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思路

“不用過來了,現場已經討論過了,不需要回隊裏開會,有進展再說,也行,市局那邊我來說......”

呂振華掛掉電話皺眉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呼了口氣。

所有的情況都擺在眼前,沒必再要折返回隊裏按部就班“瞎扯”開會浪費時間,而且像剛才這樣討論比在會議室更直接一些。

“割喉案斷了線索,嗬,現在又一至少是未遂的凶殺案......再這麽下去,等著一起打包滾蛋吧。”他環視著眾人。

接二連三的案子讓刑偵三隊、特別是他這個隊長麵臨巨大壓力,割喉案陷入僵局,又添了這起“未遂”的凶手案,可想而知市局肯定會要求限期破案,如果不能完成......

川海市下月就要承辦國際會議,他不給出一個交代,上麵自然會給他、刑偵三隊一個交代。

他抿了口涼咖啡,皺眉說:“還是分兩組......”

簡要安排了一下工作,他起身打著電話離開,走過雷昀眼前的時候微微停了一下腳步,也沒說什麽。

屍體被裝進裹屍袋運回隊裏解剖屍檢,其它物證留在了現場。

陳曦跟了回去,把車鑰匙留給了雷昀。

“我暈,這個驢頭幾個意思?喔,讓咱倆幹苦力複查現場?然後找到線索再跟董開平那組共享?這不是腦子有病麽......”龐偉嘮嘮叨叨發著牢騷。

雷昀聳聳肩,笑道:“吃了?”

“毛線啊,我臉都沒洗就屁顛屁顛往這趕,麻蛋,白搭上咖啡也沒換來點好差事,這驢頭就是個翻臉不認賬的主......”龐偉翻著白眼,憤懣地抱怨著。

“小區門口有家牛肉麵館,你先去吃吧,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份。”雷昀擺擺手。

“打住,別跟我提肉行不?聽到就想吐,要不一起去?得,你堅守崗位吧,我讓老板多給你加點肉,暈,又提到肉......”龐偉見雷昀沒有離開的意思,幹脆自個溜人。

“順便看一下小區附近有沒有配鑰匙的。”雷昀追出門外喊了一嗓子。

龐偉頭也不回做了個“OK”的手勢。

“這家夥.......”

雷昀搖頭苦笑了一下,開始重新勘察現場。

其實他是刻意將龐偉支開的,反正這家夥也幫不了什麽忙,留在這裏反而添亂--各種角度刁端的問題會直接問到他崩潰,思路會被打斷N次。

房型為小套二,入戶左手邊緊挨著洗手間便是廚房,鍋裏有未吃完的掛麵,湯裏有荷包蛋的殘渣,地上塑料袋裏有幾個枝繁葉茂的土豆。

“長壽麵......”雷昀忍不住唏噓。

死者留在書桌上的遺書他已經看過,裏麵提到過,今天就是死者的生日,而且更讓人唏噓的是他的死亡時間與出生時辰相差無幾。

雷昀走進臥室,坐到書桌前那把椅子上,重新拿起那份足有十幾頁紙的遺書。

“張澤明,男,24歲,祖籍山東連山縣東吳鎮張家屯......”

看似多餘的“自我介紹”,確實,身份證、畢業證等就擺在桌子上,這段詳細到村頭幾棵樹的敘述確實有些多餘。

流水賬似的記著他從小直至死前的經曆,很囉嗦卻又不乏條理。

“或許我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都是命,我努力過,一直很努力,可還是改變不了......”

“爹,雖然我打心眼裏不願意承認你這個爹,但我的命是你給的,我沒法否認也沒法改變......”

“終於熬到了生日,好,我把命還給你,你該滿足了吧?我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電視劇裏麵的哪吒......”

“小時候盼著過生日,我娘會在長壽麵裏打兩個荷包蛋,可惜那會我沒煮好,成了蛋花湯。”

雷昀用力呼了口氣,然後緊咬嘴唇。

“母親......”

他喃喃一句,沉默了片刻。

“很感慨?”

呂振華的聲音從客廳傳了過來。

“呂隊,你......又回來了?”雷昀急忙從椅子上起身。

“沒走。”呂振華又坐到沙發那處位置。

“龐偉他......”雷昀生怕呂振華問到龐偉溜號這事,便急忙想主動交代。

呂振華皺眉擺擺手,然後指了指沙發示意雷昀坐下:“說案子。”

“就目前證據來看,死者張澤明是有強烈的自殺動機的,對照過筆跡,遺書是他所寫,而且根據他日記的記述,他長期以來就活得很壓製,很明顯流露出厭世情緒......”

