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排除

幾分鍾之後,工地。

“靠,howtimefly!還有半小時?”

“包工頭!出來......”

龐偉一瞅手機,悲催的發現還剩下不到半小時來充當龐隊,急忙風風火火、咋咋呼呼紮進工地,那架勢就跟砸場子似的。

包工頭姓許,四十多歲,一臉橫肉,他顯然是“講過世麵”的人,壓根就不吃這一套。

隊長?我手下還管著三個隊長呢,隻不過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

“該說的都說了,我TMD複讀機?一天說八遍?沒空!麻蛋,那仨喘氣的癟犢子呢?啥時候放出來?這工期耽誤了......”他不耐煩地擺擺手,掉頭就要走。

“請配合調查。”陳曦見龐偉啞炮,忍不住亮出證件上前一步攔住。

“喲,女警官呀,”包工頭拍拍胸口裝出一副好怕怕的樣子,猥瑣地在陳曦身上瞄來瞄去,“嘖嘖,可惜了了,就上回我給開發商介紹那妹子,嘿嘿......”

“嘴巴放幹淨點。”

雷昀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右腳已微微踮起,隻要這家夥再滿嘴噴糞咧咧下去,立馬就會遭到擺腿抽嘴巴子。

“呀,要動手?我TMD嚇大的?!”

包工頭擼了擼根本不存在的衣袖,然後朝遠處招了招手,彈了個指響,幾位民工抄著家把什朝這邊逼近。

“麻痹,給臉不要臉是不?過來!”

龐偉衝上前來,一把將包工頭脖子摟住,仗著噸位優勢生拉硬拽把他拖到一邊。

雷昀剛要阻止龐偉胡鬧,卻驚訝地發現包工頭的臉色已經換了副模樣---畢恭畢敬,一個勁地陪著笑臉。

而整個轉變的過程,龐偉也僅是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已。

“瞎湊什麽熱鬧?待會都TMD好好配合調查,誰敢不說實話就TMD滾蛋!聽明白了沒?”包工頭指著那幾位民工鼻子跳腳咆哮。

“瞎鳥毛嘰歪,毛病......”

幾位民工嘟囔罵了幾句,回去繼續忙活。

“那啥,我先介紹一下大體情況,這孫驢......”

包工頭一邊給龐偉、雷昀敬煙,一邊開始眉飛色舞描述孫運亮的“事跡”。

龐偉心安理得地享受包工頭的點煙服務,雷昀擺擺手沒點。

“他就一彪子,麻蛋,要不是缺人手,我早TMD把他開了,你說是不是神經病?嗬,前陣子還隔三差五燒香拜佛,這陣子又迷上耶穌了,還TMD一本正經地說改天給我們講一下聖經,靠,就是累得輕了,閑出來的毛病......”包工頭越說越來氣。

“說重點,他平日裏跟誰走動比較近?他們住哪裏?也是那片?”雷昀問道。

“對對對,撿點要緊的說,不相幹的破事就別咧咧了。”龐偉正聽得有滋有味,急忙回過神來附和跟了一句。

“重點?跟誰比較熟是吧?”包工頭連吸幾口,砸吧嘴“冥思苦想”一番,撥拉腦袋說:“就跟羅圈腿關係還行吧?他都快成仙了,跟誰也尿不到一個壺裏,沒人願意搭理他,羅圈腿不是跟他住一個屋嘛,還能搭理他幾句。”

“他們?不住那片吧,太遠,這附近也有便宜的房子租,貴不幾個錢。”他又補了一句。

雷昀又問了幾句,便擺擺手示意包工頭可以一邊涼快去了。

由於有包工頭“打招呼”,而且龐偉搭上一盒煙“打點關係”,接下來對其他民工的詢問還算順利--除了時不時要把他們的話茬拉回主題上來之外,說得上知無不言。

沒得到半點有營養的信息,雷昀、陳曦一臉坦然,而龐偉還得需要點時間還消耗沮喪情緒。

往外走的時候,雷昀停下腳步朝陳曦點點頭:“沒事吧?警察這職業難免要跟形形色色、三教九流打交道,他們......真實生活就是這樣,所以你看開一些。”

他說完有些無奈地呼了口氣。

剛才,不僅包工頭出言下流猥瑣,那些民工在回答詢問的時候也習慣性語言粗俗,談到孫運亮的時候更多的是聊起他那些花花事癖好--還是傳聞N手之後的誇張加工版本。

“沒事,我早有心理準備,倒是你......”陳曦淡然搖頭,看向雷昀抖動了幾下睫毛,“製服也是道枷鎖,或者說是有形的約束,所以你......也稍微克製一下。”

“不過,還是......”

“是。”雷昀無奈地苦笑一下,沒讓陳曦把話說完。

他知道陳曦極有可能接下來會說出“謝謝”兩個字,本也沒什麽,可他捕捉到了陳曦表情一絲微妙的變化,便本能地打斷了她的話。

頭一天穿上警服,難免會有些轉變不過角色來,那會他確實差點用拳腳跟包工頭講道理。

然而這並不是他糾結的點,而是......

