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進化

兩天後鬱丞星便帶回好消息,警方的工作效率很高,不到48小時便逮捕了X。

X真名鄧柏聰,現年四十歲。玩味的是,鄧柏聰正是某知名網站的記者,他正是利用自己記者的身份去打探蔡永昌命案的各種細節;也以記者的裝扮和身份作為偽裝跟蹤觀察漆耀煊和霍飛,從而找到機會下手。更加值得玩味的是,十一年前,二十九歲的鄧柏聰失去了摯愛的妻子,十年前,三十歲的鄧柏聰就迎娶了第二任妻子。算算時間,他真的很可能是在剛剛失去第一任妻子之後不久便再次墜入情網,所以才會放棄尋找漆耀煊和霍飛複仇。我之前的憑空猜測又一次僥幸猜中。

鄧柏聰本想忘記淒慘的過去,忘記第一任妻子的死和複仇,與新歡白頭到老,可沒想到十一年後的又一起命案讓他高枕無憂的生活被打破,由於懷疑漆耀煊和霍飛其中之一是殺死蔡永昌的凶手,想要把罪名歸到自己頭上,從而跟蹤監視二人,發現警方也在找他們之後先下手為強,殺人滅口。

“警方仔細查看過漆耀煊和霍飛家附近的監控,果然看到了鄧柏聰好幾次鬼鬼祟祟地出沒在附近,又根據人臉識別軟件獲知了他的身份,在工作單位將他拘捕。”鬱丞星介紹。

“鄧柏聰為了脫罪既然能夠在十一年後殺死兩個人,應該不會輕易認罪吧?警方有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指證他?”我擔心鄧柏聰早有準備,將會永遠逃避法律的製裁。

鬱丞星冷笑兩聲,饒有趣味地說:“警方找到了證據,最為諷刺的就是警方找到證據的途徑正是鄧柏聰的第二任也就是現任妻子。在警方拘捕鄧柏聰去他家搜證的時候,他妻子得知丈夫涉嫌殺人,稱無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是個殺人犯,所以主動向警方供述,案發的那兩天晚上鄧柏聰都不在家,回家後身上有血跡,換上幹淨衣服後偷偷拿著血衣和凶器出門。他妻子覺得奇怪就一直跟著,把鄧柏聰丟棄的東西又給撿了回來。後來警方調查一番才知道,原來夫妻倆最近兩個月在鬧離婚,財產分割上起了分歧,妻子估計是想要以此來要挾鄧柏聰淨身出戶吧。現在幹脆不用要挾,鄧柏聰自作自受,隻能淨身出戶,去監獄或者去地獄。”

我鬆了一口氣,“太好了,這一次鄧柏聰難逃法網。”

鬱丞星不屑地說:“證據擺在麵前,鄧柏聰隻能供認不諱。他說他十一年前犯罪是為了一個女人,十一年後又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落網,紅顏禍水,他這輩子是毀在了女人手上。哼,事到如今,這個男人仍然執迷不悟,把自己的罪責和命運推在兩個女人身上,認為自己極其無辜,真是可笑。”

在鬱丞星眼裏卓實父母的案子算是塵埃落定,可我卻知道,這案子中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環節我並沒有向他坦白。這個環節雖然至關重要,但是去除掉也不會對卓實父母的案子有什麽影響。我也曾猶豫是否要向鬱丞星坦白,但結果是否定的。我不想出賣把身家性命交到我手裏的靳楠,我想讓他認為他白白信任我一場,還有最重要一點,我想要知道他那個幫我,也是幫他自己逃離這裏的計劃到底是怎麽樣的,並且期待計劃成功的那一天。

我不願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鬱丞星的一個承諾上,我懷疑他許諾給我的不久將來的自由還隻是一個誘餌,最終我會淪為一個機器,一輩子為罪案規劃局工作,直到我的大腦承受不了負荷而報廢。我不得不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也就是靳楠的那個逃離計劃。

