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禁區

矮個兒調酒師說自己從未見過朱衛東,這是唐千林和李雲帆意料之中的。雖說唐千林並不清楚李雲帆和上級的具體聯絡方式,但也知道,如果要選在這裏接頭,再安排個交通員那就是多此一舉的事情了。

唐千林又問矮個兒調酒師:“從未見過是什麽意思?”

矮個兒調酒師回答:“來這裏的熟客,我就算不知道名字,也記得大概長相,但那個人,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他應該沒有來過這裏。”

唐千林又站在酒館老板跟前,問那個俄國人:“你呢,認識他嗎?”

俄國人看著朱衛東搖了搖頭,唐千林又詢問其他人,得到的都是否定的答複。

唐千林回到樸秉政跟前:“樸課長,這個案子我查不下去了。”

樸秉政問:“為什麽?”

唐千林回答:“因為你給我提供了不準確的線索。”

樸秉政問:“什麽線索不準確了?”

唐千林道:“先前你說,兩個人都是在這裏被抓住的,但這裏的人隻認識他們其中之一,不認識另外一個,換言之,這兩個人肯定是在其他地方被抓的,然後被你帶到這裏來的,我先前說了,沒有準確的線索和證據,我隻能憑想象。”

這個旄捕果然聰明。李雲帆聞言在心裏讚歎,玩了一手移花接木,將樸秉政給他出的難題,又原封不動扔了回去。這樣做,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如果樸秉政還要繼續考驗他,那麽就不得不進一步透露這件事的內情。

樸秉政道:“對,我的確不是在這裏抓住他們的,是在街頭,好了,我說完了,你繼續吧。”

唐千林走到酒吧工作人員跟前,忽然間抬手指著李雲帆問:“那你們認識他嗎?”

幾乎所有人都在點頭。

李雲帆心頭一驚,不知道唐千林要做什麽,而樸秉政安坐在那裏,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唐千林。

唐千林又問:“前天晚上,這個人也在這裏嗎?”

問完,唐千林走到矮個兒調酒師跟前:“在嗎?”

矮個兒調酒師道:“在。”

唐千林問:“那麽,他有沒有和坐在那裏的某個人接觸過呢?”

矮個兒調酒師想了想道:“有。”

李雲帆心裏咯噔一下,雙手在桌下攥緊,開始有些後悔將唐千林帶到這裏來。

唐千林進一步問:“他們說了什麽?又做了什麽?”

矮個兒調酒師道:“沒做什麽,隻是從托盤裏拿了酒。”

唐千林轉身走到李雲帆跟前:“李先生,我問你,那晚你為什麽來這裏?”

李雲帆道:“我和關局長、錢科長三個人約好來這裏喝酒。”

唐千林道:“你們當時坐在什麽地方?”

李雲帆抬手指著遠處的包間:“那裏的包間內。”

唐千林點頭:“喝的什麽酒?”

李雲帆道:“喝了好幾種。”

唐千林湊近問:“既然你們在包間裏喝酒,你為什麽要出來拿酒呢?裏麵的酒不夠喝嗎?”

李雲帆心頭一驚,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樸秉政帶著淺淺的笑看著李雲帆,欣賞著這一切,等著他徹底露出馬腳。

坐在旁邊桌上的交通員和朱衛東也很緊張。

李雲帆回答:“我當時肚子有點不舒服,去上廁所了,上廁所之前,看到他的托盤裏有啤酒,於是我就拿了一杯,因為伏特加喝下去很難受,就想換換口味,讓自己舒服點。”

唐千林又回到矮個兒調酒師跟前:“當時托盤裏有啤酒嗎?”

矮個兒調酒師道:“有。”

唐千林又問:“他們兩人有沒有同時消失在你的視線裏?”

矮個兒調酒師仔細回憶著,唐千林逼問道:“想清楚再回答!有還是沒有?!”

矮個兒調酒師汗水都嚇出來了,隨後搖了搖頭:“沒有。”

唐千林再問:“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關局長,另一個是錢科長,這兩個人與那個侍者有過接觸嗎?”

矮個兒調酒師苦苦回憶著,唐千林湊近問:“有還是沒有?”

矮個兒調酒師許久點了點頭:“有。”

唐千林問:“他們接觸的時候做什麽了?”

