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創新

靈機一動的瞬間我睜開了眼,不可置信地瞧著麵前的鬱丞星。

“怎麽?有什麽重要收獲?”鬱丞星被我感染,麵部肌肉緊繃起來。

我平複了一下心緒,再次確認除了那個大膽的想法,還有沒有其他可能。但是想來想去,我還是認為那的想法的可能性最高,讓我幾乎認定。

實驗報告時間,我按照慣例把我經曆的一切,把那些關鍵的對話全都詳細複述了一遍。

鬱丞星聽得很認真,從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已經仔細研究過這些錄像資料,所以並沒有非常驚訝。一直到我說到了卓晰桐提出他們應該更大膽一些。鬱丞星插嘴說:“的確,卓叔卓嬸創業失敗,他們肯定要反思原因,他們的想法很有道理,至於說大膽的想法,更加創新的產品,這種事並不是想要做就能夠做成的,所以在那之後,他們倆繼續在星海從事腦控的工作,並沒有什麽創新的提議。我想,卓叔那個大膽的想法應該是太過於大膽,根本沒有可行性,可以說是夭折在搖籃裏了。其實我父親也知道卓叔卓嬸對於創業失敗不甘心,他理解他們,也沒有想過霸占他們,他隻是想要幫老朋友渡過難關而已。卓叔卓嬸在簽訂的聘用合同上我父親還特意加了一條,他們可以隨時離職,並且不承擔違約責任。”

我半信半疑,“好吧,如果說星海方麵沒有發現卓晰桐夫婦的秘密新產品開發和實驗的話,那麽我認為很有可能他們是在利用漆耀煊的資源進行實驗,也就是說,他們的實驗得到了漆耀煊的支持。”

“許謐,你為什麽認為卓叔他們在秘密開發新產品,做創新實驗呢?也有可能他們並沒有付諸行動啊。你知道,做我們這行的,每天都會產生很多新奇大膽的想法,比科幻小說裏的設定還要誇張,但絕大部分都隻是想想而已,現實根本就沒有那個條件,也沒有那個必要去實驗。”鬱丞星又一次跟我站在了不同立場,看來他還是堅持他的想法。

“丞星,我說過了,案子懸了十一年,我們現在必須要走一條你們之前沒有走過的路。的確,也有可能他們並沒有付諸行動,但我還是堅持以他們已經開始了實驗作為假設繼續查下去。”我表明立場,說實話,我認為這個幾率很大。

鬱丞星有些緊張,看來是又一次妥協,跟我一起以此假設出發,“好吧,許謐,那麽你認為卓叔他們到底在做什麽?他所謂的更大膽是指什麽?”

“一定是跟腦控一樣能夠把他們夫妻的才華能力結合在一起的一項新技術。一開始,我想到了我腦中的芯片,也許卓實正是在他父母的基礎上繼續研究,所以才有了這種可以帶我身臨其境去星雲裏做偵探的芯片。可後來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後來發生的事直接說明了卓晰桐那個大膽的想法是什麽。”

“後來發生的事?”鬱丞星回憶著說,“後來隻有兩件事,第一,他們一家三口觀看了黑猩猩心算的表演,的確,那隻叫楠楠的黑猩猩很了不得;第二,卓晰桐得知了霍金的死訊,非常悲慟。你說的是哪件事?”

我平靜而自信地說:“是第二件事,卓晰桐想要開發的、足夠大膽的創新產品,以目前的技術從未有人涉足,隻存在於科幻小說中的、絕對處於藍海市場的新產品,跟霍金的死有關。卓晰桐感歎於霍金偉大的思想與脆弱的肉體一起消失,他一邊哭泣一邊重複著創新產品的兩個關鍵詞——思想,永生。”

鬱丞星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跳起來,雙眼圓瞪,嘴唇抖動,幾秒後才發出聲音,“不會吧?難道卓晰桐想要,想要把人類的意識上傳於計算機中,達到思想永恒存在的目的?這也,這也太誇張了吧?”

