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指向
“違章視頻?”陳曦目光一凝,似乎想到了什麽。
“對,由車庫自然會聯想到車,而嫌疑車輛提供了兩個指向,第一,割喉案,也就是彩票兌獎的過程,這又牽扯到兌獎者、車主的失蹤,但我們先把這個指向暫時擱置。”雷昀點點頭說道。
他略一停頓,又皺眉沉吟說:“還有一個指向便是那段違章視頻。”
陳曦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那段視頻中出現了幾個要素,違章,套牌,車,人,然後......嫌疑人在打電話,也就是他開車時的行為,對,打電話可以歸結為手機。”雷昀沉聲說著,語速很慢。
他微微搖頭:“這其中......違章是為了引起警方的注意,這一點可以剔除掉,已經沒有價值;同樣,套牌這一點也可以剔除,雖然這裏麵可能還隱藏了別的目的、動機,但我認為對追查線索沒有多大幫助;然後,車......已經多次勘察過,沒有可以追查的線索。”
“再就是‘人’這一要素,視頻沒法看清嫌疑人的具體相貌特征,應該是他有意為之,為的是讓我們將其與配鑰匙店目擊者熊成的描述聯係起來?從這方麵來說,這條線索也已經沒有多大價值。”
“最後還剩下......手機。”陳曦看向雷昀。
“對,手機。”
一提到“手機”這個字眼,雷昀便不由得又皺起眉頭。
綜合這幾起案子,包括之前的係列自殺案,他總感覺手機是個非常關鍵的線索。
受害者的手機要麽丟失,要麽已抹除數據、恢複出廠值,技術科多次嚐試過,沒法恢複數據。
巧合麽?還是凶手在刻意隱藏什麽?
而且,如果雷昀推測得沒錯,“淩遲案”凶手給呂隊發的那條短信便是指向這段違章視頻,手機會是凶手想要暗示的線索麽?
然而,一切還都僅是猜測。
“人呢?我暈......你倆這是搞什麽飛機?喝咖啡回去喝呀,幹嘛折騰我翻山越嶺......”
龐偉端著兩杯咖啡探出頭來,一瞅到雷昀正與陳曦在那竊竊私語、四目相對--貌似大有密謀私奔的苗頭,頓時就醋意大發,巴拉巴拉一陣絮叨抱怨。
“說完了?你可以走了。”陳曦起身接過咖啡,抬起下巴指了指門口。
“呃......我就發幾句牢騷,不帶這麽卸磨殺驢的吧?”龐偉沒了脾氣,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
“謝謝,可以了麽?喔,如果你不願意,完全可以拒絕。”陳曦冷聲說道。
“我......不是......”
龐偉齜牙咧嘴杵在那裏,想走卻又有些不甘心,想再解釋幾句卻又一時間腦子短路想不起合適的話來。
“胖子。”雷昀喊道。
“怎了?!”
龐偉翻了個白眼,語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不敢跟陳曦“頂嘴”,還不敢跟雷昀發泄幾句怨氣?
“你認識的朋友裏麵有擅長視頻清晰度處理的麽?對,看看能不能把嫌疑車輛那段違章視頻再處理得清晰一些。”雷昀說道。
“技術科不是已經銳化處理了麽?還不夠清楚?”龐偉拖著長腔說道。
雷昀點點頭,沉聲說:“如果有可能,最好還是再處理得清晰一些,這可能對案子偵破很關鍵。”
“這事......我又得欠人家的人情......”龐偉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我來想辦法吧。”陳曦看向雷昀點點頭。
“不用不用,多大點事啊,我這就找人辦,最多一小時,保準妥妥的,我那朋友可是高手......”
龐偉急眼了,趕緊表態,朝陳曦比劃了個“OK”的手勢,然後急忙屁顛屁顛地忙活去了。
雷昀望著龐偉的背影猛然感覺有點不是滋味,胖子沒人權?
“其實龐偉......”
他糾結再三還是打算幫龐偉說句好話,可是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曦打斷了。
“知道,行,我以後注意一些,繼續說案子吧。”陳曦聳聳肩。
“好。”
雷昀無奈地搖頭笑笑。
兩人喝著咖啡繼續聊案子,又把線索反複梳理了幾遍,卻也並沒找到可以突破的方向。
“呂隊......可能要離婚,喔,是秦局沒頭沒腦提了一句。”
因為說到抑鬱症,雷昀又想起這茬來,便把秦局提到呂隊兩口子鬧離婚以及昨晚跟他喝酒的事說了一下。
“難怪......”陳曦皺起眉頭。
雷昀歎了口氣:“是啊,後院起火,感情的事......難免會分散精力。”
陳曦睫毛抖動幾下,注視了他眼睛幾秒鍾,而後扭過頭去,嘴角似乎苦笑了一下。
雷昀話已出口,也意識到這話可能會引起陳曦的誤解,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幾句,可終究也沒能說出口。
貌似解釋也是多餘的,而且他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或者說他不清楚怎樣來麵對這頭疼的關係。
“她......”
