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受到考試影響,班級裏持續低氣壓,為了扭轉這樣的氣氛,班主任宣布將舉行為期一個月的“守護天使活動”。班主任年輕,常有這樣那樣的靈感,策劃過許多活動,比如“我心目中的理想男生/女生大決選”“去荒島,隻能帶一本書,我的選擇是——”“如果有時光遙控器,你會按下快進鍵還是倒退鍵,為什麽?”“電影《海上鋼琴師》中,你如何理解鋼琴師的選擇:終身不下船,最終與船一起爆破,灰飛煙滅?”

我們總是願意配合,抱著做遊戲的心態玩玩,而來自家長的阻力卻很大——

“人家班級都在安心學習,你們班在搞什麽?”

“不是應該想著怎麽提分嗎,奇奇怪怪的問題想了能幹嗎,考試會考嗎?”

“年輕人沒經驗,不適合做班主任,淨瞎折騰。”

諸如此類的話不絕於耳,但班主任有一種“泰山壓頂我自巋然不動”的定力,盡己所能豐富我們的學習生活。

這次也不例外,守護天使?一聽名字,心一顫,覺得有一股暖意慢慢滲進來。班主任見大家興趣高漲,便清了清嗓子,給我們解釋了一下遊戲規則——

每個人都選擇一個同學,你要做他的守護天使,默默地對他好,不能讓他知道。一個月後,大家互相猜測,誰是自己的守護天使,然後大家交換禮物。

這個活動不是班主任的原創,是清清建議的,據說是從她一個在歐洲念書的網友那裏聽來的,這個活動在當地挺流行的,可以增進同學間的感情。她肚子裏那點兒小九九我還能不知道嗎?她是想借此機會接近夏南唄。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她會做夏南的守護天使。

“我敢保證,很多年以後,大家一定會忘了初三的考試、排名,但對守護天使的活動將刻骨銘心。”清清得意揚揚,“我一定會讓某人感受到天使的溫存,哈哈。”

“說不定某人從此覺得天使也是魔鬼的化身呢。”我笑她。

“鄭小貝同學,我看你最近皮癢了。”清清上手就來掐我的脖子,做出一副猙獰的樣子。

“夏南進來了!”我大叫一聲。

清清心虛了,趕忙鬆手,理了理自己的校服和頭發,裝出一副嫻靜、溫柔的模樣。

一物降一物,在夏南麵前,清清毫無脾氣。但她環顧四周,不見夏南的身影,知道是我在騙她,便又伸手掐了把我的胳膊,用足了力,疼死我了。還好,她尿急去廁所了,要不然肯定得把我掐得渾身烏青塊。

“鄭小貝。”聽到身後許久一聲不吭的夏南叫我。

我回頭,看見他烏黑透亮的眼眸,一如這秋日正午的陽光,從窗外灑進來,把教室、把每一張課桌、把每個人的臉龐,都照得暖烘烘的。

“謝謝你們之前幫我解圍。”他說。

隔了好幾天,我都快忘了他和體育委員之間有過的摩擦了。

“你該謝謝清清,她真的是個勇敢、善良的女孩。”我提醒他。

他“嗯”了一聲,垂下眼瞼,不再說話,拿起剛發下的學生英文報看了起來。

男生是怎樣的一種生物?就不能痛快地、敞亮地把話說完嗎?遮遮掩掩,有事都自己扛,難道是男性基因自帶?唉,搞不懂。

許博的比賽又如火如荼地開始了。進入複賽之後的每場比賽錄像都會在娛樂頻道播出,獲得更大範圍的關注。為了保證收視率,每場比賽之前的集訓、彩排也是魔鬼式的。許博在電話中告訴我,他已經連著三天每晚隻睡四個小時了。

“那你學校的功課、考試怎麽辦?”

我不無擔憂,雖說大學比高中寬鬆,但F大對學生一向以嚴格出名,但凡曠課或是缺考,處罰力度很大。他不會想找人替考或者作弊吧?那可萬萬使不得,一旦被抓,二話不說,立馬開除學籍,這代價太大。我不由得為許博揪心。

“我會平衡好的,小貝,謝謝你。”

他的聲音滿是疲倦。畢竟是全國大賽,不全力以赴那怎麽行?

我在電視上看許博的比賽,哪怕已經知道他晉級了,但整個過程也是看得我手心冒汗。強手如雲,每一關都充滿了艱難險阻。許博還是有些緊張、拘謹,聲音沒有完全放開,表情、動作也稍顯僵硬。畢竟底下坐了那麽多觀眾和重量級的嘉賓,怯場再正常不過了。

評委個個都是大牌,有唱片公司總裁,有著名歌手,能得到他們的指點,很幸運。他們給許博的評價是:原創歌曲不錯,有年輕人的鋒芒和粗糲,如果把聲音再打開一點兒,那就會更好。期待他下一場的表現。

涉險過關,下一場又是硬仗,一旦出局,就game over(遊戲結束)了!

在準備下一場比賽前的間隙,許博總算逮著空來見了我一麵。我放學一出來就看見他了,他依舊戴著那頂黑色的棒球帽,穿著黑色的夾克衫。

“嘿,都沒當麵和你道賀呢,恭喜晉級!”我開心地迎了上去,用力捶了一記他的胸口,“馬上要成大明星了哦,采訪你一下,是不是現在特高興,走路都帶風?”

“較量才剛開始呢。”許博被我逗樂了,“小嘴這麽甜,來,帶你去吃好吃的。”

吃頓好的?我可得好好想想,天冷了,吃火鍋不錯啊,是去吃港式火鍋,還是四川麻辣火鍋,或者是鴨血火鍋呢?我想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卻被許博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他說他隻有陪我吃一頓快餐的時間,吃完馬上又要回去排練。

早說啊,害我白高興一場。時間有限,隻得在學校對麵的小店裏吃了碗老鴨粉絲湯和鍋貼。許博把帽子拿下來的時候,我才發現,他染頭發了,額前有幾縷頭發挑染了紫色,乍一看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丁嘉的建議,她現在是我們的造型師。”許博見我盯著他看,趕忙解釋。

娛樂圈的審美,我自然是沒什麽發言權。我隻好和他說了說班裏最近發生的事。

“我前段時間幫人補習功課,攢了些功德,都給你吧,保佑你賽出水平,賽出風采。”我小心翼翼把鍋貼咬開,吸了一口汁水,“怎麽樣,我這樣的守護天使夠格吧?”

“等一下。”許博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我以為是有人打電話找他,其實不是,他的手指快速地敲擊著鍵盤。

“我改了下通訊錄,把‘愛生氣的小丫頭’改成了‘守護天使’。小貝,借你吉言,希望記憶樂隊能走到最後。”許博說。

我以為他開玩笑,就在手機上撥了他的號碼,他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搶過來一看來電顯示:守護天使。哦,他原來是認真的。

但願我的功德真的能給你,加油,許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