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曾奇峰說,他有兩句最基本的心理學原則送給所有的父母:

如果孩子沒有秘密,那麽孩子永遠不能長大。

如果父母什麽都替孩子做主,那麽就是在殺死孩子的生命。

被動攻擊

很多人際關係是失衡的,一方明顯處於強勢,一方明顯處於弱勢。並且,強勢的一方攻擊性很強,同時又不允許弱勢的一方表達他的感受。

然而,任何人一旦被攻擊,一定會感到憤怒,並想還擊。一個關係不管多麽失衡,這一點也不例外。

不過,弱勢一方根本不能直接表達憤怒,那麽,他們會發展出獨特的還擊方式。從意識上看,他們不敢違背強勢一方的要求,不敢挑戰強勢一方的意誌,在強勢方的強大攻擊下,他們唯唯諾諾,乖得不得了。

但他們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狀況。很簡單的事情,他們做砸了;很容易兌現的承諾,他們卻不守信……總之,他們常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誤,令強勢一方暴跳如雷。

此時,強勢一方看上去仿佛是遭到了嚴重侵犯似的。

這,也正是弱勢一方的還擊,是弱勢一方潛意識深處的渴望。他們沒有表達出強有力的憤怒,甚至沒有表現出一點憤怒,但他們通過犯一些莫名其妙的錯誤來達到的效果,卻和直接用憤怒攻擊強勢方沒有什麽兩樣。

這種心理機製,叫做“被動攻擊”,也叫做“隱形攻擊”。

高十二、初九與壓力

有的孩子高中上了十二年,也就是說,高三讀了十年。這是我們應試教育病態之處的極端展現。

不過,就高中的這些知識,需要重複學十年才能掌握嗎?

北京師範大學心理係教授鄭日昌的回答是,不需要!他認為,對於許多複讀的孩子而言,他們在複讀中需要解決的不是知識水平問題,而是心理問題。

這個心理問題,就是壓力問題!

“我高七了,你高幾?”這是百度“高考吧”一篇網文的題目。

本來,高中是三年,但我們流行複讀,複讀一年是高四,這名高中生已複讀三年,但當年高考仍未考上理想大學,他決定再複讀一年,是高七。

在“高考吧”,他並不孤獨,旁邊就有一個帖子是《一名高八生的自白書》,說自己複讀到高八,終於考上大專了。

然而,這個帖子不過是“拋磚引玉”,引出了許多複讀的神話。一個回帖說,他同學的哥哥複讀讀到高十二,但人家後來讀到了清華的博士後。也有慘的,一個回帖說,他同學的一個親戚也是為了要考理想的大學而複讀到高十二,最後累了就不再堅持了,而上的這所大學,他在高三時就能考上。

網絡上的故事,不太可靠,但也有可靠的。

鄭日昌教授在接受采訪時說,他知道一個高十二的例子,還知道一個高九的例子。高十二的學生目標不高,隻是為了考上本科,但那個高九的孩子就心比天高,每次都是上了大學後覺得那所大學不好,於是退學複讀,結果複讀六年,最終如願以償考上了一所一流的重點大學。

隻是,鄭教授認為,這些孩子,複讀這麽多年,主要的工夫並不是花在學知識上,而是花在解決心理問題上。

鄭教授說:“他們的知識水平,其實在高三或高四,最多高五就已打好了,後來的複讀,並非是知識的查漏補缺,而是心理上的努力,主要是減壓。”

複讀兩年後,她從初一開始讀

這一點我深有體會。我沒見過高七、高九甚至高十二的例子,但我讀初中時有過一個初九的女同學。

我是在河北農村長大的,那時,我們那裏流行從初中考中專或師範,以盡快實現“鯉魚跳龍門”,從農業戶口轉到城鎮戶口。當時的競爭非常激烈,我這個女同學學習一直非常努力,初三時隻以幾分之差沒考上中專。她複讀,但初四初五仍然以幾分、十幾分的差距沒上中專線。這時,她對自己的整個知識基礎產生了懷疑,居然選擇從初一開始複讀,但在“初八”仍然以幾分之差沒有考上中專。

