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蛋與烏鴉嘴

哥們兒義氣這事如果弄得好,就會被稱作“管鮑之交”。但管仲跟鮑叔牙那點事在我看,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畢竟在俺那個年代,這種事是一抓一大把的啊。當我吹牛呢是不?來,咱就現身說法,給你們講講我的故事。

一、離家

我叫百裏奚,生活在春秋時代,跟管仲算是同輩人吧。不過人家成名的時候,我還在成天為溫飽問題擔憂呢,滿世界奔波,隻是為了能混飽肚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俗話講:點兒背不能怨社會嘛。我是非富也非貴的土二代,在那亂哄哄的世道想要出人頭地本就不易,而我的運氣更是衰到爆了。就先從我被趕出家門開始說吧。

到底是哪年離開家的,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但至今都忘不了的,是媳婦給我的那記耳光。

我媳婦年方二八就嫁到了我家,當年也是年輕貌美的一枝花,還彈了一手好琴。村裏的鄉親們都搞不懂這麽好的姑娘,咋就看上了我這個窮鬼?這啊,還得虧咱有文化。要知道,我那時候可沒普及義務教育,也沒什麽掃盲運動,能識文斷字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而像我這種書蟲就更是稀少了。不過那是“讀書無用論”盛行的年代,結果我就成了名傳十裏八鄉的著名傻蛋。但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是不,俺媳婦還就愛聽咱絮絮叨叨地談古論今說天下,所以我就抱得美人歸咯。唉,這扯哪兒去了,繼續說那個耳光。

結婚快十年了,那可是我第一次被家暴,當時都被抽蒙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媳婦——欺負我這弱雞幹什麽啊?抱著娃的媳婦怒罵:看那麽多書就知道聊天打屁有什麽用啊,知識得轉化成生產力好不!趕緊給我找工作去!

記住,風花雪月是絕敵不過油鹽醬醋的。就這樣,媳婦把家裏唯一還在下蛋的母雞宰了,讓我吃了頓好的,然後把我攆了出去。在破爛的柴門關上的瞬間,我聽見了她的抽泣聲,還有幾個娃的哭聲,怨恨嗖地就不見了。她隻是恨鐵不成鋼啊。我大喊:等我發達了,一定回來接你們!(參考《風俗通義·佚文·情遇》,此為傳說野史)

陰沉沉的天空下,我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了那個紛亂的世界。

作為一隻地道的土鱉,村子就是我的小泥塘,爬出去就不知該往哪兒走。趁著我在村口糾結的工夫,先來交代下時代背景吧。此時在位的天子是周僖王,從東周的創始人平王開始,傳到他已是第四代。誰都清楚周王室的氣數已盡,隻是在苟延殘喘,而薑小白離成為名震寰宇的齊桓公也還得再等幾年。沒領導也沒規則,大大小小的諸侯國們幾乎每天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去打架的路上,世界亂得像一鍋燉爛的八寶粥。

向左走還是向右走呢?權衡了半天,我還是沒下定決心。最後掏掏兜,總共也沒幾塊錢,而齊幣占了大多數(這年頭外匯種類繁多)。好吧,沒再猶豫,我奔著東邊就開動了。那是齊國的方向。

齊國當時的情況是,公孫無知剛剛搞死了自己的表哥齊襄公,篡位當了國君。因為我不是齊國人,所以感覺這是個好事——新成立的政府肯定缺人手,找工作會容易些。不過想得是挺好,從沒出過遠門的我糊裏糊塗就走錯了路,好不容易看見了高大的城池,可城門上的兩個大字卻是宋國(公孫無知的往事可參見4月刊)。

宋國可不是什麽好地方。我剛到的時候,國君宋閔公被造反的大臣給宰了。我正考慮反正都來了,是不是去新任國君那兒碰碰運氣呢,新任國君又被另一夥大臣給剁了。國君換得比我洗澡還勤快,這叫什麽事啊!別說根本找不到管事的人,就算被錄用當了公務員,也屬於高風險工作。不敢多停留,我趕緊就從這個是非之地往外跑。