“就那滿嘴噴糞的癟犢子,老大你一腳抽上去,他還不得滿地找牙?早知道這樣你穿便裝就好了。”龐偉回頭吐了口吐沫。

“胖子,那會你跟他說了什麽?”雷昀好奇地問道。

“佛曰:不可言啊!”龐偉擠眉弄眼嘚瑟。

“欠揍是不?”雷昀切換到皮笑肉不笑模式。

“打住,素質,警察蜀黍要講道理滴,”龐偉舉手投降,見雷昀皺眉,便急忙解釋說:“沒啥啊,就提了幾個人名。”

“哼,這癟犢子對咱們警察壓根就不怕,他怕啥?消防啊、人社啊等啊這些,明白了吧?我告訴他我壓根就不是警察,嗨,隨口編了個市某某辦公室滴,他立馬乖乖裝孫子......”

“暈,人呢?等等我!”

他正45度角仰望、一手叉腰一手指點江山巴拉說得起勁,一打眼瞅到車輪開始動彈,急忙拉車門躥上車。

“去出租屋?”陳曦打了把方向。

“對,不過估計也是希望不大。”雷昀揉了下太陽穴。

陳曦微微點頭,沒再說話,像是在想別的事情。

“老大,你不仗義啊,說好的讓我過過癮,剛才怎麽又是你主導詢問?暈,那會我都沒反應過來......”龐偉絮叨抱怨。

從跟包工頭的那點小衝突開始雷昀便接管了主導問詢,而他當時腦子也理不清頭緒,就稀裏糊塗讓“隊長”身份下線了。

“你?嗬,還不得聊到天黑?”雷昀挖苦笑道,然後正色說:“得再抓點緊,還有三個點要跑,趕在天黑之前。”

龐偉猛然間一臉苦逼問道:“不是,老大啊,咱們跟沒頭蒼蠅似的瞎躥乎什麽啊?白費工啊!你不是已經推測出可能性接近於零,為啥還來折騰?”

“是,可能性應該極小,但並不等於不存在,所以還得一步步排除,而且也不算是無用功,至少否定掉一些方向,便於我們縮小範圍來推測。”雷昀解釋說道。

“可是......為什麽不先去出租屋?我感覺那邊發現線索的可能性大一些。”龐偉執著地追問。

陳曦從後視鏡給他一“白癡”目光,不屑地說:“這路線是最合理的,最省時。”

從刑偵三隊出發,彩票站、工地,孫運亮與工友的出租屋,自縊死亡的刁旭的出租屋,關海山,然後繞回隊裏,剛好是一個圈,經濟高效的同時側重了割喉案,可以說是最合理的路線了。

“勘察之前很難說哪個節點能得到有用線索,”雷昀聳聳肩,然後沉吟說:“現在的問題是......凶手是怎麽得到孫運亮中獎的消息?他與孫運亮是什麽關係?”

工地的那些其他民工與孫運亮他們工種不同,基本屬於各忙各的,而且由於孫運亮悶油瓶外加神神道道的“個性”,那些民工基本與他沒有交集,屬於見麵都不會打招呼的那種,對習慣性買同一注彩票這件事並不知情。

那些民工並不住在案發地附近,相互之間有不在場證明,而且昨天孫運亮買彩票之後便與羅圈腿擠公交回去,期間並未與其他工友接觸。

彩票站、工友泄露孫運亮中獎消息的可能性都已排斥,那麽凶手是通過什麽途徑得到的消息呢?

凶手會是一個平日裏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可是陌生人怎麽會得到消息?或者凶手的身份並不是孫運亮的工友,而是以另外的身份與他“熟識”?

又或者凶手與孫運亮並不相識,僅是通過偶然的條件、手段得到了消息?

一係列問題在雷昀的腦子裏浮現,然而卻又一時間理不清頭緒。

“陳曦,來個小曲唄!呃......我是說放個輕鬆愉快滴music,便於老大開闊腦洞嘛,我哪敢讓你一展歌喉?”龐偉咋呼了一嗓子,見陳曦嘴角一挑、臉上浮起冷意,急忙忐忑地解釋。

陳曦按下播放鍵,車裏響起twostepsfromhell的《victory》。

“暈,這是輕柔的?這是煽風點火慫恿老大騎上二哈去衝鋒陷陣的節奏......”龐偉賤笑嘟囔了一句。

“胖子,那幾件事別忘了,最好今天就能拿到。”雷昀扭頭說道。

“放心,保準妥妥的,你還不了解我?多大點事......”龐偉一臉嘚瑟。

雷昀手機響了,陌生號碼,他楞了一下接起電話。

“煙海那邊消息,孟凡龍昨晚並未離開煙海,淩晨兩點離開家徑直去了高速,早晨七點十分下高速進入省城市區,另外,目前為止仍未找到他的下落。”

呂振華的聲音,一口氣說完便直接掛掉,根本不給雷昀開口說話的機會。

“誰?驢頭?”龐偉好奇地問道。

雷昀點點頭,把這番話跟陳曦複述了一遍,然後呼了口氣說:“問題還是出在川海這邊......”

“或許這個孟雲龍現在已經被滅口,或者......自殺?”

陳曦皺了下眉頭,而後看向雷昀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