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業餘推理

付潔的慷慨激昂沒持續一分鍾,她的表情很快又暗淡下來,喪氣地說:“可怎麽調查呢?就連警察都對凶手毫無頭緒,就憑咱們兩個又能做什麽?”

李沐晨用力握住付潔的手,信誓旦旦地說:“小潔,你放心,我上學的時候最喜歡看的就是偵探小說,也算有點基礎。而且咱們倆是兩名死者的關係人,調查起來比警方有優勢。你現在情緒不好,思緒也亂,很多事情可能想不起來。這樣,你跟著我的思路,回答我的問題。”

付潔抬眼直視李沐晨,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神色堅毅:“的確,我毫無頭緒,現在隻能靠你啦,你問吧。”

“其實還是剛剛警察問過的問題,小潔,你好好想想,趙良實和唐馨有沒有什麽關聯,或者相似點。”李沐晨覺得,既然她們倆對於案發現場、案發過程,等等,一無所知,隻知道兩名死者的身份,還有犯案現場都有那麽一個血跡笑臉,那麽隻能把這兩點作為切入點進而調查下去。

付潔咬住嘴唇,深呼吸讓自己冷靜,思索片刻還是茫然地回答:“唐馨是你的仇敵,良良是我的男友,咱們倆是好姐妹,也難怪警察要來問我。的確,要說唐馨和良良有什麽關聯,那就是通過咱們倆啊。這個凶手難道,難道就是咱們身邊的人?”

李沐晨緊鎖眉心,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的這份好差事很可能把她卷入了一場風暴的中心,不明身份、不明目的的凶手可能就在她們身邊。但她沒想過就此退出,一來她舍不得月薪5萬元的工作,二來她不想跟MR.GOODMAN斷了往來。

“呀!我想起來啦!”付潔突然大叫,一把抓住李沐晨的雙肩,用力搖晃著說,“我想到還有一個中間人,這個人認識良良,也有可能認識唐馨!”

“誰?”李沐晨也看到了希望之光。

“沐沐,你還記得聖誕夜咱們倆在夜精靈酒吧給唐馨下瀉藥的那次吧,當時咱們守在洗手間,沒等到拉肚子的唐馨,卻等到了另外一個女人。”付潔語速極快地說。

李沐晨當然記得那次:“我記得那是一個30多歲的女人,你認識那女人,對吧?我記得你當時看到她的樣子有點不對勁。”

“她叫金妍,是旅行社的導遊,我跟良良兩次參團去泰國,都是跟她的團。酒吧那晚我也奇怪呢,居然碰見了她。”

李沐晨恍然大悟:“我懂了,這個金妍既然是你們的導遊,一定認識你跟趙良實,而她有可能認識唐馨是因為那個頭發五顏六色的‘雜毛’。畢竟你給唐馨下藥的時候,‘雜毛’正在跟唐馨攀談,而後來又是‘雜毛’攙扶拉肚子的金妍去洗手間。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雜毛’就是那杯下了藥的酒的運輸工具,‘雜毛’是唐馨和金妍的中間人,而金妍是唐馨和趙良實的中間人。通過‘雜毛’和金妍,就可以把唐馨和趙良實聯係起來。”

付潔用力地點頭,抓起一旁自己的手機就要撥。她找到了金妍的號碼,手指卻停在空中,遲遲沒有按下撥通鍵。

“怎麽了?”李沐晨不懂,付潔為什麽遲疑,她不是很心急地想找到凶手嗎?眼下找到這麽重要一條線索,她有什麽可遲疑的?

