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基站
“範圍......”
雷昀邊走邊注視著手機無線信號的強弱變化。
“如果......”
他停下腳步,點了支煙拿在手裏,然後繼續朝前走去。
割喉案受害者孫運亮的出租屋那小區緊挨著福壽小區,幾分鍾即到。
雖然信號已經減弱許多,但仍舊在覆蓋範圍之內,他測試了一下,網絡比較穩定。
他呼了口氣,拐過路口繼續往前走,大約走了50米之後,信號開始斷斷續續連接,極不穩定。
“張澤明住處......距離這裏大約是300米。”
雷昀皺眉點點頭,反向繞圈往回走。
巷子很黑,偶爾有流浪貓從垃圾桶裏躥出來,眸子泛著幽光,警覺地盯著他,不時叫上兩聲以示警告。
“靠......”
他隻顧得看信號變化,悲催地一腳踩到泥坑裏,濺了兩褲腿泥水。
十幾分鍾後,他繞回福壽小區門口,徑直朝張澤明出租屋那棟樓走去。
雙龍苑別墅區,龐偉把車停好。
“嗬,我了個暈,這叫什麽事?”
他憤懣地嘟囔了一句,“咣”,用力關上車門。
那會剛從福壽小區駛出一個路口,陳曦便讓他停車,扔下一句“幫我把車開回去,然後回家休息吧”,便下車徑直往回走去。
“陳曦,不是......你這是......”
他頓時傻眼了,心裏拔涼拔涼的。
本以為機會千載難逢,想趁著送陳曦回家這一路上獻獻殷勤,多少增加點好感不是?還尋思著要表態“努力工作”,來換取陳曦給點“愛的鼓勵”。
沒曾想陳曦壓根就沒真想讓他送回家,玩了一招欲擒故縱--佯裝要回家,然後殺個回馬槍,免得雷昀推脫,直接造成既成事實,到時候雷昀也不好趕她走吧?
而且,一石二鳥,趁機把他這悲催的電燈泡支開。
“咋辦?回去?然後待會再送她回家?”
“還不知道熬到幾點......”
他蛋疼地糾結了一番,朝陳曦家方向開去。
劉東他們已經催了好幾次,讓他早點回去繼續遊戲PK,那“上帝在此”玩家已上線,又將他倆虐了個生活不能自理。
福壽小區,張澤明出租屋樓前花壇。
僅隔了兩天的時間,雜草又茂盛了許多,幾株半夏在夜風中搖曳著蛇頭狀的花朵。
他扯了幾把雜草,象征性地擦拭了一下褲腿上的泥巴,神經病似的蹲在花壇沿上,抬頭往樓頂看去。
幾座通訊基站跟稻草人似的佇立在樓頂,其中一座已經被喜鵲做窩占領。
“中心應該就在這裏,輻射範圍大約在300米半徑,孫運亮出租屋距離這大約250米......”他皺眉自語。
剛才他溜達了一圈,基本測算出該網絡的覆蓋範圍,孫運亮與張澤明的住處都在這之內,而且,不出意外的話該無線AP就在張澤明樓頂--這些基站天線的其中之一或許便是。
該CMCC(免費)網絡是誰架設的呢?目的是什麽?單純是好人好事?孫運亮與張澤明同處於該網絡覆蓋範圍是巧合麽?他們的死與這免費網絡是否有所關聯?
一個個問題在他腦海中浮現。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該網絡絕不是運營商官方架設的,因為CMCC網絡同時存在、而且是收費的,運營商腦子抽風才會搞個免費網絡自己打自己,而且他剛才也測試了一下,CMCC的覆蓋範圍要比這廣得多。
根據之前的調查,孫運亮與張澤明的手機號碼均未開通流量套餐,僅是辦理的最低標準資費套餐。
而據孫運亮工友供述,他是有上網看那啥片的習慣的;至於張澤明,他急於找工作,上網搜集招聘信息自然是重要的途徑,而且據熊成所說,他手機裏下載有多款招聘軟件,他無疑也是時常上網的。
未產生流量資費,卻又時常上網,很顯然是有免費網絡可以使用,現在看來,大概率便是使用的該CMCC(免費)網絡。
“目的......”他搖搖頭。
免費無線網絡無疑是存在安全隱患的,使用該網路上網所產生的數據流很容易被監控,而與之相關最容易想到的便是盜取賬號密碼、個人信息等網絡犯罪行為。
然而,孫運亮與張澤明都未曾被盜刷:孫運亮在被害當天剛發過工資,銀行卡餘額5200元,賬號無轉賬、取現操作,分文未少;張澤明銀行卡餘額個位數,窮到掉渣,毫無盜刷的必要。
孫運亮是中彩票後被殺,而且是實體站投注,並不是網上投注,與免費網絡並無直接關聯。
那麽就存在一個問題--凶手耿健是怎麽知道孫運亮中獎消息的?不是網絡投注怎麽監控、盜取信息?
“架設免費網絡的目的不是經濟犯罪?是......誘導?”
“也有可能別的用戶被盜刷過,而他倆......”