她再次複讀,到了我們班。

和她一起複讀的,僅我們學校就有兩百餘人,一共八個畢業班,平均每個班有20~30名複讀生插班進來。

說到這裏,就要說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初二畢業考試,我考了全年級55名(這時全是應屆生)。初三第一次考試,我仍然考了全年級55名,但已是應屆生中第一名。

當時,我對這一現象百思不得其解,我沒覺得自己超常發揮,也沒覺得同班的優秀應屆生對知識的掌握水平不如我,但為什麽這一次忽然不如我了呢?想了半天,最後忽然明白,肯定是以前比我成績好的那54名應屆生,都被這兩百餘名複讀生給嚇壞了!

這也有道理,複讀生比我們多學一年、兩年甚至六年,基礎知識應該比我們牢固,成績應該比我們好……估計那些優秀的應屆生,就是在作這種思考時被嚇壞了。

但我是那種對別人的存在不太在乎的人,而且父母從不給我施加壓力,所以麻木幫了我一個大忙,讓我成了前55名應屆生中唯一沒有被嚇倒的學生。

成功的秘訣隻有兩個字:減壓!

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後來每逢考試,我都睡得比別人多,吃得比別人香,玩得比別人爽……結果,我的成績每逢大的考試都能向前蹦10~20名,等最後中考時,我仍然是應屆生第一名,總成績也是全年級第一名。不過,扣除掉不計入錄取分數的曆史、地理和生物這三門課的成績,我就隻是全年級前五名左右,但仍可以考上我中意的重點高中。

我那個女同學,也考上了她如意的中專,並且高出了中專線幾十分。

她的初九這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使得她的成績出現如此大幅度的增長呢?

答案隻有兩個字:減壓!

這要歸功於我們的班主任,他特別會做減壓的工夫。全年級八個班中,隻有我們一個班有三四名應屆生考上了中專師範和重點高中,而其他七個班一個都沒有。這不是因為學生的素質和努力程度,而是因為我們的班主任經常對我們說:“應屆生怎麽了?你們別小看自己高看複讀生,好學生上初中三年足夠了,別怕他們!”

所以,我們應屆生沒有感覺到太多壓力。

同時,他也對複讀生說:“整天像老黃牛一樣學習,你們累不累。學了一遍又一遍,你們煩不煩。你們不是知識沒掌握好,是太把考試當回事了。”

所以,我們班的複讀生在中考時發揮得也特別好。最後,我們一個班考上中專、師範和重點高中的,居然和其他七個班的總和差不多。

聰明父母懂得減壓之道

壓力太大,會把人壓垮。但這麽簡單的真理,卻好像隻有少數人才懂得。

高三還沒開始,就有一些即將進入畢業班的學生給我來信說,現在父母整天都盯著他們,要他們為了“人生最關鍵的戰役”而好好學習,他們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很聽話地一天連著一天地刻苦學習,但心裏老想著:“萬一明年考砸了怎麽辦?豈不是太對不起父母?”考試焦慮就這樣提前開始了。

通常父母這樣做並非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一種隨大流或沒有主見的做法。

“教育部給各地教育部門施加壓力,各地教育部門給校長施加壓力,校長給老師施加壓力,而老師給孩子施加壓力的同時,也給家長施加壓力,而家長再給孩子施加壓力。結果,孩子還沒考試就被壓垮了,”鄭教授說,“此外,媒體湊熱鬧,交通部門湊熱鬧,警察也湊熱鬧……全社會都極度關注高考,這種壓力最後全轉化到孩子身上,你說他們能沒有壓力嗎?”