“警察一定監控了咱們的手機號碼,不能讓警察知道我找過金妍。咱們得想辦法出去找個公用電話什麽的。”付潔抬頭,眼神在與李沐晨碰撞的瞬間又躲閃開。

“為什麽不能讓警察知道?要不咱們把這條線索告訴警察吧,幫助警察破案也算是為趙良實報仇啊。”李沐晨試探性地提議。

付潔堅決搖頭,雙手用力握住李沐晨的手,不容置疑地說:“沐沐,不行,絕對不能讓警察知道。我、我跟良良,我們倆在泰國做了不好的事情,不能讓警察知道。你也知道,我爸是殉職的警察,我不想、不想給他抹黑。”

李沐晨表麵上不露聲色,但心底敢肯定付潔在撒謊。付潔一向不願意提及,甚至不屑提及那個殉職的警察父親,這會兒卻說不想給他抹黑,這怎麽可能?但李沐晨不會戳穿付潔的謊言,更不會追問不好的事情是什麽。她的工作內容隻有服從MR.GOODMAN的命令和逢迎付潔。至於巨額獎金,李沐晨並不強求。

“這樣吧,咱倆去附近的SPA會所,我在那裏有年卡,也有關係不錯的女美容師,最重要的是那裏是男士止步的,跟蹤咱們的那兩個警察不亮明身份就進不去。咱們去那裏打電話。”

半小時後,兩人置身於SPA會所的單間,李沐晨已經把跟她關係不錯的女美容師的手機放在了付潔的手心,然後打發走美容師,房間裏隻剩她們倆。

“趕快給金妍打電話吧,問問她是不是認識唐馨,知不知道唐馨和趙良實有什麽關聯,最好能問出一個同時跟他們倆有關係、有殺人動機的人。”李沐晨把巨額獎金的希望寄托於這個女導遊。

付潔撥通金妍的手機號碼,然後跟李沐晨一起屏氣凝神,等待著電話接通。

電話沒人接。付潔還想再撥,李沐晨拿過手機,直接打去金妍所在的旅行社。

“什麽?金妍沒去上班,你們也打不通她的手機?有沒有去她家找她啊?”李沐晨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金妍這個關鍵人物竟然會在這當口失聯,一定是出了什麽事。

掛斷電話,李沐晨歎息著說:“旅行社那邊說晚上會派人去金妍家裏找她。咱們就等消息吧,也許是她病了,手機剛好沒電;又或者她被警方找去問話了,問你跟趙良實去泰國旅行的事,之前他們對這點還挺在意的。”

付潔無措地問:“那咱們現在怎麽辦?那兩個警察還守在外麵,而且我不知道金妍家在哪裏啊。”

李沐晨思索片刻,拿定主意:“既然暫時找不到金妍,咱們就去找那個‘雜毛’,晚上再去夜精靈酒吧碰碰運氣吧。反正你是去酒吧借酒消愁,警察就算跟進去也沒什麽。現在咱們就回家休息,養精蓄銳。”

晚間8點,夜精靈酒吧依舊沒心沒肺地狂歡著,勁歌熱舞,炫目燈光,人們像暴風雨中的樹苗一樣毫無思想地搖擺。李沐晨和付潔置身其中像兩座巋然不動的小山,穩穩地從狂擺的樹木中穿過。燈光從她們臉上掠過的時候,可以看到兩張神態凝重的臉,仿佛她們剛剛從葬禮趕來這裏一樣。

李沐晨徑直走向吧台,她一眼就認出正在給客人倒酒的那個男人正是萬聖節前夜想對自己做不軌之事的酒保,聖誕節那晚付潔在吧台給唐馨下藥的時候,這個酒保也正好在吧台內。

“嘿,還記得我嗎?”李沐晨決定不計前嫌,瞬間換上一副嬌羞媚笑的臉,討好對方。

酒保抬頭,一眼就認出她,意味深長地邊笑邊說:“記得,當然記得,鬼怪小姐,上次看見你的場景那麽難忘,我想忘都忘不了呢。”

李沐晨尷尬地笑笑,甜絲絲地問:“帥哥,跟你打聽一個人。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的年輕男人?聖誕節的時候他來這裏玩過,還在吧台跟一個女人搭訕來著。”

酒保一邊擦拭酒瓶一邊想也不想便說:“當然記得,他叫尹清華,20歲,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哇,你這麽清楚啊。”李沐晨和付潔對視一眼,兩人都挺慶幸,這趟真的沒白來,竟然找到了那個雜毛男人的熟人,對雜毛男人似乎非常了解。

酒保瞪大眼,誇張地說:“現在整個金海市恐怕隻有不上網的老古董才不認識尹清華吧,敢問兩位美女高壽啊?”