矮個兒調酒師尋思了下道:“拿,拿啤酒。”

唐千林轉身回到樸秉政跟前:“樸課長,你也聽到了,三個人都與那個共黨有接觸,你還有其他證據嗎?沒有的話,我的審問隻能到此為止了。”

樸秉政鼓掌道:“精彩,厲害,就到這裏吧,因為我現在還不信任你,所以,沒有辦法再透露其他的情報,不過,你順利地經過了第一次考核,算我的半個部門成員了。”

李雲帆鬆了口氣,就差那麽一點,自己就暴露了。

樸秉政對旁邊的特務道:“把人帶回去,按照慣例審問,千萬不要弄死了,我還得靠他們拔掉身邊共黨安排的釘子。”

說完,樸秉政起身,整理著衣服:“李科長,明天一大早,帶著你父親和這位唐先生來報到。”

李雲帆道:“是。”

朱衛東和交通員被特務押走,跟著樸秉政離開了,李雲帆和唐千林也離開了酒館回到了車上。

等樸秉政的車隊離開,李雲帆就怒視著唐千林道:“你知道剛才自己在做什麽嗎?”

唐千林卻說:“開車換個地方吧,有人在盯著咱們呢。”

李雲帆透過擋風玻璃看著遠處角落中的兩個特務,隻得發動汽車。

汽車行駛到街頭後,李雲帆又道:“先前要是出一點問題,我倆就都完了。”

唐千林卻道:“隻要那兩個人不指認你,就沒有任何問題,如果樸秉政有實質性的證據,你早就被抓了,今天他這樣做有三個目的:其一,試探你;其二,考驗我;其三,如果你是共產黨,那麽你帶來的人,也就是我,會不會也是?這就是為什麽我先前要把你置於險境的原因。”

李雲帆還是有些生氣:“你說得沒錯,但那樣做太危險了,你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

唐千林搖頭:“這是最好的辦法,樸秉政說了,懷疑對象有三個,今天隻是把你叫來,說明對你懷疑最大,我在無法洗脫你嫌疑的前提下,隻能把嫌疑範圍擴大。”

李雲帆道:“所以,你一直在逼問那個調酒師?”

唐千林道:“沒錯,我如果不問調酒師,是不是看到你和那個侍者接觸,很明顯是在包庇你。還有,做你這行的,不可能傻到與侍者接頭時,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下。”

李雲帆問:“你是怎麽知道,關北鶴和錢斯年也與那侍者接觸過的?”

唐千林搖頭道:“我根本不知道,我隻是在逼問調酒師的過程中,給了他暗示而已。在那種環境下,我是審問者,而調酒師在我不斷逼問下,壓力太大,自然而然將自己擺在命懸一線的位置上,所以,我在提出問題的同時,基本上也給了他答案,他為了自保,隻能按照我安排的來回答。”

李雲帆聽完,在路邊停下車,看著他道:“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他話沒說完,唐千林就道:“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想,你的身份連易陌塵都不知道吧?”

李雲帆點頭道:“除了剛才被捕的那兩位同誌,隻有你知道我的身份。”

唐千林道:“如果他們出賣了你呢?”

李雲帆搖頭:“不會的,他們都是久經考驗的抗聯戰士。”

“酷刑之下,有幾個人能堅持得下去的?就連我都不敢保證。”唐千林看著李雲帆道,“你必須想好自己的退路,你應該知道,作為一個潛伏者,大多數時候都在孤軍奮戰,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的身上。”

李雲帆點頭:“我當然知道,但現在的局勢已經不是你我可以控製的了。”

唐千林道:“你先把秘搜課的情況給我介紹下。”

李雲帆繼續朝前行駛,同時將他所知的秘搜課情況一五一十告知了唐千林。

如今,他除了相信唐千林之外,別無他法。交通員和朱衛東一起被捕,他徹底和組織失去了聯係,要救出他們的希望也很渺茫,不過,他可以確定的是,組織內部的確是出現了叛徒,那這個人是誰呢?

李雲帆因為身份的關係,在抗聯內部,除了朱衛東和那位交通員之外,誰也不認識,就算現在那個叛徒站在他跟前,他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掌握了些什麽。

與此同時,在秘搜課的那間倉庫中,樸秉政向本莊信義詳細匯報了拉瓦斯酒館的情況。

本莊信義聽完後,思索了一會兒道:“這麽說,你真的可以肯定,在關北鶴、錢斯年和李雲帆三個人中,有抗聯的奸細?”

樸秉政道:“我非常肯定,而且就現在來看,李雲帆的嫌疑最大。”

本莊信義卻不這麽認為:“可是,根據關東軍情報處的調查,李雲帆卻是三個人當中最清白、最沒汙點的一個。”

樸秉政搖頭道:“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一個人太幹淨了,相反卻有問題。”

本莊信義道:“奸細要查,但我們的工作必須繼續,根據上海駐屯軍本部發來的情報,重慶方麵也派了一個小組來到滿洲,似乎也是朝著非似山去的。”

樸秉政趁機問:“本莊大佐,我不明白,為什麽那座非似山那麽重要?”

