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號

“這麽快?”鬱丞星了然一笑,“看來我們找到的資料雖然不少,但能夠幫助破案的並不多。”

“是不多,僅僅有三個片段,”我從實驗**坐起,話鋒一轉,“但已經足夠。對於卓實父母的案子,我已經總結出了一套推理。凶手的身份雖然現在還不知道,但他已經出現在了你給我的視頻資料中,相信隻要把截圖發給警方,他們用不了多久就能逮捕凶手。凶手不但於十一年前殺死了卓晰桐夫婦,還在十一年後殺死了漆耀煊和霍飛。至於說殺人動機還有那個X的含義,我也已經有了答案。可以說那個X,出現在四具屍體上的四個X,其內涵各不相同。”

回到客廳,麵對攝像頭,我把自己的推理娓娓道來。我告訴鬱丞星,真凶正是那個目前身份未知的男人,那個跟蹤觀察霍飛的男人,我姑且給他取名X。

我之前的推理並不完全正確,有一部分已經被我推翻。

首先是維持原判的部分:卓晰桐夫婦是漆耀煊的商業間諜,他們想要開發的新產品正是意識上傳,讓人類的意識脫離脆弱的肉體存在,不再飽受疾病、意外和有限壽命的束縛,以此達到靈魂的永生。他們敢想敢做,已經在漆耀煊的支持下秘密進行研究和實驗。

接下來是我要推翻的那部分推理。我原本認為到了十一年前的6月,卓晰桐夫婦已經打算在人體上進行實驗。於是卓晰桐想到了曾經在地下賭場見過的霍飛,霍飛有一個身患絕症命不久矣的女兒霍藝涵,在卓晰桐夫婦的道德準則中,她是最合適的實驗人選。而實際上,這項實驗早在6月之前就已經宣告失敗,他們根本就沒有通過動物實驗,實驗樣本,也就是漆耀煊從飼養員那裏買來的黑猩猩楠楠死於實驗。這對兒夫妻以及漆耀煊都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們在異想天開。以現有的科技水平,他們的想法隻能存在於科幻小說之中。

但漆耀煊真的會任憑他付出了財力的實驗就此以失敗告終嗎?身為一個唯利是圖,竊取星海商業機密的無良商人,他當然不會。既然實驗失敗,那麽他就要利用這個失敗去打擊自己的競爭對手——星海集團。

做實驗的是星海集團的卓晰桐夫婦,除了他們三個人之外,沒人知道這對兒夫婦是商業間諜,那麽他們的錯誤,乃至實驗導致實驗對象死亡的罪過也會是星海的。

漆耀煊跟卓晰桐夫婦商議了一個計劃,一個兩全其美的計劃。對於漆耀煊來說,一旦東窗事發,星海集團秘密進行人體試驗導致實驗對象死亡的消息公開,星海受到重創,而且很可能是導致其傾覆的致命打擊,漆耀煊的公司受益。

而對於卓晰桐夫婦,他們雖然要承擔直接導致實驗對象死亡的罪名,但他們可以把幕後主謀的罪名栽贓給鬱凡海,對外宣稱他們本不想做如此危險的實驗,但鬱凡海是他們的恩人,以恩惠作為要挾,他們不得不成為鬱凡海的傀儡。他們會告訴媒體,一旦東窗事發,鬱凡海會把罪名完全推給他們倆,稱他自己根本不知情,他們既然受了鬱凡海的恩惠就隻能成為他的替罪羊。而且他們的實驗資源也有一部分是來自於星海的,這更是支撐他們說法的證據。

當初所有人都看到了卓晰桐夫婦對鬱凡海的感激涕零,誰也沒想過他們會恩將仇報。所以事發之後,人們也會願意相信卓晰桐夫婦成了鬱凡海的傀儡。再加上一個可憐的窮人女孩死於實驗,嫌疑直直高高在上的集團董事長鬱凡海,在漆耀煊早有準備的煽動之下,大眾輿論會傾向於哪一邊可想而知。

事後,卓晰桐夫婦也許會有一些牢獄之災,但他們是跟漆耀煊同一條船上的人,漆耀煊為了自己的名譽也得努力給他們請律師減輕刑罰。也許短短幾年之內卓晰桐夫婦就會重獲自由,他們會脫離星海的道德捆綁,受到輿論的同情和支持,鳳凰涅槃,再加上有同夥漆耀煊的資助,再創業之路也會順暢許多。