隨大流的父母,或者人雲亦雲的父母,會順從這種壓力流,和全社會一起給孩子施加壓力。但聰明的父母,會用一些方法幫孩子分擔一些,從而減少孩子的壓力。

鄭教授就這樣做過,他有兩個兒子,老大不愛學習老二愛學習。“但不管老大還是老二,都有老師時常找到我,要我督促孩子學習,”他說,“我理解他們,因為他們有教學任務,所以我會對他們說,放心吧,我會督促孩子。但他們一走,我就把這事扔到腦後去了。幹什麽呀,孩子們夠累了,再說督促隻能好心辦壞事,真要為孩子考慮,就要學會為孩子減壓,而不是加壓。”

用這種方法,鄭教授成功地給兩個兒子減了壓。後來,他的小兒子去了美國留學並留在美國工作,而大兒子隻有高中文憑,但“他掙錢比我多多了,最重要的是,他活得很快樂,這比什麽都重要。

和孩子一起直麵高考失利

高考是獨木橋,為了督促孩子通過這一獨木橋,很多家長喜歡高壓政策,也喜歡隻用成績上的得失評價孩子。高壓政策的結果就是,孩子麵對挫折時非常脆弱。尤其是那些成績一貫出色的孩子,他們無法獨自承受高考失敗的打擊。

每年,我都會聽到一些例子,因為無法化解高考發揮失常,一些孩子最終患上嚴重的心理障礙。

每年高考成績公布之後,相信都會有一些孩子要遭遇他們無法麵對的事實——高考落榜或考不上中意的學校。因此,我想通過講一個過去的故事,讓這些孩子和家長懂得該如何去麵對這個挫折。

這個方法並不難,概括為一句話是:父母真誠地和孩子一起承擔挫折。孩子脆弱的承受能力是果,父母的高壓政策是因,所以,孩子難以承受也不應該獨自承受這個挫折。在中國,高考不隻是一件個人的事情(雖然我很期望父母們能這樣看),而是全家的事情。所以,失敗了,父母要學會與孩子一起承擔。

當然,對那些從不幹涉孩子並尊重孩子獨立空間的父母,我認為不需要這樣做,因為他們的孩子有足夠的承受能力,能獨自處理這一挫折並從中獲益。

“從高考結束到現在,我已接到五名畢業生的求助電話,”谘詢師袁榮親說,“他們預料自己的分數會比較糟糕,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事實。”

表麵上,這個事實是分數低,難以考上中意的大學。實際上,這個事實是擔心別人瞧不起自己。

也就是說,他們怕的其實不是失敗,而是怕被人否定。所以,他們最經常采取的措施就是,封閉自己,不和人打交道。

廣州市某重點高中的畢業生小丁在電話中對袁榮親說,他每天一早會逃出家門,很晚才回來,就是因為擔心父母老問他:你考得怎麽樣呢?“我覺得這次肯定考得不好。”小丁說。照他平時的成績,他應該能考上中山大學這一檔次的重點大學,但他仔細預算了分數後,認為自己隻能考上一般的本科。

“父母對我期望很高,我不知道怎麽對他們說。”他說。

並且,逃出家門後,他也不敢去找同學,而是盡可能躲在能避開一切熟人的地方。偶爾,當父母要去親戚家串門時,他也是找各種借口不去,因為他有一個表弟和他同時高考,表弟估分很高。他說,一想到親戚會拿他和表弟作比較,就覺得很難受。

“其他四個畢業生的情況大同小異,”袁榮親說,“讓他們作評估時,他們最害怕的,都不是自己的前途,而是被人看不起。”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他們的父母在多年的教育中,就是這樣做的。當孩子成績好時,他們非常看得起孩子,誇獎他們,並給他們各種獎勵;當孩子成績糟糕時,他們非常看不起孩子,指責他們,懲罰他們。

這樣做的父母們會說,他們的動機是好的,但是,這種極端的教育方式會讓孩子認為,高考——這個最關鍵一步的失敗,意味著對自己的終極否定。

案例:自閉的失敗者

沒有人願意麵對這種終極否定,為了逃避這種終極的否定,他們會發展出一些病態的行為方式。

阿蘭在家裏自閉了兩年後,蘇太太才意識到自己女兒問題的嚴重性。直到高中畢業前,阿蘭一直都是被同齡人豔羨的對象。她聰明、漂亮、性格活潑,有領導才能,而且一直是一所重點中學的尖子生,每個人都認為,她起碼會考上複旦大學那一檔次的重點大學,如果超常發揮,說不定可以考上北大清華。並且,大學畢業後,她的人生也一定會是一條康莊大道。

