甚多”。
現在我們再引述紫上的一段話,以便參照:
若隻藏在心中,就像那位“無言太子”一樣,或者像佛教和尚所修的“無言行”那樣,好事壞事雖然都知道,但卻藏在心中不說,此亦不足為訓。
關於“無言太子”的故事,《河海抄》中有解釋。(9)所謂“好事壞事”,簡單地說就是“知物哀”或“不知物哀”。能夠對世間善惡好壞加以分辨,就是“知物哀”;不能分辨,就是不知物哀。以戀情而言,對知物哀者,愛之;對不知物哀者,遠之,這就是“知物哀”。然而,往往隻能對自以為知心的人才能訴說,所以常常是秘而不宣。說女人處事之難,原因就在於此。
要想知道我是如何將自心保持一種恰如其分的狀態?隻要看看女一宮(10)就會知道。
紫上所謂“要想知道我是如何將自心保持一種恰如其分的狀態”一句話,當中也隱含著紫式部創作《源氏物語》的動機。可以將這段話與《螢》之卷的相關段落聯係起來加以考察。所謂“雖然都知道,但卻藏在心中不說,此亦不足為訓”,也就指出了吟詠和歌之必要,是說女人處事不易,雖然“知物哀”,但卻有所忌憚,往往藏於心中,默默不言。在紫上看來,這是不合人情的,所以她才說“此亦不足為訓”。由這段話,我們可以窺見紫上的心,也可以知道作者紫式部為什麽將她描寫為“好人”的典範。所謂“隻要看看女一宮就會知道”,是說在紫上看來,自己的花樣年華已經過去,但身心還算愉快,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盡心撫育女一宮。
(1) 本居宣長在許多著作中使用“或問……答曰……”這樣的問答體。《紫文要領》是篇初稿,在敘述體中也夾問答體,文體上不夠統一。
(2) 末摘花:《源氏物語》中源氏的情人之一,因貌醜而遭人嘲笑。
(3) 薄雲女院:藤壺,源氏的繼母,桐壺天皇的皇後,後與源氏私通,並生下一子,即此後的冷泉天皇。
(4) 皇後:指弘徽殿,源氏在宮中敵對勢力的中心人物。
(5) 女三宮:源氏後來續娶的正妻,柏木(內大臣之子)與之私通並生出一個兒子薫,此事隻有源氏本人知情,柏木終因憂病而死,女三宮也出家為尼。
(6) 夕霧大將:源氏與葵上之子。
(7) 此段采用豐子愷譯文,見人民文學出版社《源氏物語》上冊,第406頁。
(8) 夕霧是源氏的兒子,女二宮是柏木的遺孀,又稱落葉宮。夕霧曾受柏木死前囑托,去慰問和照顧落葉宮,但其間卻與落葉宮相戀。
(9) “無言太子”的故事:《河海抄》所引《太子休魄經》中的一個故事。無言太子是波羅奈王的太子休魄,出生十三年沒有開口說話,因此而要被活埋,活埋前終於張口說:自己前生是國王,因為有罪過而被打進地獄六萬餘年,因在地獄中過於恐懼,不能張口說話。佛教中的修行之一“無言行”,就來自這個故事。
(10) 女一宮:今上天皇的長公主,為明石女禦(源氏與明石上所生的女兒)之女,由義母紫上親手撫育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