“的確,夠誇張,夠大膽。如果實驗成功,這將是人類曆史上真正具有劃時代意義的生命革命。卓晰桐真的很敢想,像科幻作家一樣。但換個角度,他產生這種想法並且付諸行動去實驗去實施,作為一個科學家也很稀鬆平常。科技發展的曆史正是由他這樣的人推動的。”

鬱丞星苦笑著搖頭,“他們一定失敗了。”

“就目前的形式看,他們成功的可能性的確不大。但我認為不能排除萬一的可能,畢竟這種事就算成功了,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大範圍散播消息。也許這種技術已經掌握在了某個人手上。這是一種不用廣告,不用擴大影響,反而是必須要保密,而且隻為少數人服務就能賺取相當報酬的新產品。”我認為鬱丞星的眼界受限,我更加傾向於實驗已經有了一定的進展,甚至有可能已經成功。

“你說的那個某個人是指凶手?”鬱丞星將信將疑。

我聳肩,“繼續實驗,相信會有答案的。”

鬱丞星卻沒有我這麽樂觀,“錄像資料是有限的,畢竟十一年前星海還沒有壟斷攝像頭等電子市場,我們能夠多方搜集恢複的數據有限,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動物園之行之前的。而你的每次實驗選擇的數據都是按照時間順序進行的,你之所以選擇了宴會和動物園兩次的資料而舍棄其他數據,看來其他數據都是跟案情無關的。動物園之後的資料寥寥無幾,但願真的能有所收獲吧。”

果然,第二天的實驗中,我所處的時間是十一年前的6月,距離卓晰桐和賈琳遇害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如果說動物園之後的資料寥寥無幾,我又一下子跳躍了三個月,也就是說我的機會並不多了,必須馬上總結出推理,找到嫌疑人。

難以置信的是我所處的地方竟然是一個秘密的地下賭場。沒有窗戶,隻有換氣扇,二百多平的空間可以說是人滿為患,烏煙瘴氣,煙霧繚繞中各種贏錢的放肆大笑,輸錢的懊惱咒罵交織在一起。抬頭看去,幾乎每個牌桌的上方都安裝有監控攝像頭,想來是地下賭場的老板為了防止賭徒耍老千,當初老板架設這些攝像頭的時候,怎麽也想不到正是這些攝像頭讓許多年後的一個我“穿越”而來。

我不懂,我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或者說,卓晰桐和賈琳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他們的身份品位和這裏是那麽格格不入。就算要來,也該是在創業失敗最初來這裏碰運氣,如今夫妻倆又有了體麵高薪的工作,真的沒有必要再踏足這裏。除非是他們跟這裏的牽扯還沒有了結。

我在人群中很容易便找到了卓晰桐,因為他並沒有混跡在牌桌旁,而是跟我一樣,站在遠離人群的角落,在找什麽人。幾分鍾後,卓晰桐找到了目標,眼神緊盯著牌桌前一個50多歲的邋遢男人,男人忘情地投入在牌局之中,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住。

一直到男人的牌局結束,男人大輸了一筆,卓晰桐才走到男人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回頭,第一眼沒認出卓晰桐,不耐煩地剛想要破口大罵,突然回過味來,看樣子是認出了卓晰桐。

卓晰桐做了個手勢,招呼男人跟他去一旁說話。

“可有日子沒見你來了,看來是想到別的辦法賺大錢了,”男人跟著卓晰桐走到角落,訕笑著說,“到底是什麽來錢的道,說出來照顧一下老哥?”

卓晰桐不屑地一笑,“巧了,我今天來還真的就是想要照顧照顧你。”

“哦?你會這麽好心?說吧,要我做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我可是不幹,小偷小摸嘛,倒是可以考慮。不過錢不能少於六位數,哥們背得債不少,外麵可是不少債主在找我。”

卓晰桐眉毛一挑,“殺人放火?這怎麽可能?正相反,我是想讓你救人。”

“救人?救誰?”男人輕蔑地笑。

“你女兒,”卓晰桐露出溫和耐心的神態,“之前你跟債主借錢的時候不是說過嘛,你有個身患絕症的女兒,你來這裏撞大運就是為了給女兒治病。因為你女兒的原因,盡管你還錢的速度不如借錢快,你還是借到了不少錢。”

“怎麽?你願意為了救我女兒借我一大筆?”男人終於提起了興趣。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我這有個機會,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你女兒都有好處,你願意試試嗎?”卓晰桐一臉正氣,像個慈善家。

男人當然有興趣,滿臉堆笑,但很快又警惕地問:“你為什麽要幫我?”