權衡利弊,放眼未來,卓晰桐接受了這個計劃。重生的代價是短暫的牢獄之災,一個將死女孩提早過世,但換來的卻是徹底脫離星海,脫離卑微的受惠者的身份,把他嫉恨的鬱凡海踩在腳下。

於是卓晰桐找到了霍飛,在賭場說的那些話隻是一個誘餌,後來兩人秘密會麵時,他才把整個計劃都告訴給了霍飛,要用一筆錢買霍飛女兒霍藝涵的提早死亡。正是因為卓晰桐了解霍飛,知道他是個不負責任,眼裏隻有賭博和錢財的混賬父親,所以他才有把握霍飛一定不會拒絕。霍藝涵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何不用她的死給霍飛換來一大筆賭資?

當然,有關於這個計劃霍飛必須嚴格保密,事後也要全力配合表演,也許還會編出他親眼見過鬱凡海,鬱凡海才是主謀的言論,自己身為指證鬱凡海的證人,還會多得一筆。可是霍飛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是個賭徒,還是個酒鬼,指望他這樣的人守口如瓶是不可能的,就算他嘴巴夠嚴實,他的狀態也出賣了他。

在與卓晰桐達成協議之後,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賺一大筆錢之後,霍飛變了,他整個人都有了精神,身心放鬆,都有閑心在地鐵上看好戲了,也許還從卓晰桐那裏先拿了一筆錢還了一部分賭債。而他的這些變化,被X盡收眼底。

X是什麽人?看穿著打扮,他也是個生活窘迫、壓力山大的底層小人物,很缺錢。壓在他身上的大山名為醫療。X從中心醫院開了一大袋子的藥品,看他的狀態不像是疾病纏身,我大膽推測是他的家人患病,而且從無名指的戒指和塑料袋裏的紅玫瑰看來,我假設那個患病的家人就是他的妻子。X的妻子患的也是絕症,醫療支出讓他的家庭捉襟見肘,讓他整個人消瘦抑鬱。

這樣境遇的X也像卓晰桐和霍飛一樣,去過地下賭場碰運氣,期望賭博能扭轉他們慘淡的命運,然而他們誰也沒有在那裏獲得重生,霍飛這個賭徒反而在裏麵彌足深陷。但地下賭場成了這幾個人相識的渠道。

霍飛的得意被X看在眼裏,既然卓晰桐能夠在那裏聽聞霍飛女兒患絕症的事,那麽X也能。霍飛突然不缺錢了,X一定會注意到,並且想要打聽霍飛的財路在哪裏。他很聰明,沒有直接問,因為直接問了霍飛也不會說,反而打草驚蛇。莫不如在霍飛不知情的情況下暗中跟蹤。

霍飛可能根本就沒認出X,畢竟地下賭場的環境使然,如果X又是個默默無聞的小輸家,霍飛才沒那個心思注意他,所以他被X跟蹤了卻不自知。

X並沒有通過跟蹤找到霍飛的財路,反而發現了霍飛與卓晰桐會麵,也可能偷聽到了他們的一些對話。X隻需要根據有限的信息上網查資料,很容易就會知道卓晰桐是什麽人物,那是一個科學家。一個科學家為什麽要給霍飛錢?為什麽還會在言談中提及霍藝涵那個罹患尿毒症命不久矣的女孩?X一定會往醫療臨床實驗上猜想。

X最需要的就是希望,他本能地會去相信科學家介紹的臨床實驗可以給他的至親帶來一線生機,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因此他必須要出麵,跟霍飛確認他的猜想。於是在跟蹤了霍飛一段時間後,X出麵,以賭友的身份邀請霍飛去酒吧喝酒,趁霍飛喝醉套話。霍飛酒後吐真言,但隻是吐露了一部分,說到了“女兒”“有救了”等等。他就算喝醉了也保留了些許理智,知道有關於卓晰桐的那個栽贓星海的大計劃絕對不能輕易吐露給外人。

站在霍飛的角度,他想要說的是他的生活有救了,他有救了,因為卓晰桐給他的錢可以解他的燃眉之急,不至於讓他被債主追殺。而“救”他的正是他的女兒,霍藝涵的性命。可在X聽來,他解讀成了“女兒有救了”。X的猜想得到證實。