雖然齊宋兩國比鄰接壤,路程並不遠,但我人生地不熟,還一嘴外地口音,走起來就太艱難了。

宋國有個地方叫“銍”,離齊國還有一段距離,我在這兒停了下來,因為快餓死了。就算我成天嚼饅頭喝涼水,從家裏帶出的那幾塊錢也不夠花的,一到齊國境內,我就開始了乞討生涯。要飯這事是沒法預期的,吃了上頓,什麽時候有下頓誰也說不好。這不,站在街口的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看見路上的行人都想啃一口,咕嚕咕嚕地直咽口水。突然有張臉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停在我麵前不足兩尺遠的地方,完全是條件反射式的,我張嘴就咬了過去……

就這樣,我與一生的摯友相識了。

二、倒黴

我是在一個農家院醒來的,別看也是農村,但跟咱家一比,那就是地主與赤貧的差距了。救我的人叫蹇叔,就是差點被咬了的那位,這是他家。聽蹇叔說,當我暈在他懷裏時,把他也嚇得夠嗆,還以為是遇著碰瓷的了,但發現我不是裝的,就趕緊把我撿了回來。

餓暈不是什麽大事,醒了幹掉幾碗飯後,我立馬就恢複了活力。但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我雖然急著去齊國,可不好意思吃飽了就走,而蹇叔也沒有攆我走的意思。既然閑著也是閑著,那就聊聊吧。一聊才發現,蹇叔竟然也是個文化人。

聽說我要去齊國公孫無知那裏碰運氣,他就皺了皺眉。我問:“咋啦?”蹇叔說:“宋國的事你也看見了,篡位能有好下場嗎?你活膩了吧,還敢跟這種人混!”我這人膽小,聽蹇叔這麽一說,差點沒被嚇尿了,腿一軟,再也不敢靠近齊國一步。(《東周列國誌》:蹇叔曰:先君有子在外,無知非分竊立,終必無成。奚乃止。注:此為野史)

說實話,當時我純粹是被嚇住的,還真沒想過蹇叔的預言會成真!時隔不久,公孫無知確實死在了亂刀之下,這事真讓我後怕不已。

因為沒地方可去,我隻好暫時就住在了蹇叔家。但這麽蹭吃蹭喝我也挺不好意思,經過不斷打聽後,終於得到了個小道消息——王子頹在找人幫他養牛。這人是周天子僖王的弟弟,特喜歡看鬥牛,是個不學無術的貴族公子哥。

麵試是蹇叔陪我去的,他看了王子頹一眼,就皺了皺眉。我腦袋嗡了一聲,心說,這個哥們兒不是又要烏鴉嘴了吧。

果然,從屋裏出來他就說:“我看這人不靠譜,你還是別在這兒幹了。”不過這回我沒被嚇住,畢竟從家裏出來也三四年了,一事無成混日子實在太不像話,況且麵試的效果也不錯。就這樣,我沒理會蹇叔苦口婆心的勸說,光榮地入了職。

別瞧不起飼養員,這可是正兒八經的體製內崗位。我很喜歡這個工作,也挺擅長,而且清閑,工資也很高,攢幾年錢就能把媳婦和娃們都接過來一起奔小康啦。但事與願違的是,還沒等我把錢攢夠,這個王子頹就閑得蛋疼地去造反了,結果把腦袋混得掉到了地上。我作為一名底層內勤人員,倒是沒有受到什麽牽連,但工作算是丟了,全家奔小康的美夢也宣告破產。(《春秋左氏傳·莊公二十一年》)