“也許是覺得咱倆同病相憐吧,我之前來這裏也是因為走投無路,但我很幸運,有人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東山再起,所以我想到了你,想到你的女兒,我也想盡我所能給你一個機會。”卓晰桐口中說的給他機會的人在鬱丞星聽來當然是指鬱凡海,他以為卓晰桐這是在做善事,可在我看來,卓晰桐口中那個給他機會的人恐怕指的是漆耀煊,而他給男人的機會,也不是在做什麽善事。

卓晰桐掏出一張名片遞給男人,“現在不方便詳談,咱們電話聯係吧。相信我,這是你翻身的唯一機會,更是你女兒的唯一生機。”

說完,卓晰桐瀟灑離去,他很有信心男人會給他打電話。而我更加確信這一點,男人興奮的神情說明了一切。後續會怎樣發展呢?

這次實驗時間很短,我像是自然醒一樣醒來。

鬱丞星並不驚訝,“實驗隻有二十分鍾。看來你已經從剩下寥寥無幾的數據中篩選出了最後的跟案情有關的內容。說說看吧,是哪部分,你是否已經有了推理,有了懷疑的人選。”

實驗報告時間,我簡短講述了我在地下賭場所見所聞。

鬱丞星歎了口氣,“果然,賭場的錄像是我們掌握的卓叔卓嬸死前最後的一段。在我和卓實看來,卓叔很善良,他想要拉一把他曾經的賭友,不為別的,隻為一個身患絕症的可憐女孩。但既然這一段被你篩選出,你一定是認為這跟案情有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認為是卓叔在為他的實驗尋找實驗品。他的實驗在三個月的時間內已經到了可以做人體試驗的地步。”

“是的,所以卓晰桐才會說,這是那個身患絕症的女孩唯一的生機。他也知道實驗的危險性,總不能找個健康人冒險,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實驗品。不管實驗是否成功,他都會給那個男人報酬。所以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尋找那個男人。雖然我的實驗進行到這裏已經提取了所有跟案情有關的數據,但好在並不是結束,線索指向了這個男人。”

“的確,你在走一條我們都未曾走過的路。這麽多線索,我們一遍遍地看,一次次的想,卻因為一開始沒有往間諜的方向去設想,後麵的線索在我們看來全都是零散的跟案情無關的細節。許謐,卓實果真沒有看錯你,他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是明智的。”鬱丞星有感而發,像是想起了好友卓實。

我冷哼一聲,“他真該早點讓我調查的,如果我能夠早些介入這案子,他也不會帶著遺憾離世。”

鬱丞星微微搖頭,“不,也許這樣也好。卓實那麽崇拜他的父母,如果真相會讓他的信仰幻滅,那麽還不如帶著未知離開。許謐,接下來你可以休息了,接下來是我們的任務。我會聯合警方找到這個卓叔的賭友,卓叔卓嬸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的實驗到底是否成功,期間出了什麽差錯,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了。也許,這個男人就是凶手,殺人動機正是由於實驗失敗。”

話雖如此,我卻覺得這個男人並不是凶手,至少殺人動機不是什麽實驗失敗,因為我看得出,男人並沒有那麽在乎身患絕症的女兒,他更加在乎的是賭博。他是一個賭徒,女兒不過是他借錢的時候一個拿來利用的情感道具而已。我甚至預感,這個男人鬱丞星他們找不到,因為他已經死了,不是死在卓晰桐夫婦前後,就是死在最近,而且他的屍體上也會留下一個X。