那之後,X幹脆向霍飛提出他也想要讓自己患病的妻子加入臨床實驗,無論是新療法新藥物,他都願意一試。

霍飛知道自己酒後失言,一定會盡量挽回,說實驗有風險,很可能失敗,一旦失敗就會馬上死亡之類的話。但這些話並沒有讓X打退堂鼓,因為他的妻子跟霍藝涵一樣,已經被現有的醫療水平判了死刑,時日無多,那麽不妨冒險爭取一線生機。

霍飛不可能告訴X實情,更加不可能把這賣女兒命賺錢的機會給X,他隻能用敷衍甚至翻臉的方式打發X。霍飛低估了X的毅力,為了妻子,X一定是費了一番苦心,軟磨硬泡,軟硬兼施。為了甩掉X這個粘人的麻煩,霍飛便告訴X,卓晰桐提供的根本就不是什麽能夠治病的臨床實驗,而是意識上傳,讓人活在電腦裏,肉體消亡。而且這個實驗的風險性更大,實驗失敗的幾率很大。

X一定非常震驚,一開始一定是不信的。但是聯係卓晰桐的專業和星海集團的科技水平,他漸漸又信了。經過一番考慮,他仍然不改初心,他寧願自己的愛妻從此以後隻能活在電腦裏,也好過肉體和靈魂一起消失。他寧願後半生與電腦裏的愛人共度。關於實驗的風險,他也一定跟妻子商量過。這對兒相愛至深的夫妻決定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們寧願以不同的形態存在繼續相愛,也不願陰陽永隔,為了繼續在一起,他們也願意承擔實驗風險。

於是X告訴霍飛,即使是這樣,他也願意加入實驗。他不要報酬,不要一分錢,他可以把他的那份錢都給霍飛。可霍飛告訴他名額隻有一個,他是絕對不會讓給X的。

霍藝涵和X的妻子中隻有一個能贏得一線生機。X跟霍飛一樣,一樣是被某種執念操控著已經近乎瘋狂的男人,他最終做了一個決定,必須要讓自己的妻子頂替霍藝涵的位置和資格,他決定先下手為強,在霍藝涵被送去實驗之前,抓緊時間殺了她,並且綁架霍飛。

X趁霍飛不在家時入侵到霍飛家中,狠下心殺了奄奄一息的霍藝涵,並且做好埋伏,等到霍飛一進家門便製服他。他很可能把霍飛五花大綁,讓他看到霍藝涵的屍體,並且威脅霍飛給卓晰桐打電話,說是自己的女兒沒能等到實驗正式開始便病故,但他的朋友,也就是X,跟他的情況差不多,至親患的也是尿毒症或者是類似的疾病,向卓晰桐提出由朋友的至親頂替。

當時的霍飛別無選擇,這個時候如果告訴X一切都隻是騙局,根本沒有什麽實驗,送去的實驗品必死無疑,那麽已經背上一條人命的X很可能受到打擊幹脆把霍飛也殺了。他隻能將計就計,假裝真的有這麽一個有可能救人的臨床實驗,給卓晰桐打電話,通話中表現正常,提議由朋友的至親頂替。

在卓晰桐看來這隻是一個小插曲,反正他要的隻是一個命不久矣的道具,箭在弦上,他又沒有功夫去找別的合適的人選,索性就相信了霍飛。他知道霍飛一定不會讓肥水流到外人田,即使霍藝涵死了,他也要當個中間人賺一筆。於是卓晰桐便讓霍飛帶著朋友以及實驗品按照原計劃趕到指定地點,帶上能夠證明實驗品病入膏肓的病例,或者幹脆病例也免了。

以卓晰桐的謹慎風格,他肯定不會在電話中與霍飛談及太多他們的計劃和實驗的內容,這一點倒是正如霍飛之意,不至於讓謊言戳破,讓自己深陷危局。

在約定實驗開始之前的幾天,X一直囚禁霍飛,很可能把他帶回自己家,一麵陪伴妻子一麵防止霍飛逃跑。X承諾,隻要霍飛能夠按照約定把他和妻子送去指定的實驗地點,並且正式引薦給卓晰桐,他便放霍飛自由。X當時還僅存一點點良知,他跟卓晰桐一樣,隻想要為了自己的私利去殺害一個本就時日無多的霍藝涵。至於說放過霍飛會有什麽後果,當時的X恐怕也沒心情去多想,他滿腦子隻有愛妻的未來。