這到底是我天生倒黴,還是蹇叔烏鴉嘴呢?我TM都快成公司殺手了,到哪兒哪兒破產!——拎著行李,我心裏直犯嘀咕。

丟了工作,我隻能再次去找蹇叔。家是不能回的,答應媳婦會給她幸福生活,結果卻混成這個鳥樣,哪有臉見她。

作為哥們兒,蹇叔是相當夠意思,見我有向抑鬱症發展的傾向,他決定拉我一把。那天我正看著飄落的秋葉發呆,他走過來說:“老弟,工作這事吧,哥能幫你。大企業咱確實沒什麽關係,但小公司還是有點人脈的。”就這樣,在蹇叔朋友的推薦下,我終於有了第一份體麵的工作——去虞國做文職官員。虞是個小國,在諸多列國間,算是最末流的存在。

但公司再小也是需要考核的,不過考試是我的強項,所以輕鬆過關。至於工作經曆方麵,虞國君也表示滿意,畢竟咱也是為王室工作過的。

就在我興高采烈地把剛下發的工作證拿給蹇叔看時——是的,他又開始烏鴉嘴了:“這個虞國君有點二,是個虛榮貪利的家夥,也沒什麽見識,估計早晚也得出事!”我有點鬱悶:工作還是你幫忙給找的,現在說這話,是不是有點打臉呢?但我知道,做哥們兒的也是一片好心。

再一再二不再三,誰會總是那麽背!——我就這麽嘟嘟囔囔地走馬上任了。

在虞國的日子是很不錯的。因為國家小,一年到頭也發生不了什麽大事,幾乎每天都是上班打完卡就可以下班了。有時國君心情好,就講講廢話,一般也用不上半小時就沒詞了。日子清閑得很。偶爾想起蹇叔之前說的話,不禁覺得他實在有點神經。

至此,我離家已有二十餘年。

我並沒忘記曾對媳婦許下的承諾,但這個狗日的世界到處都是戰亂與饑荒,那個村子早已破敗,媳婦和娃們也不知去向了。伴著我的悲傷與無聊,時間很快就到了公元前655年,然後,生活就再次讓我明白了什麽叫“倒黴催的”。

不過這次可不是丟個工作那麽簡單,因為我差點連命都混沒了。一件轟動列國又流傳千古的大事即將發生……

悲摧。

此刻的世界已和我年輕時大不一樣,最重大的變化是,諸侯間分出了非常明顯的強弱,最牛×的就是突然崛起的齊桓公。這位絕世猛人給諸侯們定了很多規矩,從而使戰亂大幅度地減少了。但規矩都是給老實人定的,特殊待遇必然存在,比如晉國。

晉國算是東周的傳統強國,近些年齊國在名相管仲的**下,實力提升得太過神速,所以才被壓了一頭。目前在位的晉國君是獻公,屬於遇見人就摟不住火兒的酷炫性格,超過一個月不揍人就渾身難受。對這種情況,齊桓公是睜一眼閉一眼的,畢竟人家公開認可他的東周扛把子地位,而麵子這玩意兒都是互相給的。所以晉國周邊的小國們就倒黴咯,三天兩頭就有被打殘揍廢的,而隨著地盤的擴大,晉獻公凶殘的目光就瞄上了剛剛與他接了壤的虞國。真TM倒黴!

以晉國的實力,想滅了虞國那是分分鍾的事,但晉獻公卻把抽人這事玩出了花樣。某日,他派個外交官屁顛顛地來給虞國君送了份大禮,東西並不多,但很貴重——寶馬多匹、美玉若幹。可別小看這些東西,在之後的千百年裏,寶馬和美玉可一直是送禮的極品,而金銀是很不上檔次的玩意兒。我老板當然是樂壞了,還沒等人家說呢,自己就主動問了:有什麽需要俺幫忙的沒?