雷昀坐了過去,習慣性用左手托著下巴頦。

“鳳凰男......也不對,他還說不上是鳳凰男。”呂振華咂了下牙根。

“是,他連份工作都找不到,甚至連畢業都很勉強。”雷昀歎了口氣。

張澤明桌上留有一摞簡曆、多份帶有招聘信息的報紙、一本反複勾畫重點的招聘寶典,簡曆有多個版本,看得出來是用心推敲修改過。衣架上掛著襯衣、西服--雖然是地攤貨,但也算整潔,這與衣櫥裏的那些髒衣服對比鮮明。

很顯然,他把主要精力放到了應聘方麵,隻要與應聘相關的事情做到“光鮮”就可以了。

從簡曆中附帶的大學成績來看,大一大二的時候成績很優異,獲得過一等獎學金,而從大三開始便學習成績急速下降,日記表明他曾多次掛科,因為補考費還差點沒能補考。

“已經通知他父親了,可能下午會趕過來。”呂振華說道。

“呂隊,孫運亮家屬......”雷昀猛然想起這茬。

“通知的他女兒,對,她陰曆出生日期就是910812。”呂振華點點頭。

“喔,那就好。”雷昀舒了口氣。

孫運亮的兒子病重而且已有抑鬱傾向,如果知道父親遭遇不幸的消息,很可能經受不住打擊。

雖然這事不可能遮掩太長時間,但或許讓他姐姐“委婉”地告訴他會更好一些,這比一下子直麵殘酷的現實多少有些緩衝餘地。

“張澤明的父親......”雷昀又是搖頭歎息。

“崩潰了,下午能不能趕過來還兩說著。”

呂振華淡然來了一句,他顯然不會像雷昀這樣“多愁善感”,這種場麵他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

“問題是盡快破案,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他皺眉看向雷昀。

“明白。”雷昀用力點點頭。

“有思路麽?”呂振華問道。

“幾個方向,”雷昀稍一沉吟,“第一,嫌疑人是怎麽進來的?張澤明給他開門還是他持有鑰匙?如果他持有鑰匙,哪來的?提前配製鑰匙?原先租過這房子?”

“關鍵點是他與張澤明是什麽關係?熟人?是出於‘善意’來協助張澤明死亡還是帶有報複性目的?”

“你的判斷更傾向於?”呂振華追問道。

“直覺上......傾向於嫌疑人有鑰匙,那樣更方便一些,這個點邏輯上我還沒考慮明白,所以隻是個猜測。”雷昀皺眉搖搖頭。

呂振華不置可否,又問道:“第二?”

“第二便是死者的人際關係,確切說是手機這個點,死者的手機丟失,但通訊記錄可查,或許可以找到一點線索,嫌疑人是怎麽知道張澤明打算自殺的?而且知道具體的實施時間,或許他跟張澤明溝通過......”雷昀急忙說道。

“小王在調取死者的通訊記錄,待會會傳給你一份,不過......”呂振華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也覺得這個點發現線索的可能性不大,就像觀海山自縊案的死者刁旭,即便找到了手機、查過通訊記錄,也沒發現可疑的點,喔,還有割喉案受害者孫運亮,他的手機通訊記錄也毫無疑點。”雷昀苦笑了一下。

“先不急下結論,”呂振華擺擺手,皺眉問道:“還有其它麽?”

“有,車。”雷昀沉聲說道。

“具體?什麽類型?”呂振華快速追問。

“嫌疑人帶走了可涮洗拖把的容器、帶走了拖把,如果步行或者騎車,那會很惹眼,雖然是淩晨且下雨天氣,但也不排除會遇到行人,以他的處理現場的能力來推測,他應該會考慮到這一點,所以駕車的可能性比較高。”

“而且,雨天、深更半夜騎車或步行帶著拖把、體積不小的容器,那更容易引起路人懷疑,這一點可以走訪排查,如果路人看到過,一定會印象很深刻。”

雷昀加快語速說著。

呂振華微微搖頭,又咂了下牙根:“也不排除嫌疑人就住在附近,這樣的話交通工具就不是問題,而且他完全可以把拖把等物品找一處隱蔽的地方丟棄,或者直接帶回家銷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