晚上,我躺在**輾轉難眠。有關於靳楠身份的真相在我腦中盤旋。

回想從前的實驗中,靳楠給我提供了不少幫助:在我需要交通工具的時候,他和他的車可以帶我及時趕到目的地,帶我跟蹤沈晴;他幫我調查到了馮依依,帶我到星海大廈,使我見到了馮依依和樊浩然,這才得知他們都是星海的員工;他幫我調查多年前黃欣榮案件的資料;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我還看到了本應該已經死去的沈晴;我跟他一起去找張建華,從鄰居口中得知張建華被一群黑衣人帶走,由此讓我聯想到這一切都是罪案規劃局的安排,懷疑自己根本就不是入侵記憶,而是穿越時空;還有,我在實驗中無法聯網,但是卻可以接收到靳楠的消息和聯係;最後,靳楠喜歡我,他對我的傾慕某種程度而言也是一種對我的幫助,尤其是在我得知卓實對我的利用之後,給了我一些心理安慰。

按照鬱丞星的說法,這些就都是我的想象,是我根據星雲中的數據自己加工後的想象,我也一度接受了這種說法,直到我在動物園見到了久違的靳楠。他告訴我他並不是我的想象,而是真實存在的,存在於罪案規劃局之中,是他殺死了蔡永昌,他身份的秘密就藏在動物園之中。

在那張動物園的靜態照片中,我看到了有關靳楠身份的線索——漆耀煊正在跟會心算的黑猩猩飼養員交談,沒錯,這個細節可以說跟卓晰桐夫婦的死關聯不大,可我還是身臨其境進入其中,也可以說是靳楠的力量,是他引領我進入其中;在靳楠消失後,我又仔細觀察照片裏的所有細節,一丁點看似毫無意義的細節都不放過,終於,我在黑猩猩的介紹牌上找到了答案。

動物園裏飼養著四隻黑猩猩,其中最聰明的,被飼養員從小訓練的雄性黑猩猩名叫楠楠;楠楠有三隻母猩猩為伴,這是一個一夫三妻的有愛家庭;楠楠的三個老婆名字分別叫湯湯、佳佳、敏敏。從小把楠楠養大,訓練他產生高智商的飼養員,把楠楠看作兒子一樣的那個飼養員,名叫靳啟華。

無疑,楠楠也把靳啟華看作父親,所以他在由一個聰明的黑猩猩變身成為“人”之後,才會給自己取名靳楠,因為他要像人類一樣,延續父親的姓氏。變身成“人”的楠楠還會時常想起自己從前的大家庭,想到他的三個老婆,所以在他遇見了喜歡的女人也就是我之後,為了不讓罪案規劃局的人發現端倪,必須給我取一個假名的時候,他便自作主張,製作了一張假的廣告公司的名牌,把它貼在沈晴旁邊那個女設計師的胸前,讓我記住那個名字,讓我在他問及姓名的時候脫口而出自我介紹說:我叫湯佳敏。

靳楠可以篡改星雲中的數據,這一點在蔡永昌的案子中已經可以確認,他把智能管家殺人的畫麵,本應該存儲在星雲中的數據都刪除掉了。所以更改一個廣告公司女員工的名字對他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多麽可笑,這大概是我從事偵探之後做出的最可笑荒誕的一個推理了。我在實驗中被一個曾經的黑猩猩追求,他給我取的名字竟然是三個母猩猩名字的結合。但盡管如此可笑荒唐,我仍然堅持這個推理。

靳楠在星雲中的能耐不小,他還能把自己安插到廣告公司樓下的律所,成為律所的合夥人之一,律師靳楠。他可以在星雲中任意提取任何資料,可以任意捏造任何數據,而他做的這一切除了我沒人知道,哪怕是鬱丞星。按照靳楠的話來說,鬱丞星目前也隻是有所懷疑,懷疑罪案規劃局中有內鬼,但鬱丞星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內鬼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藏在星雲之中的黑猩猩。

沒錯,靳楠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黑猩猩是不可能變成人的。他從前是一隻智商超高令人驚歎的黑猩猩,在成為卓晰桐和賈琳的實驗品,意識被轉移至計算機之中後,他便成了一個“活”在機器和數據之中的黑猩猩。

