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汙漬

2號審訊室。

“該死的孫驢,活該被殺,坑死我了,嗚......真不是我頂風作案,我也知道最近嚴打啊!”

“可那孫驢好歹也是老顧客了,一個勁地給我打電話,我這不就一不小心沒拿捏住......”

“我有罪,我給咱川海抹黑了......”

按摩店女老板在地上打滾撒潑,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洶湧澎湃、聲嘶力竭。

“閉嘴!信不信我銬起你來?到刑偵隊來撒潑?你也知道頂風作案?”魏源一拍桌子爆吼一聲。

他又扭頭朝龐偉和煦地一笑,推過一張紙來:“就不能給這些人好臉色,那啥,可以按照這個來問。”

龐偉撓了下腦袋:“我先試試,嗯,對於談心工作,我還是很在行滴。”

他見魏源臉色有點發綠,急忙咧嘴笑道:“咳咳......口誤,是審問嘛。”

老板娘一臉懵逼瞪著杏眼,心想:這個身著便裝的年輕逗比胖子才是領導?不對啊,那會分明聽到有警員喊邊上那笑麵虎副隊長,這胖子難不成是隊長?

“那個......隊長您真是年輕有為啊,您盡管問,姐妹們保準那啥……知無不言,來來來,阿紅你先開始,把昨晚那點事詳詳細細說道說道,爭取寬大處理......”

她朝龐偉搔首弄姿、暗送秋波,四位工作者在她的暗示下微調了一下衣著、站姿--令人作惡地展示資本風采。

“昨晚啊,詳細點?得講細節是不?喔,老趙點得我的鍾,靠,就他那二等殘廢身高還讓我站著比劃......”

啊紅嗲聲嗲氣說著,還想彎腰複原了一下姿勢,被魏源怒視冷聲打斷。

“然後呢?”龐偉聽得有滋有味。

“瞎咧咧啥?不是這個重點!說跟案子有關的,對,跟孫運亮的死有關的!”魏源又吼了一嗓子。

“幹嘛那麽凶嘛,孫運亮啊,他又沒點我的鍾,我哪知道呀?昨晚死老趙喝了酒,猛著呢,我累得死去活來的,哪知道外麵的事?”阿紅回敬了魏源一個白眼,叉腰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這已經不是她們第一次被逮了,知道不能拿她們怎樣,拘幾天、交點罰款,出去後換個地方重操舊業,所以她們反而不像老板娘那麽害怕。

龐偉手機震動了一下,短信--羅圈腿。

他回了個“OK”,順便把囧字眉老趙的那點癖好給雷昀發了過去,然後砸吧嘴抬頭問道:“昨晚羅圈腿點的誰的鍾?上前。”

“是阿紫......”

一名酒紅頭發的工作者被推了出來,姐妹們關鍵時候選擇了大義滅親。

1號審訊室,雷昀略一整理思路,說:“死者孫運亮中獎是個突發事件,凶手並沒有過多的準備時間,而對於他......趙某某來說,這麽調理、縝密地來實施作案,可能性微乎其微。”

“我仔細觀察過,他的緊張並不是裝的,生理反應符合本能反應。”

“微乎其微並不代表不存在,破案並不是賭博可能性。”呂振華搖了下頭,很顯然對雷昀的這個解釋並不滿意。

他目光如炬盯著囧字眉眼睛,“噗通”,囧字眉一屁股癱坐到地上。

客觀來講,囧字眉老趙是緊張不假,但誰知道他是為什麽過度緊張?會不會正是這過度緊張的表現掩飾了事情的真相?他的緊張或許並不是因為嫖娼被抓、嫌疑人問話,而是他就是知情者甚至是凶手。

而且,對於犯罪活動中,凶手的思維邏輯很難解釋,有時候簡單到可笑,有時候牽強到不可理解,所以僅從主觀上去排斥嫌疑是不嚴謹的,因為現實情況很可能存在極大誤差。

“他應該沒可能,”雷昀搖頭笑笑,“死者身高約在一米七二,而他身高目測不足一米六,大約在一米五八左右,根據死者脖頸的傷口跡象,凶手身高應該與死者相仿,身高差不超過五公分,所以他基本可以排除主凶嫌疑。”

“你以後能不能先說重點?別本末倒置說些不那麽緊要的。”呂振華瞪了雷昀一眼。

“呃......我盡快改,”雷昀不好意思地笑笑,急忙指了指國字臉:“同樣的道理,他身高一米九......二三,也是不符合死者脖頸傷口呈現出的形狀,身高差過大。”

呂振華點了下頭,眉毛一挑:“那他呢?他身高......約一八五,也不太符合你說的五公分身高差吧?”

雷昀點點頭示意這個問題待會再回答,然後看向羅圈腿:“說吧,昨晚你為什麽中途出去?”

“我......在所裏的時候都交代過啊,就出去買了袋跳跳糖,阿紫的用完了......”羅圈腿低著頭,兩手交叉在腹部、摳著指甲蓋。

2號審訊室,阿紫腦袋45度角仰望,冷聲說著:“還要交代幾遍?他要玩......都懂的,就那啥,我開始不同意,嫌他髒,他加錢,我說沒跳跳糖了,他就出去買了幾袋,就這樣,後麵就是吃跳跳糖了,還要我繼續說麽?”

