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爭執
在破廟裏一直待到了天亮,也沒見烏鴉子和少女回來,無奈,楚木也隻好等到恢複體力後回去向府。
本來他見到了烏鴉子還挺高興,好不容易見到了一個熟人,還想著向烏鴉子打聽盜聖和梅姐姐的消息,誰知道這老頭胡鬧一通就撒腿溜走了,他連問都還沒來得及問,讓少年苦惱不已。
回到向府後,楚木聽府裏小廝說絕刀倆人到了鳳仙樓喝酒,心情鬱悶的他,衣服也未換一套就先跑來了鳳仙樓。
絕刀二人一臉納悶,瞧著楚木把鬱悶二字寫在臉上,麵麵相覷。
楚木低頭喝著悶酒,這一天一夜發生的事離奇古怪,匪夷所思,一時半會不好和書生他們說明白。
“你——”中年文士驚愕過後,終於是回過神來,惱羞成怒,朝著楚木一頓大吼,“你是何人?”
坐在中年文士旁邊的一位男子亦是怒氣衝衝道:“哪裏來的乞丐,這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掌櫃的,掌櫃的!”另一名同伴麵色陰沉,大呼道:“鳳仙樓怎麽搞的,趕緊把這個來曆不明的乞丐趕出去!”
楚木沉下臉,放下酒杯,麵色不善,“奇了個怪,這鳳仙樓是你家開的?你們能來,我不能來?乞丐怎麽了?乞丐就不能來酒樓喝酒?鳳仙樓什麽時候有這麽一條規矩規定乞丐不能進來?”
“你——你——這裏是什麽地方你知道嗎?”
“這裏不是喝酒的地方嗎?你能進來喝酒,我就不能?你憑什麽歧視乞丐?”
那人氣得說不出話,乞丐能進來嗎?
當然不能!
鳳仙樓格局優雅,環境精致,內有大量的名士藏品,也是一處淮陰的文人雅士平日裏附庸風雅的風雅之地,想想看,似乞丐這種市井最底層的貧民,和一群文人才子聚於一堂吟詩作對聊些風雅韻事?這情景,想想都不可能,乞丐沒錢尚且不說,市井粗鄙之徒,文人們大概都是恥與為伍的吧。
乞丐能進來嗎?
也能,隻要有錢即可。鳳仙樓再怎麽風雅,也是一座做生意的酒樓,隻要有錢,管你皇親國戚還是市井小民,入店即是客。
一行人被噎的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更是怒氣勃發。他們也是看走眼了,以為憑著他們“高人一等”的文士身份,區區一個乞丐,三兩句話就能打發滾蛋,誰知道楚木從來就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呢?
論起嘴皮子工夫,在市井底層摸爬滾打十年之久的楚木,除了雍州長安街上與顧客討價還價從來不虛半分的走卒販夫,海棠巷裏平日最愛唇槍舌戰的大嬸阿姨們,他似乎還沒遇到過對手。
“你有喝酒的錢嗎?”那人想到了這一點,眼睛一亮,立馬罵道:“你一個乞丐,哪來的錢來鳳仙樓喝酒?莫不是來吃霸王餐?”
楚木冷笑,絕刀眉峰微挑,麵無表情地從懷中掏出幾錠碎銀,“鐺”的一聲,輕輕扔在了桌上。
這是他的全部身家,不多,但足以付酒錢。
“你們——”那人氣得渾身發抖,再一次無話可說。雙鬢星霜的中年文士壓住怒氣,沉聲道:“好!此番就此不論,你方才無故辱罵於我,作何解釋?”
楚木聳聳肩,“那你辱罵我朋友,又作何解釋?我隻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要何解釋?”
“氣煞我也!”文士氣而拂袖,臉色鐵青,“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爾等妄議朝政,為赤血逆賊辯護,本就是犯了大秦律法,我不過是好心勸護,教你們一些處世之道,也省得你們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日後受那囹圇之災。”
楚木猛翻白眼,“這麽說,我們還得感激你了?什麽狗屁長幼有序,你在我這,當不起什麽長輩。”
書生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當朝夫子也曾說過,百姓乃國之根基,棟梁正歪與否,根基說話,所以國家大事,天下百姓皆應參與其中,此方為大秦立朝之根本,我們正常議論赤血軍一事,纖毫不曾貶詆朝廷,又怎麽能說是妄議朝政?”