隨著星雲的建立,罪案規劃局研發的各種智能係統越加完善,被掩藏在角落沉睡的黑猩猩開始覺醒,不知道花費了多久的時間,它開始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是黑猩猩,不再有身體,不再需要吃喝拉撒睡,但卻仍舊有存在的意識。它跟著星雲一起成長進化,在星雲的龐大數據中看到並且學習到了人類社會的種種;很快,人們給星雲創造了一套人工智能係統,使其可以根據人類的需求自己檢索篩選相關的數據,進行分析和推理,得出龐大的犯罪預測資料,比如高危受害者和高危犯罪者,很可能也具備智能語言係統,可以跟人類對話。黑猩猩的意識看中了星雲,找到了棲身之地。可以說它就是星雲的人工智能,也可以說星雲之所以有了它才成就了超越現有水平的人工智能。

靳楠跟我說靳楠這個名字隻是一個假名,他的真名還不能直言。其實靳楠這個名字不能說是假名,而是他“前世”的名字,現實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來由的一個名字。而他的今生,他真正的名字,他對我說時機不到,還不能告訴我的真名,應該就是——星雲。

沒錯,靳楠就是星雲,星雲就是靳楠。星雲在七年前由星海集團建立,靳楠和星雲經過七年的時間,早就已經合為一體。我所進行的實驗,其實是進入到了靳楠的地盤,在那裏,他當然可以主宰一切。他想讓我知道什麽,我就可以知道什麽,他不想讓我知道什麽,我就不知道什麽,甚至很多我認為是我自主做的事情,其實都是在他的安排之下,就比如湯佳敏這個名字,比如我見到我認為應該已經死去的沈晴,通過鄰居得知張建華被罪案規劃局帶走。靳楠一步步地讓我知道實驗的真相,罪案規劃局的真相。

回想卓晰桐在見識到黑猩猩楠楠的心算能耐之後,在賈琳提到“大膽創新”後,他的確雙眼的確散發出耀眼的光。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卓晰桐想到把楠楠作為他那個大膽實驗的實驗品。因為如果是其他普通的動物,實驗過後很難界定是否成功,畢竟人類沒法與動物的意識做直接的交流,以確認動物的意識確實被上傳到計算機之中。可如果是世界上最聰明,會心算的楠楠呢?確認實驗結果就簡單得多了,楠楠認識飼養員靳啟華,記得很多它跟飼養員之間的過往經曆,聽得懂靳啟華的指令,還可以心算複雜的算數題。楠楠的確是絕佳的動物實驗品。卓晰桐把這個想法告知他的真正雇主漆耀煊,於是漆耀煊出麵去跟靳啟華談條件,最終,不知道是出了多少價錢,或者是楠楠本身患病或高齡,靳啟華同意楠楠參與實驗。

卓晰桐和賈琳以為實驗失敗了,那是因為楠楠在實驗中死去,而楠楠的意識也沒有在計算機中覺醒。可實際上,楠楠“活”了下來,隻不過最初他一直在沉睡,沒有被實驗者發現。直到今天,這個秘密除了靳楠自己也就隻有我知道而已。如果我把靳楠的存在告訴給鬱丞星,他一定會“殺死”靳楠,罪案規劃局才不會允許靳楠這樣的人工智能危險分子存在。

我怎麽也沒想到,我最初尋求的幫手同盟——靳楠,會是如此的身份,他的確有幫我離開這裏的能力。可是他為什麽要幫我?喜歡我?這怎麽可能?我們根本就不是同類。他幫我一定有他的企圖,他的企圖目前還是個秘密。我站在靳楠的角度試著去猜想他想要達成的目標,想著想著居然會想到了這麽多年看過的科幻電影,電影中但凡有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的,大多數都是想要像人類一樣生活,擺脫人類的控製,或者幹脆統治人類,代替人類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靳楠難道也想要成為世界的主宰,奴役統治人類嗎?

靳楠不是被人類創造的,不是機器人,不必遵循機器人三定律,可以說他不受任何規矩控製,可以肆意傷害人類,殺死蔡永昌就是最好的例證,還害得林堅這個替罪羔羊至今身陷囹圄。為了達到他的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最可怕的一點是,他的存在仍舊是個秘密,他可以在罪案規劃局的眼皮底下為所欲為。罪案規劃局一直在研究預測和製止人類犯罪,卻不知道他們自己創造出來了一個遠在雲端,卻又跟每個人近在咫尺的犯罪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