“嗨,還挺會玩的......”龐偉咧嘴賤笑。

“哎,隊長啊,我們真不容易啊,98的套餐還得玩花樣,一個半點不限......”老板娘又開始哭訴。

魏源咳嗽兩聲,示意龐偉問點別的。

1號審訊室,呂振華抽出一張紙推給雷昀:“據之前審問的情況,他確實去後麵附近的便利店買過......糖果,便利店的監控已經調取過了,他並未購買其它物品,僅在款台購買了兩袋那糖。”

“因為按摩店的賣**活動是計時的,限時90分鍾,所以工作者阿紫對他中途離開所耗費的時間記得很清楚,約十五分鍾。”

他看了一眼囧字眉跟國字臉,接著說道:“另外,他們的房間沒有後門,據老板娘及另一名工作者供述,她們在前門望風的時候並未發現其他人出入,換句話說他倆在案發時並未離開按摩店。”

“喔,”雷昀皺了下眉頭,沉吟了片刻,問道:“便利店距離按摩店多遠?路程需要十五分鍾這麽長麽?”

“我解了個大手,鬧肚子......”羅圈腿插嘴解釋。

“他們去勘察過,在他所說的旮旯裏發現大便,從新鮮程度來推測倒是附和時間點。”呂振華說道。

“還是有問題,即便他解了個大手,十五分鍾也是有點過長,”雷昀搖搖頭,猛然又笑了一下,“呃......我直接說重點吧。”

“你站起來!”他看向羅圈腿沉聲喊道。

“幹......幹嘛?”

羅圈腿磨磨蹭蹭站起身來,身體前傾,兩手在腹部摳指甲更歡快了。

“把手拿開。”雷昀冷聲說道。

羅圈腿揉了下肚子,擠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吃壞肚子了。”

雷昀擺擺手,然後指向羅圈腿汗衫下擺的一處油漆汙漬:“解釋一下。”

“這......喔,你也知道的,俺們幹油漆工的,身上少不了這玩意,都是一身衣服緊著折騰,不能穿了再扔......”羅圈腿頻繁咽著唾沫。

“能跟我說一下他倆身上為什麽沒有這種顏色麽?”雷昀冷聲問道。

呂振華瞥了一眼另外兩人身上的汙漬,點點頭沒插話。

囧字眉跟國字臉兩人身上也全是油漆汙漬,不過僅是白、黃兩種顏色,且油漆汙漬是點狀密布的,而羅圈腿的汗衫下擺卻又拳頭大小的紅色油漆汙漬。

而且這處紅色油漆汙漬有幾個點呈現出橙色跡象,說明是底部的黃色汙漬點與表層的疊加而形成了橙色,很顯然該出紅色是後噴塗上去的--工作時噴濺的油漆汙漬也不可能呈這形狀、麵積。

“我......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昨天在工地的時候不小心......我沒注意......”羅圈腿額頭已冒出了冷汗,手也開始哆嗦。

雷昀站起身來,兩手撐著桌子將身體前傾,凝視了那處汙漬一秒鍾,然後重新坐下。

“不,你撒謊了,”他戲謔地搖頭笑笑,指了指其它色澤的油漆汙漬:“很顯然,這處紅色的油漆汙漬並不是一個型號類型,薄厚程度存在較大差異。”

“而且,從噴濺的形狀樣式來看,應該是這個,”他做了個噴霧的動作,“手持噴漆。”

“咱們工地沒有紅色油漆吧?老秦你哪弄的?老實交代......”國字臉來了句補刀。

“就是,被連累俺們。”囧字眉終於憋出一句。

這時候顯然不是講仗義的時候,兩人又插刀羅圈腿幾句,揭露其前科--曾偷過工地的物料。

“我......我解手的時候瞅到邊上一罐手噴漆,手賤鼓搗了一下,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噴口朝哪邊,就......就噴身上了。”羅圈腿慌亂地解釋著,汗衫前胸部位已被汗水浸濕了。

“你是站著解大手?你給我演示一下,蹲著怎麽能噴到汗衫下擺?”

雷昀腦抽風拍了下桌子,結果用力過猛,把呂振華的茶杯震得撒出水來,更悲催的是呂振華恰好要伸手去拿茶杯喝一口,被濺了一手,惹得呂振華齜牙咧嘴甩著手朝他兩眼噴火怒視。

“技術性失誤......”雷昀一臉尷尬撓撓腦袋,急忙轉移視線,朝羅圈腿逼問道:“說,是不是編不出瞎話來了?”

“這......我......剛才記錯了,是站起來提褲子的時候瞅到那手噴漆的,對,蹲著的時候瞅到的,站起來撿的,我嚇懵了,腦子有點亂......”羅圈腿抬頭貓了一眼雷昀,急忙又低下頭去。

“加快點節奏,一會我還有事。”呂振華催促道。

雷昀點點頭,朝羅圈腿冷笑說:“不承認去過案發現場是吧?好,把衣服脫下來,有辦法讓你承認。”

“脫......脫衣服幹嘛?”羅圈腿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