但是,一帆風順的她恰恰就在高考中考砸了。不知道為什麽,她在高考中失去了感覺。她一點都不緊張,也一點都不興奮。結果,最後她的成績隻能上一所再普通不過的本科學校。

阿蘭希望複讀,但蘇太太反對。她常用高壓方式教育女兒,譬如,如果女兒考不了全班前三名,就罰女兒跪半個小時麵壁思過。但是,她對袁榮親說,這些高壓方式其實隻是一個策略,她希望能通過嚴厲的獎懲方法,督促女兒考上如意的大學。但是,如果女兒發揮失常,隻能上一所普通大學,她也能接受。並且,她看到太多複讀的例子,整體上並沒有什麽更好的結果,所以她不想讓女兒冒這個險。

阿蘭盡管不情願,但最後還是按照媽媽的安排讀了大學。但是,她的性格發生了巨大改變。首先,她不願意再和高中同學聯係,她對媽媽說,她擔心別人嘲笑她,更討厭別人的同情。她也拒絕和大學同學交往,其理由是“他們根本不配和我做好朋友”!她也瞧不起自己所上的大學,因為“學校小得可憐,老師也是一群沒有素質的人”。

同學們意識到了她的態度,於是聯合起來孤立了她。最後,她連課都不願意上了,成績越來越糟糕,大二讀到一半時,她退學了。

分析:自閉=逃避否定

退學後,阿蘭把自己關在臥室裏,閉門不出。她不和任何人打交道,也不和父母說話。剛退學時,她還上一上網,在網上和陌生人聊天,但一年後,她幹脆連網也不上了,隻是整天躺在**睡覺。

中間有一次,她跟著重點大學畢業的表姐去北京玩了一趟,並參加了表姐的一次聚會。但從此以後,她連重點大學的學生也瞧不起了。“你的那些同學,怎麽都那麽俗呢?聚到一起,除了談吃,就是談穿,要不就是談嫁人,你們怎麽就沒一點追求?”她對表姐說。

對這個案例作了一些了解後,袁榮親分析說,阿蘭已到了精神分裂症的前期,這不在他的診所治療的範圍之內,於是他將阿蘭轉介給其他醫生。

“阿蘭的問題難以治療,但卻不難理解,”袁榮親說,“她把自己關起來,不和任何人打交道,甚至不和父母說話,這種極端自閉的狀態,其實都是為了逃避來自他人的否定。”

他認為,現代教育的一個悲劇是,許多家庭為了讓孩子集中精力學習,不讓孩子參與任何其他事,隻是一門心思學習,於是許多孩子就隻培養出了一個心理支柱——好成績。一旦這個支柱垮了,孩子的精神世界就崩潰了。

蘇太太認為,她的高壓方式隻是一種策略,她可以拿得起,放得下。但殊不知,女兒已把她的高壓內化成自己人格的一部分,已經很難從身上剝離。

譬如,如果阿蘭考不到全班前三名,蘇太太就罰跪。一開始,蘇太太要監督女兒這樣做。但後來,即便沒有她的監督,女兒會自動地跪半個小時思過,並認為這完全是理所應當的,“考不好當然要自我懲罰”。

這一切的高壓方式都是為了爭取最後一個終極結果:高考的成功。而這個終極結果的失敗,對於阿蘭這樣的女孩而言,無疑意味著終極否定。

這種終極否定的壓力太沉重了,所以,阿蘭要逃。她不和高中同學來往,是因為怕被高中同學瞧不起。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內心深處瞧不起自己。“你怎樣看自己,你就會怎樣看別人,”袁榮親說,“阿蘭在大學期間,瞧不起學校,也瞧不起老師,實際上是她自卑心理的外移。非常自卑或自責的人,會在挑剔別人或責備別人的時候宣泄掉一些積壓的不良情緒。”

高中畢業後,阿蘭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逃避內心深處的自我否定。但這種自我否定來自她自己,不會因為她挑剔否定別人而消失。最後,她隻有逃到徹底封閉的狀態下,不和任何人交往,那樣就絕對不會再被別人瞧不起了。