李沐晨懶得跟這個討人厭的酒保廢話,她馬上掏出手機上網。果然,好幾個軟件推送的頭條新聞都是尹清華。

新聞所配的圖片是從高處仰拍的畫麵。隻見在一條破敗窄巷中,一個男人仰麵躺在被冰凍的血泊之中,他的周圍是正在勘查現場的警察,以及警戒帶。第二張圖片,男死者被警察移動,露出了一頭絢麗多彩的半長發。圖片下方還有介紹,死者名叫尹清華,20歲,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

李沐晨和付潔當然不是老古董,隻是因為趙良實的死,兩人卷入案件之中,她們這一下午都沉浸在鬱悶哀傷的心情中,根本沒心思上網,兩人都是昏昏欲睡,更加想不到案情會被發布到網上。

李沐晨很快注意到新聞圖片的拍攝角度,這恐怕是無人機的航拍,是有人偷拍發布的,也就是說並不是警方想透露案情和被害者的信息。

再往下看,李沐晨更是驚愕到瞠目結舌,新聞的最初發布者竟然是那個網絡大V程偉業,他自稱是獨家跟進案件發展的知情者,也是被牽扯進案件的關係人。誰想知道金海市三起連環案以及笑臉殺手的詳情和後續,就得關注他的微博。

李沐晨直接進入程偉業的微博去看最原始的揭秘版本。

程偉業的微博裏竟然有三起命案的幾十張照片,分別是唐馨家的小區以及單元樓、趙良實的家和趙良實的死狀、尹清華的死亡現場,還有最為濃墨重彩的部分,兩個被放大的血跡笑臉的特寫照片——除了唐馨死亡現場的血跡笑臉沒有被他拍下,趙良實和尹清華死亡現場的血跡笑臉都被他拍攝了下來。

程偉業還介紹了三起命案的發生時間、地點和受害者的身份,以及無法解釋的詭異之處。

第一起命案發生在跨年夜零點左右,也就是新舊交替的跨年時分,女死者是家住天鵝灣小區的唐馨。案發當晚,唐馨獨自在家,她家門外的監控錄像並沒有錄到有任何人在案發前後出入過死者的家,並且錄像沒有被篡改的痕跡,家裏的所有窗子也都被從裏麵鎖好。也就是說,這是一起目前警方也束手無策的密室殺人案。凶手使用的凶器是死者家裏的水果刀,一刀直插心髒。現場的窗戶上留下了用死者血液畫上的血跡笑臉圖案,並且這個笑臉與一般意義的笑臉不同,它多出了一個圓點。凶手在殺人前一天便給程偉業發出匿名信殺人預告,預告了大致時間和大致地點,卻沒有預告被害者的身份和具體住戶。

第二起命案發生在1月5日晚間11點30分至1月6日零點30分,因為屍體發現及時,在法醫屍檢的基礎上,死亡時間可以精確到一小時之內。案發地點是科大附近的出租屋,男死者是科大研一男生趙良實。案發現場同樣是一間密室,死者家窗子臨街且正對監控,但監控並沒有拍攝到凶手從窗戶出入。這一次,凶手同樣給程偉業發出匿名的殺人預告,所以程偉業才會跟蹤趙良實,蹲守在他家門外,甚至好意提醒他注意門戶安全。在趙良實家門口寸步不離的程偉業同樣沒有看到任何人通過房門出入。也就是說,這又是一起根本連凶手的影子都沒捕捉到的密室殺人案。趙良實同樣是被自家的水果刀殺害,凶手又一次就地取材,一刀插入死者心髒致命。現場牆壁留有特殊的血跡笑臉圖案。