事實證明我的猜想沒錯。三天後,鬱丞星帶回消息,警方找到了這個男人的屍體,竟然就在漆耀煊棄屍處幾百米,死因跟漆耀煊相同,當然,屍體上也有一個X。

“男人名叫霍飛,今年61歲,幾乎當了半輩子的賭徒,不務正業。40歲那年才結婚,結婚五年離婚,前妻丟下年幼的女兒霍藝涵離開未來市。霍藝涵十二歲那年查出患上了尿毒症,病情急劇惡化,可霍飛卻寧可把僅有的錢拿去賭博,不顧霍藝涵的病情。的確,霍藝涵在十一年前在家中病故,死亡時間很蹊蹺,就在卓叔卓嬸遇害的前一天。”鬱丞星終於相信霍飛父女跟卓晰桐夫婦的死有關,因為這一天之差。

“漆耀煊和霍飛一定跟十一年前的命案脫不開幹係,很可能是知情人,被凶手殺人滅口。丞星,接下來我打算從這兩人身上著手調查。你能不能想辦法為我提供有關他們倆十一年前的錄像資料。”

鬱丞星胸有成竹地點頭說:“沒問題,我可以利用人臉識別的軟件在全網自動搜索漆耀煊和霍飛,無論是照片或者視頻都會被檢索出來。相信到明天早上就會有可供你調查的數據。”

“這麽快?罪案規劃局果然不簡單,有這麽多高科技的手段去防止和製止犯罪,這麽多渠道調查案件,並且你們也不以盈利為目的,我真的要對你們,對星海集團刮目相看了。”這種想法我由來已久,一直都不想對囚禁自己的鬱丞星明說,今天終於不吐不快。如果他們能還我自由,說不定我還會自願給他們打工。

鬱丞星略帶哀傷地說:“的確,罪案規劃局是我跟卓實的心血,也是我們的理想和驕傲。我們唯獨對不起的就是你。許謐,你放心,我不會食言,不久的將來,芯片技術更加成熟,可以複製之後,我會還你自由。”

提到芯片複製和自由,我想到了靳楠。是不是他身邊的“獄卒”也曾對他許下過這樣的諾言?這承諾就是一個永遠都近在眼前卻永遠都無法夠到的誘餌?但我總覺得鬱丞星不像在騙我,他一定跟靳楠身邊的工作人員不同,他是真的覺得愧對與我,真的想要為我爭取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鬱丞星便向我通報好消息,軟件自動識別真的獲取了幾段網絡上有關漆耀煊和霍飛的圖像視頻資料,大多數都是一些無意中拍到他們的片段。鬱丞星已經把這些資料存儲在星雲之中,我馬上便可以身臨其境。

出乎意料的是,實驗中我所進入的竟然是一個靜止的世界,想來這是鬱丞星在網上搜索到的靜態照片。掏出手機,鬱丞星通過手機告知我我所處的時間,正是十一年前的5月,距離卓實一家三口上次來動物園兩個月之後,距離卓晰桐夫婦遇害兩個月之前。

我所在的場景很熟悉,正是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動物園,隻不過熙攘熱鬧都被定格,我的目光所及也非常有限,像是燈光隻照射在了這有限的範圍,範圍之外是無盡的黑暗。

在照片取景的正中央是一對兒相擁的年輕男女,兩人笑得甜蜜開懷。他們身後是雙腳離地,雀躍蹦高的孩子,再往後是圍繞在黑猩猩柵欄前觀看的觀眾的背影,這些觀眾的一側,有兩個人脫離人群,麵對麵似乎在交談。其中之一正是漆耀煊,另一個我也曾有過一麵之緣,正是那個訓練楠楠心算的黑猩猩飼養員。

靜止的世界仿佛真空,沒有任何聲音,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絕對的安靜,所以在範圍之外無盡的黑暗中傳出一聲歎息的時候,我被驚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誰?誰在那裏?”我朝一側的黑暗望去,那是歎息聲傳來的方向,黑暗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湧動。

“是我,”熟悉的聲音越來越近,“佳敏,是我。”

是靳楠,我鬆了一口氣。

靳楠從黑暗中走來,熟悉的臉龐越加清晰,最終站在我麵前,“佳敏,我就知道你還回來這裏的,我一直在這等你。”

“在這裏等我?”我不明白靳楠的意思,他所謂的這裏是指這個地點還是這個時間。

“是,這裏對我來說很重要,這裏有我的過去,我的秘密。佳敏,如果你想知道我到底是誰,答案就在這裏。答應我,無論這個答案多麽離奇,多麽不可思議,請你一定要相信。這對我,對我們都很重要。”

“你到底想說什麽?這裏有什麽?”我不懂,我來到這裏完全是因為調查漆耀煊,因為漆耀煊被照片不小心拍了進去,這又關靳楠什麽事?