半晌之後,陳曦抿了口咖啡,抬起頭沉吟開口。
“她......我讓龐偉先打聽情況,如果......確實是更年期抑鬱症,她......嗯,我順便谘詢一下她的意見,她在這方麵比較有經驗。”
雷昀慌忙低下頭去。
“喔。”
陳曦淡然應了一聲。
關於約林雯谘詢這事,她沒再提,雷昀也沒再問她是否要一起去。
“走吧,我去看看屍檢結果。”
僵持了片刻之後,她起身點點頭。
法醫解剖室,李凱正一邊絮絮叨叨嘟囔,一邊寫著屍檢報告。
“我暈,陳曦你個沒良心的,就不能幫我一把?完事了才溜達回來?不搭把手好歹也待在邊上給我點精神鼓勵啊,你呀你,不會是讓龐偉給傳染了吧?那家夥躲清閑的工夫可是爐火純青......”
他伸了個懶腰,“幽怨”地抱怨著。
“我有事,出結果了?”陳曦打斷了他的話。
“喏,就這樣。”
李凱翻了個白眼,把屍檢報告遞了過來。
陳曦掃了幾眼屍檢報告,點點頭,轉身朝門口走去。
“我寫了半天,這就看完了?那啥,還有點收尾沒寫,要不你......”李凱瞪眼楞了一下,然後急忙喊道。
“你繼續。”
陳曦聳聳肩,徑直走人。
屍檢結果並未出乎意料,確切說她跟雷昀早已猜測到了結果。
那男性嬰兒死因為機械性窒息,通過傷痕分析比對,確認為頸部被鐵鏈愣住導致。
凶器也已斷定:車庫那張單人床下發現四根拇指粗細的鐵鏈,與痕跡吻合,其中一根單獨放置、裝在一紙箱內--上麵沾有少量血跡,而那男嬰屍體脖頸後有一處挫傷,對血跡提取鑒定比對吻合,可以確認凶器就是這條鐵鏈。
那女孩--年輕母親死因為百草枯中毒,但通過解剖分析其內髒的衰竭程度、病變程度等來反推,她並不是急速中毒致死,而是垂死掙紮了幾天時間。
換句話說,桑郎峰並未將她送到醫院搶救,反而眼睜睜看著她在痛苦中死去。
不僅如此,她身上的傷痕顯示為部分有生理反應跡象、部分無生理反應跡象,說明她在死之前受到過桑郎峰的毆打折磨,且在死後仍受到多次虐屍淩辱。
通過傷口比對,確認凶器為攪拌奶粉所用的不鏽鋼勺子,勺柄部位戳擊所致--勺子就放置於車庫床頭櫃上擺放的那罐奶粉內,已彎折。
“在哪?”
陳曦回到“重案組”辦公室,卻發現雷昀不在,便給他去了電話。
“你在辦公室還是?好,我馬上回去。”
雷昀剛從物證科出來,邊打電話邊往回去。
“怎了?又有情況?”
陳曦見雷昀皺著眉頭,便問道。
“我剛才去物證科又翻看一下那些筆記。”雷昀呼了口氣,表情凝重。
“還牽扯出別的案子?”陳曦追問道。
雷昀搖搖頭:“還記得桑郎峰的那份遺書麽?”
“裏麵提到一句話,‘蘇秀,抱歉,我還是沒能放過你,聽天由命吧!’,對就是這句,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桑郎峰......死了仍不放過蘇秀?”陳曦皺起眉頭。
“是。”雷昀歎了口氣。
“我往前翻看了筆記......”他搖搖頭接著說下去。
據桑郎峰日記記述,他兩個月前已確診感染了HIV,但在其後的這段時間仍對前妻蘇秀進行無防護措施的侵犯,並有幾次致使她出血......
感染HIV的那篇日記寫得很隱晦,很顯然,警員小王他們應該是疏漏了這些內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是否還有陳年舊案方麵。
“禽獸!”
陳曦聽完這話,氣得渾身發抖。
蘇秀會有很高的概率染上HIV,而且她現在的老公也可能因此感染。
更可怕的是蘇紅已打算要孩子,如果兩人一直不知情,懷孕後並未做HIV母嬰隔斷......
後果將不堪設想,這意味著一條小生命還沒出生就要麵臨夭折的不幸命運。
而且,即便他們沒打算近期要孩子,如果蘇秀感染、或者兩人都已感染,那也將是致命的災難,滅頂之災。
“我......我還沒跟呂隊說這事,也不知道該怎麽告訴蘇紅,我......我說不出口......然後也不知道按照程序要怎樣......”雷昀苦澀地搖頭。
現實過於殘酷,怎麽去告訴當事人蘇紅?直接告訴她很有可能已經感染HIV?她能承受住打擊麽?不能承受又能怎樣?
他沒經曆過,也不知道該怎樣處理這種事情。
而且他還有一句沒說出口,那就是他有種更糟糕的預感:桑郎峰已經確認她已經感染!所以他才會篤定地寫下“不放過”......
“事情已經是這樣,跟呂隊匯報吧,也許她......”陳曦歎息說著,也沒把話說完。
雷昀想到的,她同樣已經想到,隻是默契地沒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