然而,她的自我否定,卻不會因為她的徹底自閉而消失,卻反而會因為徹底自閉而更強烈。畢竟,這個狀態下,她再也找不到別人可以指責,從而宣泄掉自己的一部分不良情緒了。

治療:媽媽向女兒道歉

大約自閉了兩年之後,蘇太太才決定給女兒找心理醫生,這已經太晚了。袁榮親說,如果能夠早一點讓心理醫生介入,阿蘭的問題就不會發展到徹底自閉的狀態。

如果能夠早期介入,袁榮親說,他會建議蘇太太向女兒道歉。這是很關鍵的一步,因為阿蘭和許多孩子一樣,認為高考失敗是她一個人的責任,畢竟是她在考試而不是母親在考試。

但是,獨自承擔這個終極的否定,實在太痛苦了。所以,阿蘭拒絕直麵這個事實,從而不斷地逃避。

這個時候,如果蘇太太對女兒真誠地道歉,告訴女兒說:“我錯了,我不該用那些錯誤的方式給你製造壓力,我要為這一切向你表達深深的歉意。”

那麽,這樣一來,阿蘭就會感覺到,她不是獨自在承擔這個壓力,也就不會那麽痛苦,從而就能直麵高考失敗這個事實。

做到這一點後,他還會建議蘇太太對女兒說:“你愛我,但我利用了這一點來控製你,我不應該這樣做。現在,我想對你說,你是我的女兒,我愛你,無論你怎麽樣,我都會無條件地愛你。”

當然,道歉隻是開始。如果道歉足夠真誠,做媽媽的接下來一定會遭遇新的挑戰:女兒會指責她,一開始可能隻是零星的指責,但接下來會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

這個時候,做媽媽的不要做任何自我辯解,而隻是傾聽,讓孩子傾訴,並且告訴孩子:“我很難過,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我過去一直忽視你的感受,一直不理解你。”

指責達到高峰時,孩子可能會有失公允,會有把所有責任都推給父母的傾向。這個時候,做父母的仍然不要去辯解,他們最後會發現,這隻是一時的,孩子到了最後經常會號啕大哭一場,然後對父母表示諒解。“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袁榮親說,“真誠地承擔錯誤教育方式的責任,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如果想把孩子從高考失敗中拯救出來,他們一定要走出這一步,畢竟,他們的高壓教育方式的確給孩子製造了太多的痛苦,他們要有勇氣承認這一點。”

當父母做出這一點後,那些覺得受到了終極否定的孩子才會有勇氣麵對高考失敗這個事實。

接下來,袁榮親說,他會幫助孩子們重建自己的價值感。他會幫助孩子們理解,高考隻是人生長河中的一個環節,它雖然很重要,但這一個環節的失敗並不意味著整個人生的失敗。相反,如果你坦然接受了高考失敗這個事實,就可以真正理性地選擇新的道路,而不是在懊喪和痛苦中度過未來的日子。

家有失敗留學生怎麽辦

麻省理工大學和哈佛大學是世界上最有影響力的兩所學府,將自己的孩子送進這樣的學校,應該說是中國家長們頂級的夢想了吧。

然而,畢業於麻省理工大學的郭衡在28歲時自殺,畢業於哈佛大學的鄧琳成為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我多年的谘詢經驗中,見過許多個案,也聽過許多故事,都是父母眼中驕傲的孩子在休學或退學後一蹶不振。其中很關鍵的是,父母一開始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也不知道自己的行為模式是孩子的噩夢,從而沒有及時地幫到孩子。

那麽,家有失敗學生,父母該怎麽辦?