7月14日,卓晰桐夫婦遇害的當天,也正是他們與霍飛約定實驗的日子。原計劃本來是霍飛帶著霍藝涵趕往實驗地點,而實際上是霍飛帶著X和他的妻子趕往約定地點。

我推測這個實驗地點也很有可能是跟鬱凡海有關的,也許是鬱凡海在郊外的某處他不常去的房產,或者是集團名下的某個廠房之類的。這樣更容易把罪名栽贓給鬱凡海。

一行三人駕車前往,到了目的地,霍飛把X和他重病的妻子引薦給卓晰桐夫婦,然後便謊稱要在距離實驗地點一定距離的地方等待,也許是別墅的一樓大廳,也許是廠房的門口。

不明真相的X帶著滿懷期望的妻子跟著卓晰桐夫婦去到了實驗室。實驗室是真的存在的,這也是栽贓給鬱凡海必須的條件。一切布置得煞有介事,讓X最初深信不疑。也許還有那麽一張實驗床讓X的妻子躺上去,有什麽精密的儀器鏈接女人的大腦和電腦。

在實驗正式開始之前,X和妻子免不了情意綿綿地告別,畢竟實驗有風險,幾分鍾之後,他們有可能迎來永生廝守,也可能提前陰陽兩隔。卓晰桐夫婦看在眼裏,心中難免唏噓,他們眼中的X是個虛情假意的小人,明明是賣了妻子的性命賺錢,卻還要欺騙妻子真的有實驗成功的可能性。但也僅限於內心裏的鄙夷而已,卓晰桐夫婦是不會因為這點主觀情感就放棄籌劃了幾個月的大計劃的。

緊接著,X的妻子開始實驗,然而實驗卻並沒有如X意料中那麽複雜和驚險。卓晰桐夫婦駕輕就熟,就像是完成一個任務一樣,沒有絲毫緊張激動,在短時間內奪走了X妻子的性命。然後告知X大功告成,接下來的事情X可以跟霍飛一起按照計劃進行。

X傷心之餘也起了疑心,他問既然實驗已經失敗,後麵還有什麽計劃。卓晰桐夫婦看到了傷心欲絕又不明所以的X,這才察覺出不對勁兒,他們馬上去找本應該等在外麵的霍飛,結果已經人去樓空。

X悲痛欲絕,一麵是至愛的死,一麵是卓晰桐夫婦身上的疑團,他恐怕會發狂似的抓住賈琳,以妻子的性命要挾丈夫卓晰桐說出真相。卓晰桐看得出失去妻子的X非常有可能讓他也痛失所愛,他顧及愛妻安危,情急之下隻好把全部真相,也就是他們那個栽贓的計劃全盤托出。當然,他們提到了真正的雇主,也就是嫁禍星海的幕後主使漆耀煊。說到底,是霍飛騙了X,整個計劃的主謀是漆耀煊,卓晰桐夫婦雖然稱不上無辜,但不應該為X妻子的死負責。卓晰桐抱有一絲希望,X能夠理智清醒,放過他們去追罪魁禍首霍飛。

X哪裏能夠接受這樣的結局,居然有人利用了他對妻子的愛,利用了妻子的求生欲望,居然有人可以如此視生命如草芥,隻為了貪婪和私欲。X知道自己上當受騙,代價是他曾經違背良心殺害的霍藝涵,還有他深愛的妻子。那一晚,X生不如死。

遭受天大打擊的X找不到欺騙他的霍飛,眼前隻有兩個跟霍飛同流合汙的敗類,直接殺害他至愛的凶手。他會做什麽呢?答案再清楚不過。

一口氣說了許多,我有些口幹舌燥,喝了半杯水,休息了半分鍾,也是給對麵麵色凝重的鬱丞星一點時間消化上述推理。

“也對,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個實驗,X一定早就知道風險,應該不會因為實驗失敗就一氣之下殺死實驗者。可如果他知道一切都是肮髒的栽贓騙局,自己和妻子隻是最底層被犧牲的棋子,他一定會氣急敗壞,在痛苦和憤怒之下殺死近在眼前的殺妻仇人,”鬱丞星重重歎息,嘴唇微微發抖,雙眼濕潤,“我從來也沒想過,卓叔卓嬸的死會是他們自作孽招致的惡果,我一直以為他們善良無辜,殺害他們的人才是窮凶極惡。沒想到,死者並無無辜,凶手也……”

“凶手不值得同情!”我打斷鬱丞星,“無論何種境遇和理由都不能為犯罪開脫。從X殺死霍藝涵開始,他就已經淪為罪犯。卓晰桐夫婦是為了一己私欲,不惜恩將仇報去栽贓傷害他人,X又何嚐不是?”