本莊信義並不直接回答:“樸課長,該讓你知道的時候,會讓你知道,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安排好明天的最後考核,然後就可以將他們派往奉天。”

本莊信義的話讓樸秉政意識到,日本人對自己的信任永遠是有限的,要爭取絕對的信任,得先從內部的奸細入手。

那兩個被捕的共黨如果能開口,這個難題就迎刃而解了。

整個晚上,樸秉政都坐在刑訊室內,想盡一切辦法,用盡手段試圖讓朱衛東和交通員開口。

哀號和痛苦的呻吟聲,還有刑訊者的叫罵聲混在一起,這讓樸秉政很是享受。可這種享受並未延續太久,因為他不管用什麽辦法,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朱衛東和交通員不僅矢口否認自己的身份,而且還口稱自己是被冤枉的。

除了耗時間之外,剩下唯一能讓他們開口的辦法,就是讓那名線人提供更多的情報。

可樸秉政做不到,因為他能夠抓到這兩個人,全憑三宅恭次提供給他的情報,實際上他也不知道那個內線到底是誰。但他不能問,因為三宅恭次是絕對不會透露給他的。

既然三宅恭次知道在這三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奸細,為什麽不繼續往下查呢?隻要那個變節者出麵,奸細無處遁形。

也許三宅將軍是有其他的安排吧。樸秉政隻能這麽想。

疲憊的樸秉政喝完杯中最後一點茶,起身吩咐刑訊者給兩人治傷,保護他們的性命,然後才慢悠悠離開刑訊室,返回倉庫。

李雲帆早就帶著李清翔和唐千林在辦公室中等待了,但因為一直被監控的關係,加上辦公室內有竊聽器,他無法直接與兩人交流關於如何救治唐子程的事情。

唐千林焦急救治兒子,李雲帆則擔憂著兩位同誌的安危,唯獨李清翔看起來像是沒有一點兒心事,就連唐千林都摸不清楚這個老頭兒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樸秉政從電梯內出來,走進倉庫內的時候,就看到站在大廳內等待的慶氏兄弟以及錢斯年。

樸秉政禮貌性地向慶氏兄弟點頭示意後,問:“李科長呢?”

錢斯年抬眼看著閣樓上的辦公室:“和他招募來的人在辦公室裏聊天呢。”

樸秉政道:“你們都來我辦公室,你去叫一下他們。”

錢斯年點頭道:“是。”

等眾人都到了樸秉政的辦公室後,樸秉政直接指著牆壁上那幅哈爾濱地圖道:“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去舊僑民區,調查居酒屋烏蟲案。”

慶氏兄弟對視一眼,大哥慶全問:“樸課長,烏蟲案是什麽意思?”

樸秉政扔出檔案:“你們自己看吧,我大概說一下,半個月前,在舊僑民區的居酒屋中,突然冒出來了很多蛇,你們也知道,這個季節蛇都應該是在冬眠,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們順著蛇的來源,在居酒屋廚房中發現了一個洞穴,我們派了五批士兵下去,都是有去無回,情況就是這樣。”

慶宇問:“課長,就是讓我們查清楚這個洞裏有什麽對吧?”

樸秉政點頭:“對,簡單吧?”

慶氏兄弟看樣子胸有成竹,慶全道:“太簡單了,讓我們兄弟倆去就行了,其他人就歇著吧。”

樸秉政笑道:“我倒是想,不過這次是正式考核,你們四個都得去。”

慶氏兄弟掃了一眼旁邊的人,慶全問:“哪四個?”

“李老先生還有這位旄捕唐千林。”樸秉政說完,頓了頓,“你們都是什麽江湖人士,應該互相都聽說過吧?”

旄捕這個職業慶氏兄弟當然都很清楚,他倆當年盜墓的時候,就被旄捕追捕過,所以很清楚這種人的厲害,也恨之入骨。

兩人點頭表示知道。李清翔和唐千林卻毫無反應,他們並不是故意高傲,而是慶氏兄弟這種小人物,他們的確不知道。

“不認識,沒聽過他們。”李清翔在那兒掏著耳朵,又看著慶氏兄弟,“兩位,不好意思呀,我沒別的意思,隻是實話實說。”

慶全不屑道:“老頭兒,你又是誰?什麽來路呀?”