那必須有啊!外交官趕緊轉達了晉獻公的意思——就是想借個道去揍虢國。虢也是個小國,與虞國的另一邊相鄰。“沒問題啊!”我那老板都沒說跟大夥商量一下,就把這事給拍了板。(《春秋左氏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以屈產之乘,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

這種事能答應嗎?等晉國把虢國給滅了,那原本夾在兩國之間的虞國不就被晉國四麵包圍了嗎?況且,怎麽也不能把自家大門敞開,讓一劣跡斑斑的慣匪在院子裏瞎溜達吧。這得是多傻的人才能幹出來的事啊!我是吃公家飯的,遇事了總不能裝傻充呆,所以與一位叫宮之奇的同事聯名提交了一份意見書,希望老板能停止作死。

記住,千萬別給白癡老板打工。我們的憂國憂民,換來的隻是一頓雷煙火炮的臭罵。

就這樣,晉軍大搖大擺地從虞國內部穿了過去,然後經過四個月的戰爭,把虢國給打敗了。戰爭結束,大批的戰利品又送到了虞國君的麵前——晉國嫌繞路回家太費事,想再借一次道。老板立刻叫了我們訓話:看人家多厚道,一來一去兩次禮,你們真是太小心眼兒啦!這次沒人再跟他爭論。下班後,大家就都回家去等死了。

出事那天我至今記憶猶新。在晉國將軍的邀請下,虞國君樂顛顛地去郊外野遊。那玩得是相當開心啊,他拎著個破弓箭到處攆兔子,冷不丁一回頭,才發現自己家被燒冒了煙。直到被關進監獄,他還在不停地嘟囔:這是為什麽!為什麽呀!

公元前655年,晉滅虞,用時一天。這TM就是一個笑話。

嗯,一些後來流傳的段子,像什麽唇亡齒寒啊,假虞滅虢啦,說的都是這個破事。

因為幾乎沒有抵抗,所以晉軍也沒進行屠殺,但我作為國家行政人員是難逃一劫,被抓走當了奴隸,所謂亡國奴。我先是被送到了晉國進行勞動改造,沒過多久,又被調往了秦國。

別看秦的建國史才一百多年,但卻是諸侯中的後起之秀,實力相當不錯,晉國很想與其搞好關係。多個朋友多條路嘛。按照我們華夏的慣例,拉關係就得搞對象,所以晉國的一位公主就被嫁到了秦國。而像我這種懂文明講禮貌的奴隸,就成了顯示國家形象的小道具,理所當然地被編入了陪嫁隊伍。

其實我並不在意又從小康淪為了赤貧,反正早就習慣了倒黴,但我現在也六十多歲了,說不好哪天就會嗝屁,實在不想以奴隸的身份,沒有尊嚴地死去。故此,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鼓動了其他奴隸發起暴動。趁亂,我逃之夭夭了。當時我真沒想到,這竟然會引發了一次重大的國際外交事件,而我也有生以來第一次走上了曆史的前台。

轉運。

從營地出來也分不清東西南北,我是玩了命地跑啊,生怕被抓回去坐牢。就這樣,我開始了沒有目的地的越野跑。最後是被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怪人攔下來的,他們都說著我聽不大懂的語言,折騰了好一陣兒才弄明白——尼瑪……我居然跑到了千裏之外的楚國!那年頭就是沒有運動會,不然我必定在長跑項目上橫掃老年組。

楚國地處長江中下遊,遠離我所生活的中原地區,文化差異極大,互相間也存在著嚴重的地域歧視。嗯,簡而言之,一看就是北方人的我被暴扁了一頓。然後我接受了嚴格的政治審查,他們很快就確認了我這個糟老頭不是間諜,但本著寧可冤枉也不能錯放的原則,還是準備把我幹掉。我當然得抗爭啊,所以強烈要求進行才藝展示,然後就被帶到了牛圈,又幹起了老本行——飼養員。最起碼是保住了老命。

當時的我沒有絕望,也不再有希望,完全接受會客死他鄉的命運。但命運的魅力卻在於,你永遠都猜不到結局。我居然轉運了!事情是這樣開始的——

那天我正在喂牛,突然就被當兵的給抓了起來,扔進了囚車。我倒沒咋害怕,隻是有點好奇這是為什麽。但沒人理睬我的疑問,囚車吱呀呀地向著西北方向行去。看來這又是要出國啊!我看著押車的那些人感歎。

我的囚徒生涯在離開楚國的國境線後,就立刻結束了,一走出囚車我就得到了貴賓級的禮遇,搞得我有點蒙。可更神奇的還在後麵呢。在經過跋山涉水後,我被帶到了秦國。開始我還以為這是要追究我逃跑的罪責,而路上的種種隻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但很快,秦國君穆公就宣布了對我的處理決定:授予百裏奚國務大臣之職,協助本人處理大小事務。

什麽?我尋覓了一輩子的好工作,就這麽突如其來地降臨了?