最為詭異的是第三起命案發生的時間和地點,時間跟趙良實案件相同,也鎖定在1月5日晚間11點30分至1月6日零點30分,但地點是與科大車程相距將近兩小時的紅燈區窄巷。第三起命案的死者為20歲的小混混尹清華,凶器是尹清華隨身攜帶的鑰匙鏈折疊刀,還是一刀插入心髒斃命。這一次的案發現場在戶外,不再是什麽密室,可仍然沒人看到凶手蹤影。窄巷牆壁上同樣留有血跡笑臉。詭異之處在於,尹清華的臉上有一枚凶手留下的血指紋,血指紋的血液卻屬於幾十公裏之外的第二個死者趙良實。這一次犯案,凶手並沒有給程偉業發出預告。

程偉業給這個連續犯案的連環殺手取了一個名字——笑臉殺手。那麽問題來了,笑臉殺手為何從不使用自己的凶器,一定要就地取材,選用利器刺入心髒殺人?笑臉殺手到底是如何出入兩個密室的,來無影去無蹤的謎題何解?笑臉殺手為什麽殺人後要在現場用死者的血留下一個大大的血跡笑臉?笑臉殺手為何要在笑臉上加上一個圓點?笑臉殺手如何在短短一小時之內往返車程將近兩小時的兩地殺人,難道他擁有瞬移的超人本領?笑臉殺手選擇目標有何規律,三名死者有何共同性?笑臉殺手為何在前兩次殺人之前都給程偉業發出殺人預告,第三次卻沒有預告,是因為知道程偉業無法同時出現在兩個案發地點嗎?

李沐晨本來還想看下麵網友的留言熱議,卻被付潔發出的驚呼聲阻止。她一抬頭,發覺付潔已經是臉色煞白,渾身戰栗。

“小潔,你不要緊吧?”李沐晨以為付潔是因為看到了趙良實的死狀而悲痛,可一抬頭,在付潔臉上看到的卻不是這種感情,而是——恐懼。

付潔就像驚弓之鳥,突然驚叫一聲,邁步就跑。李沐晨本來還想問問酒保有關雜毛男人和唐馨聖誕夜的對話內容,但眼下還是追付潔要緊。她一麵大叫著讓付潔冷靜不要跑,一麵推開麵前擋路的人跟上去,生怕弄丟了付潔,沒法跟MR.GOODMAN交代。

一路追到酒吧門外,李沐晨可算一把抓住付潔。她有些控製不住脾氣,厲聲喝問:“小潔,你怎麽回事?跑什麽啊?”

付潔環顧四周,像受驚的小兔子瑟縮在牆角,眼神空洞,嘴裏喃喃念著:“下一個就是我,下一個就是我,他們都死了,下一個就該輪到我了。”

“為什麽是你呀?”李沐晨覺得付潔的恐懼沒什麽來由,但轉念一想,付潔如此反應一定有不為她知的原因,眼下付潔驚慌無措,正是她洞悉她身上秘密的最好時機,“別急,咱們回家,你慢慢說。”

李沐晨要帶付潔回家,在客廳的那隻鹿頭麵前,讓付潔和盤托出她的秘密。李沐晨心想,MR.GOODMAN也一定想知道他這個寶貝女兒到底掩藏著什麽他不知道的隱情,如果李沐晨有本事讓付潔徹底敞開心扉,MR.GOODMAN一定會對她的表現很滿意。

把付潔送上車,李沐晨並沒有著急上車,而是對付潔說剛剛自己光顧著追她,把手機落在了酒吧吧台那裏,給她五分鍾,她取了手機馬上回來。

付潔瑟縮在車裏,從裏麵鎖好車門,一再囑咐李沐晨快去快回,她擔心那個笑臉殺手就在周圍。

李沐晨踩著高跟鞋,不顧姿勢體態,不顧扭了腳踝,快速跑回酒吧吧台。

“死神美女跟‘雜毛’的對話?”酒保漫不經心地說,“別說,我當時還真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李沐晨迅速掏出兩張百元大鈔拍在吧台,用眼神催促酒保。