李清翔咧嘴一笑,指著李雲帆道:“我是他爹。”

慶全一愣,下意識看向樸秉政,樸秉政點頭。

慶氏兄弟立即臉色一變,換上笑臉,他們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保安局科長的爹。

慶全趕緊道歉:“前輩,我是個粗人,不會說話,您別見怪。”

慶宇也趕緊道:“是呀,原諒我們這些不懂事的晚輩。”

李清翔依然笑著:“好呀,你們給我磕頭,我就原諒你們。”

李雲帆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提醒李清翔不要太過分了。

李清翔反倒是看著李雲帆:“幹嗎?得病了?咳嗽什麽呀?”

“好了,閑聊到此結束,你們該準備了,等會兒我就派人送你們過去。”樸秉政不想在自己的辦公室內看到不愉快的事情發生,“我們可以給你們提供所需要的東西,武器也行,但隻有三天的時間,三天後如果沒有答案,你們都滾蛋。”

李清翔和唐千林很清楚,“滾蛋”兩個字意味著滾到閻王爺那兒去。

不過慶氏兄弟還是將滿滿的自信掛在臉上,同時在心裏鄙視著李清翔和唐千林。

等李清翔四人跟隨特務離開後,錢斯年立即問:“課長,是不是太倉促了?連我們都不知道烏蟲案的細節,就這麽貿然派他們去,會出問題的。”

“就是希望出問題,不出問題怎麽知道他們適不適合秘搜課呢?”樸秉政顯得很不以為然,“而且這是考核,你們當初加入保安局的時候,不也參加過考核嗎?”

李雲帆點頭:“不過,我有點擔心我父親,您先前也說了,下去了五批士兵,都是有去無回。”

樸秉政一臉的遺憾:“兄弟呀,對不住了,不是我非得讓你父親下去,命令就是命令。再說了,幹這一行,每天都生活在槍口下,誰也不容易。”

樸秉政的話,給了李雲帆兩個信息:其一,主導這件事的人是三宅恭次,而不是他;其二,你現在還處於被懷疑期間。

所以,李雲帆沒有往下再說什麽,隻是坐在那兒安靜地等著,等著事態的發展,等著唐千林和父親平安歸來的時候。

等李清翔四人到達僑民區外圍的時候,天上又飄起了大雪。

四人從車上下來後,一名日本軍官來到他們跟前,查看了特務遞上來的證件後,示意他們入內。

特務站在四人跟前道:“進關卡後,左手邊第一個房子,除了你們自身攜帶的東西之外,其餘的都在那裏,我得提醒你們,不要做與任務無關的事情。”

特務說完閃身讓開,唐千林率先向關卡走去,李清翔打著哈欠跟在後麵,一副沒睡醒的模樣,而慶氏兄弟則緊盯著前方的兩人。

關卡四周都堆砌有防禦工事,架起了輕重機槍,裏麵站崗的是滿洲國國防軍,而外麵則是日本憲兵,在外圍製高點還有關東軍。

“大哥,那個老頭兒看著很眼熟呀。”慶宇看著李清翔的背影,“但我想不起來他是誰了。”

慶全低聲道:“逐貨師李清翔,想起來沒?我也是剛剛在車上才回憶起來的。”

慶宇駐足停下:“你說就是那個三番五次拒絕過我們買賣的老頭兒?”

慶全道:“沒錯,就是他,裝清高,不收盜墓者弄出來的東西,媽的!”

慶宇看著前方的唐千林道:“還有那家夥,是個旄捕,這就很麻煩了。”

慶全搖頭:“麻煩什麽?別忘了,我們曾經被旄捕害成什麽模樣了,這次趁機會,幹脆把他們都給幹了。”

慶宇四下看了看:“大哥,那旄捕就不說了,肯定弄死他,但那個老頭兒是李科長的爹呀。”

慶全道:“他要是有特權,就坐在辦公室裏喝茶等著了,不會和我們一塊兒來,所以,弄死這老頭兒,我們再編個故事,在沒人證的前提下,還不是憑我們兩張嘴隨便說?”

慶宇連連點頭:“大哥,我懂了。”

走過關卡,唐千林背著行囊就來到了特務所說的那棟民宅中,剛走進去,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緊隨其後的李清翔聞到後,搖頭道:“看樣子住在這裏的一家子都死了。”

說著,李清翔走進屋,看著放置在旁邊櫃子上的童裝道:“還有孩子,造孽呀。”

唐千林四下觀望著:“屋子內有人搏鬥過,雙方看樣子都不會功夫,但卻是以死相搏。”

李清翔問:“何以見得?”