“通過網絡......以怎樣的方式?怎麽選取目標?”
“可是孫運亮......”
他搖搖頭,眉頭皺的更緊了。
張澤明有明顯抑鬱傾向,如果有人通過網絡以某種方式、手段加以誘導,理論上確實可以加劇其厭世甚至自殺的念頭。
可是目的呢?動機就僅是為了誘導某人自殺?耿健或者其他犯罪嫌疑人能得到什麽?
“興師動眾”架設無線AP提供免費網絡,助人為樂?然後順便幫助抑鬱症患者“解脫”?
耿健或者其他犯罪嫌疑人也是抑鬱症患者?正是因為了解抑鬱症的痛苦,所以才“好心”地想替他人結束痛苦?
而且,孫運亮本身並無抑鬱症傾向,他是因兒子重病而壓力大,有抑鬱症傾向的是他兒子而不是他。
那麽他為什麽會成為耿健的目標?
雷昀搖搖頭,點了支煙拿在手裏。
前麵跟林雯、陳曦討論過,想要誘導他人自殺理論上可行,但實際上操作起來應該並不容易。
相對來說,抑鬱症患者群體要容易被引誘,因為他們本身就多少有些厭世傾向;但對一般群體來說,是很難引誘其自殺的。
孫運亮並無抑鬱症傾向,平時也未流露出厭世跡象,他僅是因兒子重病而壓力巨大,從這方麵考慮,選擇他作為誘導對象並不“合適”--至少遠不如誘導張澤明容易。
而且,這其中還牽扯到一個概率問題。
即便是抑鬱症患者群體,被誘導之後加劇自殺念頭、並且實施的比率應該也不會太高。
在這CMCC(免費)網絡覆蓋的300米半徑範圍內,嫌疑人是怎樣最終鎖定了張澤明作為目標?
按照雷昀的猜測,嫌疑人需要先來篩選出該範圍--兩小區內的抑鬱症傾向群體,然後再選取某些對象作為重點誘導目標,而這其中能否轉化為真正實施自殺行為還是個未知數。
而且,即便成功實施誘導,但過程應該不會短,耗費的時間很難控製,而張澤明“自殺”是在孫運亮被害後不到一天的時間,巧合還是刻意控製?
“還是兩類人,孫運亮不是合適的目標。”雷昀呼了口氣。
誤判?
耿健跟蹤以及通過網絡監控孫運亮是對他的“考察”?落實他是不是抑鬱症患者?
或者耿健已經將他排除,放過他,而後因為得知彩票中獎才將其殺害?
如果他不中獎,他就會相安無事?
他是否被誘導過?如果被誘導過,他最開始是怎樣成為候選目標的?
然而,又繞回那個問題:耿健是怎樣得知孫運亮中獎的?
“矛盾......”
雷昀敲了敲腦袋。
孫運亮與張澤明的情況差異很大,然而卻同樣成為了耿健的行凶對象。
而且,即便按照網絡誘導來假設,孫運亮也不是合適的人選。
“網絡......篩選......誤判......孫運亮的兒子因病抑鬱,他在網上搜索過抑鬱症治療信息?然後......上網信息被監控,所以耿健或者那人誤以為他是抑鬱症患者?”雷昀心想道。
此時,他斜後方樓頂,一男子正編輯著信息。
“你要露餡了,嗬。”
他點了支煙,戲謔地繼續看向雷昀。
片刻,他手機屏幕亮了一下,對方回複。
“試驗品,無所謂,而且,如果我不想被他發現的話,還會留到現在?盡情遊戲,沒有誰能逃脫上帝的掌控。”
隨後他又受到兩幅截圖,一副為遊戲PK截圖,“上帝在此”10比0“東哥就是囂張”;而另一幅則是雷昀此時蹲在花壇的監控視頻截圖。
“有點意思,預料之中。”他回複。
“遊戲才剛開始,待會給他點驚喜。”
“我不關心這些,下一局什麽時候開始?另外,下次你挑個水平高點的,要不然沒有挑戰性。”
“別著急,要有節奏感,這局還沒玩完,等雷小朋友找到耿健再說吧,挑戰性?嗬,沒有可比性,我可以隨意失敗,你呢?”
“抱歉,在我的字典裏沒有‘失敗’這倆字,喔,我去他家看過視頻。”
“你想怎樣?”
“放心,我不會給他提示,他應該能猜得出來,時間早晚問題。”
“無所謂,不過如果他能找到耿健,活著的,遊戲會更精彩一些,給不給他提示,隨便你。”
他吸了口氣煙,冷笑一聲,再次編輯一條信息:“我很快就會查出你,確切說已經有大致範圍,你也在找我吧?”
“不,你的存在無關大局,遊戲怎樣進行、結束由我來設定,而你,充其量僅是一個小小的副本角色。”
“口是心非,我很清楚你在做什麽。”
“多說無益,繼續遊戲吧。”
“好,再陪你玩一局。”
他等了片刻,對方未再回複,又吸了口煙,把煙蒂彈進旁邊的煙囪,轉身朝樓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