中年文士無語凝噎,不甘心被幾個小輩在言語上壓了一頭,眸子一轉,冷笑道:“滿嘴胡言,淨會說些歪理邪說!我看你們與赤血逆賊是一夥的,所以才會為赤血逆賊辯護!”
“你——”書生氣得滿臉通紅。
楚木嗤之以鼻,爭論不過就開始胡亂攀咬,這幾個所謂文士,真是丟盡了文人風骨!
“王兄言之有理,他們肯定是逆賊同黨!”
“為赤血逆賊辯護,當與逆賊同罪!”
一行人大聲附和。
“他們才幾歲,八九年前他們還是小孩子呢,怎麽會和赤血軍是同夥呢?”看客中,有人小聲反駁道。
“誰知道呢?或許是赤血餘孽也不一定。”
髒水越潑越髒,書生憋著一肚子火氣,憤憤道:“為赤血軍辯護就是逆賊同黨嗎?當年,聖上聖旨一下,滿朝文武,幾近半數的臣子都為赤血軍上書聖上,他們也是逆賊同黨嗎?襄陽軍將帥薛羽謙死諫聖上,力證赤血清白,也是逆賊同黨嗎?稷下學宮的大儒方之洞,方大學士,本已解印歸鄉,聽說此事,為莽天侯辯護,複返京師求見聖上,殿前死諫聖上,方大儒也是逆賊同黨不成?”
書生一下子搬出了這麽多大名鼎鼎的大人物,幾個文士登時啞口無言,他們能反駁說這些曾經的國之棟梁是逆賊同黨嗎?
“哼!那你的意思是說,是聖上裁決有錯?是聖上誤殺忠臣嗎?”鬢霜文士冷哼一聲,猶有不甘道。
“臣子不議君王心,但赤血軍一心為國,因何淪落到這般地步?定有朝中奸佞之臣迷惑聖上,爾等不思其中因果緣由、事情真相,聽風是雨,隨波逐流,一心定論赤血軍謀反之罪,你們有何臉麵稱自己明是非辨事理?”
書生言之鑿鑿,句句鏗鏘,英俊的臉龐彌漫一種正氣的氣息,有一瞬間,令對方幾人失去了對視的勇氣。
“和這些人說這麽多廢話作甚!”
已經聽得甚是煩躁的絕刀,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鏗鏘一聲,他拔出了大刀龍雀,駐於桌上,雪白的刀光映著一張冷漠的臉龐,一聲清脆的金屬磕碰聲音宛若巨石投入了幾近暴怒的幾名文士的心湖中,嚇得他們怒火頓滅,不約而同後退半步,不留神推倒了桌上的酒杯茶盞,弄得酒水撒了一地,酒桌上一片狼藉。
“豎……豎子狂徒!”
中年文士登時麵如土色,被龍雀刀上映照的那張煞氣騰騰的臉龐嚇得語無倫次,半響才敢小聲吐出一句話。
這時,聽到了小廝稟告的鳳仙樓掌櫃,噠噠噠,邁著緊快的步子登上二樓,第一眼瞧見居然有人把刀都亮出來了,驚出一身冷汗,快步走到兩撥人中間,求爺爺告姥姥地急聲道:“幾位客官,看在老朽的麵子上,你們可千萬別再爭執了,我這小家小店,可經不起幾位折騰。”
中年文士正是驚怒交加,麵色青一塊白一塊,難堪之際,見掌櫃及時出現,便立馬順著台階下,拂袖說了一句,“武徒莽夫,我們不與爾等計較!”幾人自覺顏麵盡失,再也待不下去,匆匆結賬離開。
“謝了,幾位客官,謝了!”提心吊膽的掌櫃這才長呼出一口氣,隨即小心翼翼指了指桌上的龍雀,“這位公子,您可否把刀收起來,以免驚嚇到其它客人。”
絕刀望了一眼,默默收刀回鞘,重新坐回位置上。
三個年輕人圍坐一桌,同時相視一笑,不管周圍人目光如何驚畏,舉杯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