酒保慢悠悠地收好鈔票,徐徐地說:“其實你何必問我,他倆的對話你那個小妹妹應該也聽到了啊。”

“她也聽到了?”李沐晨眉頭微蹙,轉而說,“她那晚喝醉了,根本不記得,你快說吧。”

“是那個‘雜毛’主動過來跟死神美女搭訕的,一開始死神美女懶得搭理他。後來那個‘雜毛’好像提了一個什麽人,死神美女才多跟他說了幾句,說讓‘雜毛’告訴那個人,她是不會再出山的,她現在找到了冤大頭供養。‘雜毛’聽說她不會再出山,就沒再說什麽,沒過兩分鍾自己覺得沒趣兒就走了。”

“‘雜毛’走的時候有沒有端著酒?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拿的是他自己的還是那女人的酒?後來他跟誰一起,你有沒有注意到?”李沐晨因為心急,時間緊迫,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酒保對李沐晨刮目相看:“呦,鬼怪小姐,你怎麽這麽多問題?你在查‘雜毛’的死嗎?難不成你是偵探?”

“業餘偵探。”李沐晨懶得跟酒保廢話,她幾乎是下意識又掏出了兩張大鈔,把鈔票拍在吧台上。為了巨額獎金,她甘願大出血。

酒保收好錢,賠著笑說:“‘雜毛’走的時候是端著酒,但咱這酒吧環境你也看到了,我怎麽可能注意到他拿走的是不是自己那杯?至於後來,我好像遠遠看見他去跟另一個女人搭訕。”

“‘雜毛’是常客嗎?”李沐晨追問。

“不是。聖誕夜是我第一次見他,他那頭發,我以前要是見過不可能沒印象,不過要是他以前來的時候還沒染發,那我就不好說了。”酒保說完,從吧台下麵扯下一張便箋紙放到李沐晨麵前,“偵探小姐,這是我的號碼,你要是還有問題可以電聯我,我可以隨時有償回答。”

開車把付潔帶回家,李沐晨並不急著追問,她擔心自己的咄咄逼人會讓付潔產生警惕,於是把付潔攙扶著坐在沙發上,給她倒上一杯她最愛的果酒,坐在她身邊輕撫她的後背。

“金妍失蹤,良良死了,那個跟金妍認識的‘雜毛’也死了,跟‘雜毛’認識的唐馨也死了,下一個就是我,一定是我。”一口氣喝光一杯果酒後的付潔又一次像祥林嫂一樣念叨著這套說辭。

“到底怎麽回事啊?”李沐晨溫和地問,“是不是跟你說的你跟趙良實在泰國做的不好的事有關?”

付潔茫然點頭:“我跟良良,我們在泰國,我們……”

眼看付潔欲言又止,李沐晨知道自己得再給她加把火,斟酌著說:“之前你跟警察說你跟趙良實去泰國旅遊的錢是你從姑姑家偷的,可你也跟我說過,那筆錢早就被你姑姑拿去給表妹當出國留學的生活費了。小潔,你跟趙良實去泰國其實是免費出遊,對吧?是金妍替你們出資並且報名參團的。因為如果你們有這筆錢,趙良實就不會交不起學費,沒道理有錢不交學費而兩次出國遊。他的學費應該是你跟他兩次泰國遊賺來的,而且是兩人協作賺來的,所以他才會在微信裏說他的學費有你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

付潔難以置信地瞪著李沐晨,良久才開口:“沐沐,你、你真的很聰明,我、我……”