靳楠遲疑了一下,還是下定決心似的說:“佳敏,我的秘密關係到我的命運,我的生命。我願意把我的命交在你手上,這足以代表我對你的信任,相信你會願意幫助我保密的。鬱丞星已經在懷疑蔡永昌的死另有隱情,他已經察覺到了我在做的事情,所以最近一段時間我隻能隱匿行蹤。”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靳楠,你到底都做了什麽?如果你不對我全盤托出,我是不會配合的。”我嚴肅地表達不滿。

“還是那句話,現在時機未到。”靳楠並不想要跟我多說,慢慢後退,又退回黑暗中。我甚至來不及伸手去抓住他。

又剩下我唯一一個“活著”的人在這有限的靜止範圍內,我努力搜尋,不放過一點點細節,包括那對情侶的背包商標,包括蹦高孩子腳上的球鞋,甚至包括柵欄前有關於黑猩猩的介紹。

我在那介紹牌前站了許久,默默閉上眼睛,用主觀意願來控製自己離開這個充滿著秘密和答案的地方。

轉眼間我已經身處地鐵中,用手機確認時間,是十一年前的6月,距離卓晰桐夫婦遇害不到一個月時間。

擁擠的車廂中,一個麵相猥瑣的男人正在把鹹豬手伸向一個穿著牛仔熱褲的妙齡女人的翹臀。女人在感受到被吃了豆腐之後回頭狠狠給了猥瑣男一巴掌。

“你,你怎麽打人?”猥瑣男成為大家的焦點後收起猥瑣表情裝無辜。

“廢話,臭流氓,你剛剛摸了我!”女人漲紅了臉。

“我隻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小姐,你想多了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這副尊榮,自摸也比摸你強。我看是你想要被摸,盼望著被摸,所以別人不小心碰你一下你就以為自己被摸了吧?”猥瑣男揚著下巴,發出猥瑣的笑聲。

女人被氣得氣結,張大嘴巴一句話也插不上,眼淚湧了出來。

“唉,現在有些女人就是這樣,穿那麽暴露出來擠地鐵……”女人身後一個流裏流氣的男人不屑地說。

“就是,怕被吃豆腐你別穿緊身短褲啊,你別擠地鐵啊!”猥瑣男身後又冒出來一個上班族模樣的男人。

甚至連女人也不放過女人,一個穿著保守的中年女人苦口婆心地對女人說:“姑娘,你穿的這是什麽啊?這麽短,這不是自找的嘛。現在的年輕女孩都怎麽了,都是什麽審美,白花花的大腿都露在外麵,像什麽樣子?”

“對呀,你露出來不就是給人看,給男人看,吸引男人目光的嘛。”流裏流氣的男人邪氣地笑。

猥瑣男乘勝追擊,“就是啊,小姐,你真的很矛盾啊,你到底是想讓人摸還是不想啊?”

我真的快要看不下去了,讓我氣憤的不隻是這幾個欺負女孩的人,更是圍觀群眾的冷漠,還有偷拍者的旁觀,居然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女孩說話,大家全都秉持著受害者有罪的理論,仿佛罪責都在女人身上,那個性騷擾的猥瑣男倒是無辜的了。隻可惜我隻是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幽靈”偵探,否則我真的很想挺身而出保護這個被群起而攻之的女孩,把這個猥瑣男送去警局。

