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猴子大概是覺得我太磨蹭，急不可待地在我腳邊轉了兩三圈後，就像喉嚨被掐住似的，“吱”地叫了一聲，突然跳到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識地扭過頭去，不讓它的爪子抓到我，猴子怕滑落下來，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袖——這麽一來，我不由自主地踉蹌著退了兩三步，後背重重地撞在了門上。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我再猶豫，我一把推開門，正要衝進月光照不到的屋內，這時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不，應該說我被同時從屋裏像被彈出來似的跑出來的女子嚇了一跳。女子差一點撞到我身上，跌跌撞撞跑到門外後，不知為何跪倒在地，喘著粗氣，渾身顫抖地抬頭望著我，就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這女子不用說，正是良秀的女兒。但是，在我眼裏，那晚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令我記憶猶新。她兩眼睜得大大的，兩頰通紅似火，衣衫淩亂，與平日的純真樣子大不一樣，多了些嬌豔的風情。這還是那個柔弱而靦腆的良秀的女兒嗎？我靠在門上，打量著月光下這個美麗的姑娘，此時聽到一個人急匆匆走遠的腳步聲，我指著那個人，用眼神問她：“那個人是誰？”

可是少女咬著嘴唇，默默地搖著頭，看她的神情，好像十分羞愧的樣子。

我彎下身子，在她耳邊小聲問道：“剛才那人是誰？”可是她仍舊搖著頭，一句話也不說。此時，她的長睫毛上已噙滿了淚水，嘴唇咬得更緊了。

天生愚鈍的我，除了一目了然的事以外，什麽也理解不了。因此，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麽，隻能聽著她怦怦的心跳聲，一直呆呆地站在那裏。一方麵也是因為我覺得再問下去，太難為她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關上了敞開的門，回頭看著臉色稍微好轉些的姑娘，盡量溫和地勸她說：“還是回房吧。”而且我自己也覺得看到了不該看的事，心中十分不安，懷著說不上來的羞恥感，悄悄地順著原來的路往回走。可是走了不到十步，又發覺好像有人在背後偷偷拉扯我的褲腳。我吃驚地回過身一看，你們猜是誰？

我一看，原來還是那隻叫良秀的猴子，像人一樣兩手按在地上，脖子上的金鈴鐺叮當響著，向我恭敬地叩頭不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