見我一臉的迷茫,穆公趕緊給我解釋了事件的緣由:原來他早就看上我了。多年來,我雖然找工作屢屢碰壁,但名氣卻闖了出來,以至於連穆公這個一國首腦也知道。之前聽說晉國送來的陪嫁隊伍裏有我,他就已經做好了將我收編的準備,隻可惜我半路跑了。後來經過秦國情報機構長期的打聽搜尋,才發現我流落到了楚國。故此,秦國以要審判逃犯為名,向楚國提出了關於我的引渡協議,作為補償,還送了點禮品——五張公羊皮,正好是一個奴隸的價位。

穆公說到這兒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我是怕楚成王訛我才沒敢給高價,也是怕他發現您的價值啊。(《史記·秦本紀》:繆公聞百裏傒賢,欲重贖之,恐楚人不與,乃使人謂楚曰:“吾媵臣百裏傒在焉,請以五羖羊皮贖之。”楚人遂許與之。當是時,百裏傒年已七十餘。)

看慣了世事浮沉,我哪還會計較這點小事。當官去!

就這樣,我在人生的最後幾年,煥發了職業的第二春。此時的列國局勢又發生了新的變化,霸主齊桓公死後,列國間出現了短暫的爭鬥,然後誕生了新一代的扛把子——晉文公。這人的經曆與我類似,但沒我那麽慘,隻流浪十九年就翻身了。正是因為他的強勢崛起,才迫使穆公啟動了人才儲備計劃。

與如日中天的晉國死磕是愚蠢的,韜光養晦才是上上策。故此,我在入職後不久,就向穆公推薦了我的知己好友——蹇叔。

我的推薦起初並沒有引起穆公的重視,但在我給他講了蹇叔的那些烏鴉嘴往事後,他不禁驚呼:這是個人才啊!語畢,他立刻派人攜重禮去請蹇叔出山。不知是因為穆公還是我,蹇叔真的結束了他幾十年的隱居生活,來到秦國出任大夫。時隔多年再相見,我們相擁而泣,笑看對方的滿頭白發隨風飄。

哥們兒嘛,相知相望!就像我開頭說的,所謂的“管鮑之交”,在我們的時代遍地都是,根本沒什麽出奇的。當然,蹇叔來到秦國後,也沒有管住他的烏鴉嘴,而我也不再膽小,經常跟他一起與穆公據理力爭。好在穆公是個好老板,雖然也偶爾犯錯,但知錯就改,絕不缺心眼兒。給這樣的老板打工才不枉過每一天!我知道,秦國終究會震撼這個世界。

我的故事馬上就要講完了,但相信很多人還惦記著那句我離家時說的話吧——等我發達了,一定回來接你們!嗬嗬,再難熬的人生,也可以有個美滿的大團圓結局,隻要你堅持不放棄。那天我正在家裏辦公,就聽見牆外有人唱歌罵我:

百裏奚,五羊皮!憶別時,烹伏雌,舂黃齏,炊扊扅。今日富貴忘我為?

百裏奚,五羊皮,父梁肉,子啼饑。夫文繡,妻浣衣。嗟乎!富貴忘我為?

百裏奚,五羊皮。昔之日,君行而我啼。今之日,君坐而我離。嗟乎!富貴忘我為?

——《樂府詩集·五羊皮歌》

我呆住了。能曆數往事,寫出這首歌的,當然隻有我的老婆。紛紛亂世中,我在尋她,她也在找我,年複一年。向府門外看去,那身形佝僂的老嫗,在我眼中卻是無比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