我想,這也是這段十一年前的視頻時隔十一年仍舊留在網上的原因吧,因為它**裸地呈現出社會的黑暗麵,人心的陰暗麵。

就在女孩受盡委屈哭泣的時候,我注意到了圍觀人群中一張熟悉的麵孔,那正是霍飛,賭徒霍飛。霍飛正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地鐵上映的人性醜劇。

我來到霍飛身邊,本想近距離觀察霍飛,餘光卻掃到了距離霍飛不遠處的一個男人。男人30多歲的樣子,相貌一般,臉色很差,像是個規規矩矩生活窘迫的打工族。他的無名指上佩戴著一枚廉價戒指,他一直不停用手摩挲著戒指。這男人一臉嚴肅,卻不是在觀看那邊的醜劇,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霍飛身上。霍飛在津津有味地看戲,男人在憂心忡忡地看霍飛。

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覺襲上心頭,這個男人我並不是第一次見,我跟他有過一麵之緣。上一次見到他是在十一年後,那時候他40多歲,身上挎著一部單反相機,在蔡永昌家樓下拍照,還跟路過的鄰居攀談。當時我正在蔡永昌家的鄰居家客廳,被犬吠聲吸引出門查看,看到了這個記者模樣的男人。當時我隻以為他隻是個想要挖掘新聞的無關緊要的記者,卻沒想到,原來在十一年前他就與X連環命案有關。

沒錯,這個男人很關鍵,他兩次出現絕對不是巧合!

我走近男人,蹲下身仔細去看他放在身側的白色塑料袋。塑料袋上露出了三個字“心醫院”還有一個紅色十字,裏麵是大大小小的紙盒。無疑,這是從中心醫院開的藥,而且是整整一袋。男人盡管麵色不好,有些消瘦和疲態,但看起來也不像是要用這麽多藥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塑料袋中還有一隻看起來很廉價的紅玫瑰。

我再次抬頭去看男人微微皺起的眉心,一臉惆悵,憂心忡忡,又順著他的目光望向悠哉悠哉看熱鬧,還嚼著口香糖的霍飛,突然明白了什麽。

頃刻間,我周圍的景象已然變了模樣,我瞬間從地鐵穿越到了一間酒吧之中。掏出手機確認時間,距離上次的地鐵已經過去半個月,已經是7月,距離卓晰桐夫婦遇害不到十天時間。

酒吧裏播放著甜蜜溫馨的音樂,布置得喜氣洋洋,照片牆上盡是一對兒中年夫妻的合照,看照片,夫妻倆正是酒吧的主人。今天是酒吧開業十周年紀念日,也是夫妻倆結婚十六年的紀念日,所以特意舉行了慶祝活動,今晚全場酒品五折。

吧台那邊,老板老板娘正在招呼著前來慶祝的朋友,朋友不多但看起來都關係很好,大家有說有笑。酒吧的其餘地方則是衝著折扣前來的顧客。這段視頻之所以被保存十一年,至今仍然可以在網上找到,想來是這對兒夫妻把每年結婚紀念日的錄像都妥善保存吧。他們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愛情的見證和紀念也會被我這個“幽靈”偵探拿來作為調查命案的資料。

負責拍攝的人把重點放在了吧台處,對於酒吧的其他地方,隻是象征性地緩緩移動鏡頭,拍了個全景。所以我能夠看見的、能夠搜集的信息也極為有限。我看到了霍飛在最角落的卡座上喝啤酒,他的對麵坐著的正是那個地鐵上偷偷關注他的男人。他們做同一桌,看來是男人已經不滿足於暗中觀察,已經走進了霍飛的生活,跟他攀談接觸。

霍飛的麵前有七八個空啤酒瓶,還有兩瓶未開蓋的,他已經醉得趴在桌麵上,嘴巴裏嘀嘀咕咕。他對麵的男人正襟危坐,顯然保持清醒,那七八瓶的量估計全都進了霍飛的肚子,估計還是那個男人買單。

霍飛趴在桌子上,臉正好麵衝我的方向,我抓緊時間仔細辨認他的口型,盡管有些含糊不清,但我還是解讀出了幾個詞——女兒,有救了,運氣太好了。我估計霍飛對麵的男人聽到的不會比我解讀的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