鬱丞星驚訝地看著我,片刻後欣慰地微笑,“許謐,你讓我汗顏。的確,我不該同情凶手。那麽後來呢?X殺人之後就轉移屍體了嗎?他為什麽要在卓嬸的身上留下那個血跡X?”

“的確,殺人之後還有很多後續工作,首先便是轉移屍體。X在清醒過來之後便決定做一番努力為自己脫罪,他應該想過一死了之,但是想到霍飛和漆耀煊兩個仇家,他必須要活下去才能有機會殺死這兩個罪魁禍首。X駕駛卓晰桐的車載著兩具屍體往郊外,一麵走一麵尋覓可以藏屍的地方,他想要開得盡量遠,讓屍體晚些被發現,這樣他便會有更多的時間去找另外兩個仇家複仇。可能是因為沒有挖坑的工具,或者是他體力不支,他沒有選擇更加穩妥的埋屍,而是把兩具屍體藏在了廢棄的農場。天亮之前,他必須趕回實驗地點清理血跡。”

鬱丞星冷哼一聲,“恐怕在實驗地點做善後工作的不隻是X一個人,他隻是清理了血跡,而那些實驗的痕跡,應該是漆耀煊後來清理的。漆耀煊得知卓晰桐夫婦的死訊,知道一定是計劃有變,他絕對不能讓他的栽贓計劃大白於天下,所以隻能幫助凶手一起隱瞞,徹底清理現場。”

“是啊,接下來X便開始尋找漆耀煊和霍飛,想要殺了這兩個仇人,或者跟他們同歸於盡。可事實是,這兩人卻多活了十一年,直至十一年後才死於X之手。我想,原因很可能是有什麽變數讓當時的X放棄了複仇。”說到這裏,我有些不太自信,因為關於這個原因我真的是憑空猜測。

鬱丞星苦笑,隨口接道:“總不可能是X又遇到了一個令他心動的女人,打算放下過去重新開始好好生活了吧?”

我聳聳肩,“丞星,這也算是咱們倆不謀而合吧。我正是這麽想的,又或者X突然中了頭彩,又或者X徹底冷靜下來以後決定收手,總之十一年前的X僥幸脫罪,他不想再冒險搭進去自己的性命。直到十一年後,他殺死漆耀煊和霍飛二人已經不是為了仇恨,隻是為了掩飾當年他的罪行,掩飾當年那個栽贓的罪惡計劃。”

鬱丞星微微搖頭,“可我不懂,X又是怎麽知道十一年後我們和警方又開始調查十一年前的舊案呢?他一定是聽到了些風聲,所以才會去殺人滅口。難道是警方那邊有人泄密?”

“沒人泄露你們調查舊案的消息,X隻是看了電視新聞,便發覺自己高枕無憂的日子很可能要到頭了。”我提示鬱丞星。

“電視新聞,難道是蔡永昌的案子?”鬱丞星馬上反應過來,“新聞的確報道了蔡永昌的案子,也提到了屍體上被燒出的X的印記。所以X認為那宗案子是有人在模仿他這個X殺手,想要把罪名嫁禍給他,警方也極有可能根據蔡永昌的案子牽扯出十一年前他犯下的舊案。X懷疑這個模仿犯有可能是漆耀煊和霍飛其中之一,所以才暗中觀察二人。通過跟蹤觀察他們,X察覺到警方已經在尋找他們,所以先下手為強?”

我點頭又搖頭,“丞星,你的說法不完全正確。正確的一部分是:X的確是通過蔡永昌的案子得知自己高枕無憂的日子可能到頭,為此,他還特意假裝成記者去蔡永昌家附近打探消息,想要以此確定凶手到底是不是漆耀煊或者霍飛。他的確在懷疑時隔十一年,他曾經放過的兩個仇家想要借他的名義殺死他們的仇家,再上演一出栽贓嫁禍的把戲。所以之前我在調查蔡永昌案件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他。錯誤的一部分是:X並不是X殺手。”

鬱丞星迷惑地反問:“什麽意思?X不是X殺手?你之所以給凶手取名為X不就是因為他殺人之後在屍體上留下了X嗎?對了,你剛剛也說了,四具屍體上的四個X意義各不相同。許謐,你現在該解釋一下這一點了吧。到底這個X有什麽含義?”