“屋內的家具幾乎全都被損壞,器皿碎片滿地都是,如果是練家子之間搏鬥,不會打得這麽亂,這明顯是一個人在追,一個人在逃,逃不掉之後,利用手邊能拿到的任何東西還擊。”唐千林走向窗戶,“窗戶也破了,有人重新修理過的,看樣子有人破窗而入。”

李清翔來到桌前,從桌子上拿起一支毛瑟軍用手槍檢查著:“這就奇怪了,什麽樣的人會破窗而入呢?”

唐千林尋思片刻道:“殺紅眼的人。”

李清翔隻是搖了搖頭。

唐千林來到桌前問:“會不會是日本人為了掩飾秘密殺人滅口?”

李清翔推測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唐千林道:“難道他們把僑民區裏的百姓都殺光了?這裏不是還有日本人嗎?”

“這裏之所以叫舊僑民區,就是因為以前住的是日本人,後來新僑民區建好之後,日本人都搬走了,剩下的這些屋子就出兌給本地人做生意。”李清翔將武器彈藥整理到旁邊的包內,“西區還有些中國招牌,而在東區,也就是這裏,就算是中國人做買賣,也掛日本招牌,沒辦法,生活所迫。”

唐千林點頭道:“難怪日本人敢在這裏肆無忌憚地殺人。”

“日本人不會在這裏大規模出動軍隊殺人滅跡的,他們扶植滿清餘孽建立這個滿洲國,麵子上一定會過得去。”李清翔將手槍插進腰間,“而且就日本軍部的那些瘋子而言,隻要阻礙他們的人,就算是親爹娘也不會放過,更何況是他們的同胞。”

唐千林有些不明白:“那這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李清翔道:“你就是初來乍到,對這裏的環境不熟悉,所以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知道,先不要糾結到底發生了何事,你得先慢慢熟悉環境,如今的東北,表麵上歌舞升平,實際上比任何時候都要混亂。”

唐千林點頭:“謝謝前輩。”

李清翔將一支手槍遞給唐千林:“時代不同了,舞槍弄棒也要分時候,會用槍吧?”

唐千林接過手槍:“當然。”

李清翔笑道:“據我所知,旄捕中的軒字派以前還有自己的手槍隊。”

唐千林笑了笑:“沒想到前輩連這個都知道,我也曾是手槍隊的一員。”

李清翔道:“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有個摯友也是你們軒字派的一員。”

“哦?是嗎?”唐千林有些詫異,“前輩說說,興許我還認識呢。”

李清翔遲疑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江湖上稱她為夜鳳。”

聽到“夜鳳”這個名字,唐千林更加驚訝了,因為以他對自己二師父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有李清翔這種性格的朋友的。

夜鳳是旄捕一派中為數不多的女性,本名叫什麽,具體多大年紀,極少人知道,但極少人中並不包括唐千林。

唐千林隻知道夜鳳平日裏都是深居簡出,就算必須現身,也得蒙麵。唐千林也是在某年的旄捕會前夕,才有幸一睹她的真麵目。

如何形容呢?夜鳳很漂亮,單看年齡來說,甚至與當時的唐千林差不多大,如果夜鳳不蒙麵,兩人走在一起,人家會認為這是兄妹,而不是師徒。

夜鳳的漂亮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美麗,這種美麗似乎天生就有一種吸引力,讓人的目光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好奇的唐千林當時問夜鳳:“二師父,你為何要整日蒙麵?”

夜鳳卻是冷冷反問:“你是想說,我這麽漂亮,為何還要蒙麵對嗎?”

唐千林隻得默默點頭,作為弟子,他如果太直接,顯得太不尊重自己的師父了。

夜鳳的回答隻有四個字:“紅顏薄命。”

這四個字堵住了唐千林的嘴,讓他無法再往下提問。

唐千林回憶到這兒,思考了片刻,向李清翔坦誠道:“夜鳳是我的二師父。”

李清翔很是吃驚:“她是你的二師父?”

唐千林道:“是的,是她教會了我如何使用火器,我的一身廚藝也是她教的。”

李清翔大喜:“這麽說,你也會做旄捕席?”

唐千林微笑道:“當然,上次旄捕會的菜肴、酒水都是我負責的。”

李清翔哈哈大笑:“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笑完,李清翔臉色又暗了下去,仿佛想起了什麽往事。

此時,慶氏兄弟大步走進屋,看到擺了滿桌的武器彈藥,眼前一亮,趕緊上來挑選,就如同是兩個看到玩具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