李沐晨壓抑自己的急切,耐心地等待付潔的解釋,可是付潔就像喉嚨裏卡著一根骨頭一樣,好幾次開口都發不出聲音。無奈,李沐晨隻好繼續自己的猜測:“至於你和趙良實是如何通過免費遊賺錢的,我想這就是你說的你跟他做的不好的事情。而這種事,其實以前唐馨也做過,她也曾是金妍提供的免費遊的旅客之一,隻不過,金妍想讓她再出山是不可能的,因為唐馨已經找到供養她的冤大頭,不必再去做那種更為不堪的事情。所以聖誕夜在酒吧,唐馨才會通過金妍的手下‘雜毛’回絕金妍的邀請。這種不堪的事情,你跟趙良實卻在金妍的安排下做過兩次,所以金妍的手下‘雜毛’才會認識你。其實當時在洗手間門口,‘雜毛’的那句‘是你’就是跟你說的,因為我根本不認識那個‘雜毛’。”

“別、別說了!”付潔捂住耳朵尖叫。

李沐晨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她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相信針孔攝像頭那邊的MR.GOODMAN如果在實時觀看,也會馬上明白——金妍是個皮條客,她在國內物色人選輸送到泰國,供她聯係好的客戶享用,而她的客戶可能有特殊的喜好——小情侶。

“我、我也不想這樣的,一開始我是堅決拒絕的,可是良良好不容易才考上研究生,不能因為沒有學費就不讀了吧?而且如果我們倆錯過這個機會,就算在這座城市打拚10年也不一定能夠有錢買房結婚,為了我們的將來,我不得已……”付潔埋頭為自己解釋,“良良說他跟金妍是老鄉,我也是通過良良才認識金妍的,我不能讓警察知道我跟金妍的關係,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做過的事。”

李沐晨心想,也許因為付潔還有廉恥心,不想給自己已故的父母抹黑,所以才會去泰國而不是在本地出賣皮肉。也是因為付潔本身就不是什麽冰清玉潔的女孩,所以才會不嫌棄她這個以被包養作為職業的情婦,跟她交朋友。她們倆也算是一丘之貉了。

“小潔,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們幾個人,或者說你們幾個做的事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為什麽會有人專門針對你們下殺手呢?”李沐晨說了好多安慰付潔的話,告訴她現在害怕、哭泣全都沒用,如果不向警察尋求幫助那就必須自救,自救的方法除了保護好自己就是查明凶手的身份。

“我真的想不到啊!”付潔用力捶自己的頭,狂躁地大叫,“我們就算得罪什麽人也是泰國人啊,而且我和良良都是隻跟金妍聯係的,連‘雜毛’都沒見過!”

“你先別急,慢慢想,先不用擔心那個笑臉殺手會找上你,他要是有點本事就會知道咱們現在被警方跟蹤監視,他是不會冒著被警察發現的風險來找咱們的。而且網上說了,這個凶手都是就地取材找利刃做凶器的,這樣,咱們把家裏的刀具、剪刀什麽的都丟出去,這樣你也能安心一些吧。”李沐晨把狂躁的付潔攬入懷中,像個知心的大姐姐一樣溫言軟語地安撫她。

等到付潔終於冷靜下來,李沐晨才繼續發問:“小潔,你好好想想,還有誰知道你們幾個做的事,咱們接下來就去找這些知情人。我覺得,凶手要麽是知情人之一,要麽凶手會瞄準他們繼續作案。”

付潔很肯定地搖頭:“沒有,應該沒有別人知道。我原本也以為我們做的事隻有金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雜毛’啊。”

李沐晨心想,付潔沒見過雜毛男人,雜毛男人卻見過她。也就是說,在付潔看來,這事兒隻有她跟趙良實以及中間人金妍知道,可站在金妍的角度,這事兒絕對不止這麽幾個知情人。金妍做的這個行當除了雜毛男人一定還有別的同事。隻可惜現在金妍下落不明,否則找到她問問就能夠鎖定凶手的範圍或者是接下來被害者的範圍。

要不要把她現在掌握的線索告訴警察呢?李沐晨猶豫不決。一方麵,她覺得身為公民,她有義務把這些告訴警察,畢竟她不是什麽專業偵探,及早告知警察可以加速警方那邊的調查偵辦,讓凶手早日落網,避免再有傷亡;可另一方麵,如果她把這些事告訴警察,那麽她跟付潔友誼的小船就會馬上翻船,月薪5萬元的好差事就此泡湯,她也就再沒機會見MR.GOODMAN了。這真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題。