我正要說到這點,索性從頭來說,“那麽就先從最先出現的X說起吧,這也是最為重要的一個X,也就是賈琳身上的血跡X。我之所以說X不是X殺手,那是因為賈琳身上的血跡X並不是凶手X畫上去的。按照我剛剛的推理,他是在極為痛苦憤恨的情緒中殺人,很大一部分是衝動,根本沒什麽理智,又怎麽會突發奇想給自己留下一個印記?這個X其實是卓晰桐或者賈琳留下的,它並不是凶手的犯罪簽名,而是死者留下的死亡信息,給警方的暗號。”

“他們是什麽時候有機會留下這個X呢?凶手X發現了嗎?”鬱丞星問。

“凶手X應該沒有發現,否則他應該會抹去這個痕跡,雖然不明白這個X代表著什麽,但保險起見,他一定會抹去。如果卓晰桐或者賈琳當時並沒有徹底死去,而是在凶手運屍的過程中,在車上醒來,用血跡在身上畫下這個X,那麽之後凶手便不會發現。一來他認定兩個死了的人不可能再有所作為,二來夜晚的廢棄農場根本沒有燈光,他也看不見。”

鬱丞星讚同我的說法,又一次嚴肅地提出那個問題,“許謐,那麽這個X到底是什麽意思?是指未知嗎?因為卓叔卓嬸自己也不知道霍飛臨時找來的這個頂替者到底是誰?”

“是的,有這麽一層意思。當時的卓晰桐或賈琳一心想要留下一個能夠給警方提示的死亡訊息,但卻不知道這個凶手到底是誰,留下一個X代表他們自己也不知道凶手的身份。此外,如果把X看作連線遊戲中兩條相交的線,它也有交換的意思,也就是說原本的霍飛被換成了凶手。除了以上兩點,我想這個X還有一層深意,代表著錯誤,這是卓晰桐或賈琳臨終的悔意,他或她意識到他們做的事情是個錯誤。雖然血跡X的作者本身已經亡故,沒人知道他到底留下這個印記時心理到底如何,但我寧願認為他們中的一個有悔意,願意承認錯誤。”

“原來如此,所以凶手X也是在事後才從警方或者媒體那裏得知屍體上有個血跡X,他應該已經猜到了卓晰桐或者賈琳留下此印記的原因。他也知道警方並不知道,而是把這個X當做凶手的簽名,既然警方已經搞錯了方向,那麽不如讓警方將錯就錯。凶手時隔十一年後殺死漆耀煊和霍飛也留下這個印記,誤導警方凶手是個連環殺手,”鬱丞星所說正是我的想法,“這麽說來,的確,這兩個X與十一年前的X含義完全不同。”

鬱丞星說完,與我對視,我倆彼此凝視,似乎都能看穿對方心中疑問,但是卻像是博弈一般,誰都不開口說破。我們此時心中所想都是蔡永昌身上那個用打火機燙下的X,我們都知道,這個X與其他X的意義都不同,它最例外的一個。我知道,那是靳楠留下的,是靳楠利用黑客技術遠程控製了蔡永昌家裏的智能管家殺人,他之所以留下那個X隻是為了引出十一年前的舊案,讓罪案規劃局找我去調查。他本身跟蔡永昌沒有任何恩怨,之所以把他選作目標隻是因為他家裏有智能家居係統,並且還有漏洞,殺人條件得天獨厚。

鬱丞星之前跟我言之鑿鑿說林堅是凶手,並且不允許我再深究。現在看來是在騙我,鬱丞星何等聰明,怎麽會看不透這麽簡單的栽贓嫁禍手段?他肯定也察覺到了是罪案規劃局內部的人作案,因為隻有內部的人才有機會和能力篡改星雲的數據。但他卻不讓我知道罪案規劃局內部有內鬼。

現在,我知道這個內鬼就是靳楠,一個真實名字並不叫靳楠的家夥,鬱丞星是否知道我不得而知,至於說他為什麽要隱瞞我內鬼的存在,原因就更為複雜,我現在不想猜測。至少關於靳楠的身份,我已經徹底了解,我自信,我所知道的事情,鬱丞星並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訴他,不想就這樣出賣那樣信任我,一心想要幫我逃離的靳楠。

實驗報告就此結束,鬱丞星著急上交報告,然後與警方聯係緝捕那個逍遙法外十一年的凶手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