鄧琳從哈佛博士跌落成為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其中關鍵是,父母試圖將她打造成一個學習上無所不能的孩子,但卻通過幹涉她一切選擇,向孩子轉嫁了你什麽都做不好的無助感。

自戀與無助的分裂,個人意誌與父母意誌的分裂,絞殺了她的精神生命。一方麵,她覺得自己很了不起,但這僅僅限於學業上,而其他方麵,特別是與人際交往有關的方麵,她會發現自己很無能。這種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維持那了不起的感覺,還是麵對無助,最終導致分裂。

當然,事情的關鍵是如何處理無助,這一點當事人和家長都應有充分的意識。

我曾處理過一些出國留學但受挫後回國的個案,還有一些在國內中學受挫的個案,因此,想強調幾點。

一、孩子心理問題嚴重程度遠遠超乎父母想象,這時的選擇題不是能不能重新留學,圓父母的麵子,而是孩子能不能活下來,精神能不能恢複。

二、孩子這時都需沉睡一段時間,獨自舔傷口療傷,他們通常會選擇關閉房門,自閉一段時間,父母請理解這一點。

三、除非父母真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深切地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傷害孩子的,並向孩子進行了真誠的道歉。否則,不要輕易去叩開孩子的心門,因你勢必會帶著舊有模式闖進去,而這是孩子受傷的根本原因。切記,根本原因不是留學環境,不是孩子承受能力差,而是你們製造了他的痛苦。

四、請不要找並不真正理解孩子的其他親友和孩子談話,除非這個親友能聆聽孩子的心聲,而不是給孩子講道理,讓一切講道理的人遠離孩子的房門——也即心門。任何人要進入孩子的心門時,先請問問自己:你是否懂得他的痛苦,你是否站到他這一邊,若不是,請不要進去。

五、好好照顧孩子,給他做好吃的,這非常重要。這時,孩子會退行到心理年齡很小的階段,口欲的滿足會給孩子帶來很大的安慰。媽媽做這一切尤其有療愈作用,因這是媽媽再一次哺育孩子。之前沒哺育好,現在補課吧。並且,若孩子不吃,不要一遍遍問他,讓他暫時留在自己沉睡的世界裏。

六、再次強調,沉睡很重要,他的心其實已成碎片,他需要慢慢整合,而且這時他對外部世界的敵意非常敏感,需要時間先將心拚起來,再接受外部的幫助。請父母再次記住,你一定要在很深刻地認識到你的錯誤後,再進入孩子的房間,要先向他誠懇地認錯,並且要預料到,孩子會向你表達強烈的憤怒,這是你必須承受的。

七、不要要求他保持一個什麽作息製度。當然,若你是這樣的孩子,你看到我的文字,我建議你能保持一個最基本的作息製度,但做不到也沒關係。然而,父母不要以此要求孩子。他們這時沒有心力這麽做。

八、當你忍不住想和孩子說話時,問問你自己,你很焦慮嗎?你是不是很無望。若是,不要向孩子開口,去找你最好的朋友和親人聊天,哪怕發泄。但不要帶著焦慮與無望和孩子談話,孩子會捕捉到你的焦慮和無望,這會進一步擊倒他。

九、要準備好一個足夠長的時間讓孩子療傷——譬如一年,也給你和配偶一個足夠長的時間重新反思你們與孩子的關係,也包括你們之間的關係。這看似是一個壞事,但卻是一個機會,讓你們的家庭重新調整各種關係。

十、你自己要努力看到希望,不要向孩子索求希望。特別是,不要把你自己弄成一個受害者的樣子出現在孩子麵前,你不能通過自虐的方式來逼迫孩子給你希望。讓他感覺到愧疚,這在一般時候有用,這種時候隻會令孩子厭惡你,同時也痛恨自己。

十一、請懂得,這不是你偶然遇到的災難,不是一個小挫折導致孩子如此,而是你與配偶長年累月帶給孩子痛苦,才導致今天這個結果。這是你的家庭必然遭遇的事件,但這個事件會帶來一個巨大的契機,讓你們所有人重新認識自己,重新修複各種關係,這是最有價值的一點。

如何一年圓“北大夢”

我曾收到過許多高三學生的來信,講述他們對未來一年的種種擔憂、種種困惑。為此,我整理了自己高三一年的經曆,還有我所了解的一些故事,希望通過對這些故事的心理分析,能對高三畢業班的學生有所啟迪。

在文章正式開始之時,我要先強調一句話:高三一年的時間,足以創造奇跡!