“呀,我想起來啦!還有一個人也知道我們做的事!”付潔突然興奮地大叫。

“誰?”李沐晨拋下那道令她為難的選擇題,把注意力轉移回來。

付潔不回答,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在微信裏調出來一個名叫“悔悟”、頭像是一片藍天的網友資料。

“唉,隻可惜我把我跟她的聊天記錄都刪了。”付潔沮喪地說,“這個‘悔悟’從我跟良良第一次泰國遊回來之後就一直跟我聯係,說知道我們做的事,勸我迷途知返,跟我說良良不是好人。我嫌她煩,刪了她好幾次,她總是換個名字又加我。”

“那你為什麽還留著她?這次為什麽沒刪?”李沐晨追問。

“因為不久前,她沒再說話,我就把她給忘了。”付潔用力敲了敲頭,“我想想啊,她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煩我的呢?對了,就是咱們倆認識之後不久,她就在網上消失了!”

偏偏是這個當口消失了,李沐晨覺得這個“悔悟”絕對有問題:“小潔,你好好回憶一下,她都跟你說過些什麽,能想到多少就說多少。”

“都是些勸我的大道理啊,她說了什麽很重要嗎?”付潔有點莫名其妙。

“很重要,如果我們能夠從她對你說過的話中找到她身份的線索,從而找到這個知情人,說不定能從她那裏得知凶手的身份和殺人動機!”李沐晨覺得,在目前雜毛男人和金妍的線索全部中斷的情勢下,這個“悔悟”是她們唯一能夠抓住的線。

就在付潔歪頭陷入回憶時,李沐晨的手機振動,她偷偷打開一看,不出所料,是MR.GOODMAN。

“我明天就回國,明晚見麵,你先不要輕舉妄動,一切見麵詳談。”

看來,這個不省心的寶貝女兒做的事已經引起了這位身在國外的親生父親的注意,這位失職20年的父親要回來給女兒收拾爛攤子了。李沐晨突然擔心MR.GOODMAN會采取釜底抽薪的辦法,不顧付潔的反對,強行把她帶到英國去。這樣一來,不但巨額獎金和月薪5萬元的好差事泡湯,她也別想再見這個讓她動心的男人了。

“我想起來啦!”付潔又一次興奮地抓住李沐晨,“我曾經問過這個‘悔悟’,她是怎麽知道我在做什麽的,結果她說她知道金妍,她是過來人,她為她過去的罪孽恥辱感到後悔,勸我迷途知返,否則以後一定會後悔萬分。”

又是金妍,“悔悟”的這條線索又轉回失聯的金妍。李沐晨眉頭緊鎖,難道這條線又斷了?等一下,自己幹嗎這麽認真?付潔的事情明天交給MR.GOODMAN不就好了?也許她明晚就可以卸任了,幹嗎沒事找事?難道還真的當業餘偵探當上癮了?

“真是奇怪,這個‘悔悟’為什麽會在我跟你認識不久後就銷聲匿跡了呢?”付潔把懷疑的眼光撒向李沐晨,這眼光讓李沐晨一個激靈。

李沐晨產生一個猜想,她把這個猜想分享給付潔:“會不會、會不會這個‘悔悟’就是、就是唐馨?你想啊,按照我之前的推測,唐馨以前也是跟著金妍做這種事的,後來她不做了,算是過來人。她有可能從什麽途徑知道你在步她的後塵,所以想勸說你也退出。可後來她發現你跟我成了朋友,而我跟她有過節,所以她就懶得再規勸你,也是擔心她再跟你聯係會被我發現,知道她就是‘悔悟’,知道她的過去,跑去跟老吳通風報信,讓老吳甩了她。”

付潔擊掌,恍然大悟地感歎:“沒錯,你說得有道理!這個‘悔悟’搞不好就是唐馨!否則她也不會被笑臉殺手選中。也就是說,笑臉殺手的確瞄準了我們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