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弟子的樣子,就像酒壇翻倒了似的,因為手和腳都被扭曲著捆成團,隻有腦袋能夠活動。加上胖胖的身體被鐵索勒住,血液循環不暢,全身皮膚都發紅了。但是,良秀仍不以為意地圍著這酒壇般的身體轉來轉去,左看右看,描摹了好幾張相同的畫。其間,被捆綁的弟子該有多麽痛苦,就不須在下細細說明了。

要是沒有什麽意外之事的話,那弟子恐怕還得繼續受罪下去。幸運的是(或者說是不幸更妥當),過了一會兒,放在房間角落的壇子後麵,好像流出了一道細細的黑油樣的東西。那東西起初就像一個非常有黏性的東西那樣慢慢蠕動,漸漸地開始快速滑行起來,最後發出一閃一閃的光,一直流到弟子鼻尖前。弟子細細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大聲驚叫起來:

“有蛇!……有蛇!”

弟子說,當時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這也難怪,此時那條蛇伸出來的涼颼颼的芯子,差一點就要觸到被鐵鏈子捆著的弟子的脖頸了。遇到這樣意想不到的事情,即便是平素蠻橫霸道的良秀,也免不了驚慌失措。他趕忙扔下畫筆,猛然彎下腰,手疾眼快地抓住蛇的尾巴,將它倒提起來。蛇被倒提著,仍然揚著蛇頭,扭動著要卷起自己的身體,但無論怎樣也咬不到良秀的手。

“可惜!就因為你這東西,害得我沒畫好。”

良秀惡狠狠地說道,又將蛇扔回了房間角落的那個壇子裏,然後極不情願地給弟子解開了鐵索。他隻是給弟子解開了鐵索,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看來比起弟子被蛇咬傷,畫沒有畫成更令他火大吧……後來聽說,那條蛇也是良秀為了畫它,特意養的。

聽了這些事,估計諸位對於良秀瘋狂的聳人聽聞的作畫方式,大致有所了解了。不過,最後還有一位僅僅十三四歲的弟子,也是因為《地獄變》屏風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差點兒送了命。那個弟子膚色白皙,像個女人。一天夜裏,他被師父若無其事地叫進裏屋,看見良秀正在燈光下,手上托著一塊血淋淋的不知是什麽生肉,在喂一隻從沒見過的怪鳥。那鳥足有一般的貓那麽大,它頭上兩側長出很像耳朵的羽毛,還有琥珀色的又大又圓的眼睛,看上去很像隻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