突破一點,改變預言

高二下學期的期中考試,我考了全班第29名。按照這個成績,連一般本科都考不上,心裏一下子著急起來,怕辜負父母的期望,所以發誓要努力學習。

當時,我決心先把化學學好。我下力氣重新自學化學,力求不放過一個知識點,同時也買了一本很棒的題集,裏麵對化學知識和化學題的解釋又有趣又漂亮。

我學得非常投入,完全沒想過能收到什麽效果。結果完全出乎我意料:期末考試,即高三升學考試,我的化學成績考了全年級第一名。總成績是全班第11名。

化學成績全年級第一從心理上給了我極大的震撼。我做夢也沒想到,隻付出兩個多月的努力就可以在一個不擅長的科目上取得年級第一。以前,整個高二期間,我的化學和物理經常考六十多分(總分100),最初甚至因為這種成績還想過調到文科班去。

高一時,我也取得過全班第11名的成績,那是我以前最好的成績。因為這種成績,再參考學校的曆屆成績,我給自己的定位是:發揮正常的話可以考上一所好本科,發揮好的話有望考一所普通重點大學,發揮超常的話,說不定能考上吉林大學、天津大學這樣的好重點。那時,吉大和天大是我最大的夢想了。

但是,化學年級第一這個成績突破了我的想象空間。一個我本來如此害怕的科目,居然可以通過兩個月努力就成為全年級第一。那麽,如果其他科目也發生這種變化呢,是不是,我就可以……可以夢想一下清華、北大和複旦?

一想到這兒,我的手興奮得發抖。當然,我仍然認為這是一種幻想,因為高三隻有一年時間,而我沒有一個優勢科目——除了剛發現的化學。

但化學,這是不是一個肥皂泡呢?我心裏仍充滿懷疑。但是,不管怎麽說,這個成績改變了我對自己的預期,讓我偶爾也免不了會做一下名校夢。

“這是夢,隻是夢,”我常對自己說,“但想象一下又怕什麽呢?”

自我實現的預言

心理學上有一個名詞:自我實現的預言。意思是,如果相信自己行,你最後就能行;如果懷疑自己不行,你就會退步。

高三升學考試的化學成績,就讓我改變了自己的預言。

以前,我的最好成績也是全班第11名,但各科成績平均,沒有一個優勢科目。我給自己的定位一直是,我是一般好的學生,那些優秀學生,一定有很多地方比我強,是我難以超越的。我和班裏的所有成績優秀的男同學關係都不錯,在他們麵前,我一直有一種自動思維:他們比我強。但這次的化學成績改變了我的自動思維。我發現,我可以比他們更強!

按照“自我實現的預言”的理論,這種信念就相當於改變了我的預言。以前,我預言自己不如優秀學生,結果這個預言實現了;現在我預言自己會比他們強,而接下來,我這個預言開始不斷實現。

預言需要基礎

這樣的例子很多。我的同桌,高一上學期成績一直和我相當。有一次,他生了病,在家養了一個月。等病好返校後,離期末考試隻有一個星期了。他豁出去了,結果考試心態出奇好,在期末考試中居然進入了全班前五名。這次經曆改變了他的預言,他以前以為自己就是11~15名,但從此,他的預言定位到了前五名。結果,以後兩年半裏,他的成績從沒有掉下過前五名。

前年冬天,我一個朋友的表弟對高考失去了信心。他是複讀生,第一次高考因為發揮失常,於是選擇了複讀。但高三第一個學期的曆次考試中,他的成績非常不穩定,忽上忽下。他心中忐忑不安,擔心自己重蹈覆轍。我向他講了“自我實現的預言”這個概念,告訴他“要相信你的最好成績,因為那是你抵達過的境界。如果你相信它,那麽你一定會重新抵達那裏”,這句話對他震動很大,他重新拾回自信,成績逐步穩定下來,即便偶爾一次發揮失常,他也不再在乎,因為他知道“如果你在乎這次失常,就是相信了它。它會成為消極的預言,讓這樣的失望重演”。最後,他在高考中正常發揮,被南京大學錄取。

預言要有基礎。譬如,沒有那次化學成績,我很難做“北大夢”;沒有那次全班前五名,我的同桌也不會有那樣的預言。我那個朋友的表弟沒有以前的成績,他也很難相信“南大夢”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