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江南趙家
十裏八鄉的百姓們最痛恨的大惡人龍三爺，完全失去了方才囂張跋扈的姿態，癱坐在地上，麵對眼前的白衣少年，一臉驚悚手腳都不知往哪放。
不少在遠處觀望的本地百姓看到這一幕，都在暗地裏拍手叫好，他們看到龍三爺一臉畏懼的模樣，隻覺心底解氣得很，要不是害怕竹江幫秋後算賬，這時候就該敲鑼打鼓滿堂喝彩了。
楚木微微垂首，唇邊泛起一絲涼薄笑意，道：“啞巴了？說說看，你要把我怎麽樣？昂？龍三爺。”
“你……你……我……我要殺……”龍三爺昂著頭，說話斷斷續續，一句話也說不完整，茫然地看了一看四周，所有人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在他看來，好似大家都在嘲笑自己，怒火瞬間衝失了理智，惱羞成怒吼道：“我要殺了你！”
話音剛落，一抹寒芒陡然掠過，龍三爺從腰兜裏拔出一柄鋒利小匕首，雙手緊握，突兀間從地上爬起來，箭步衝向楚木，一係列偷襲的動作，隻在電光火石之間！
楚木大吃一驚，慌忙間正要退步，但似乎已經來不及了，正是此時，一襲紅衫，仿佛幽靈一般浮現，倏而擋在身前，不見多少動作，砰一聲，龍三爺手中的匕首滑落，掉在地上，而龍三爺整個人也被一腳踢飛，連帶著撞碎了一排桌椅板凳，梁柱震動，碎木亂飛，劈裏啪啦亂響。
“好險！”
楚木回過神來，低頭望著地上的鋒利的匕首，心有餘悸，忖道：太大意了，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幸好有人出手搭救，否則剛才就有可能命喪賊人刃下。
“在下謝過姑娘救命之恩。”楚木感激道，鄭重地向紅衫少女施了一禮。
紅衫少女哼哼道：“連這點防範都沒有，還好意思跑出來行俠仗義？”
楚木嘴角一抽，苦笑不語。
“靈丫頭！”
一邊，成叔攜佩劍少年走上來，大眼睛直瞪著紅衫少女，麵色無奈，“你這丫頭，就是天生坐不住，我剛才說的話，你這麽快就忘掉了？”方才他本想暗中出手救下楚木，誰知道這丫頭動作居然比他還快，直接就現身了。
“成叔，我這可是救人了，你不誇我就算了，還怪我……”紅衫少女撇撇嘴，不以為意。
“誇你？誇你什麽？”成叔再次瞪眼，紅衫少女正想要回話，這時，被幾位打手扶起來的龍三爺，目呲欲裂地朝著她大吼：“臭丫頭！你找死？敢來管老子的事？”
眼看就能殺了那個臭小子，關鍵時候居然被一個小丫頭阻止了，功虧一簣，他簡直要氣炸了。
眾人看向他，他奮力抹去嘴角的血跡，一股無以倫比的憤怒衝昏頭腦，惱恨咆哮，“你們……你們傷了老子，別以為能活著離開，老子要把你們一個個全部殺了喂狗！”
“狗嘴吐不出象牙！”
才剛聽罷，佩劍少年神色漸冷，利劍出鞘，掌間一抖，如毒蛇吐信一般，劍尖散發開一縷寒光，蔓延虛無中，無人察覺，突兀，龍三爺的幾縷鬢角碎發飄落，似乎被什麽利器從中切斷，在其眼中齊齊落下。
“噝……”龍三爺倒吸一口冷氣，摸摸光禿禿的鬢角，隻覺脖子一涼。方才要是這個小子有心要殺他，豈不是現在就人頭落地了，如此想罷，嚇得他麵色大白，站也站不穩，雙手緊緊拉住兩旁的手下，踉踉蹌蹌地後退好幾步。
紅衫少女眸含鄙夷之色，譏諷道：“龍三爺？我看你改名吧，不如就叫軟腳蝦得了。”
楚木見到佩劍少年鬼神難測一般的劍招，心中微驚，不由心想：這個姑娘和這個少年人，看起來和我年紀差不多大，可武功卻比我要高出許多……
龍三爺哪敢回話，待在原地不敢亂動，麵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這次踢到鐵板是討不了好了，但要就此咽下這口氣，卻也著實不甘，好歹也是竹江幫的一名小頭目，而今蒙此大辱，自個兒麵子丟了事小，差事辦砸了事大，回去後該怎麽向堂主交代？
一直在默默觀察的成叔，見狀暗暗皺眉，他行走江湖多年，經驗豐富，心知似江湖人士走南闖北，最不宜得罪的便是竹江幫這種地頭蛇勢力，而這個龍三爺從麵相看起來就是心胸狹窄之人，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們，今天不徹底解決這事兒，他們此行恐怕會在淮陰遇到麻煩。
如此一想，成叔直接敞開說道：“龍三爺，我們之間本無恩怨，今天的一切都是誤會，我們趙家和竹江幫同屬江南武林，向來關係不錯，我與你們堂主羅奉天也有過一麵之緣，看在這份薄麵上，希望龍三爺能夠原諒我侄兒侄女的無禮之舉。”
“你們趙家？哪個趙家？”
龍三爺正琢磨著日後怎麽報仇，忽聽此言，登時驚疑不定，聽著光頭男人這話，這行人似乎大有來頭？
佩劍少年收劍回鞘，麵色輕蔑，看都懶得看一眼，冷笑道：“瞎了你的狗眼，江南道還有幾個趙家？”
“三爺……”一個大漢麵帶驚恐，附耳在龍三爺輕輕說了幾句，他聽完，麵色頓時大變，看著紅衫少女三人的眼神變了，驚懼如見鬼神。
江南趙家，在江南道能大搖大擺言稱趙家的，隻有可能是那個武林世家趙家。
楚木也聽出了點信息，心頭有些震驚，這三人居然來自江南道趙家？
他雖初入江湖，但並非懵懂無知的雛兒，早已從洛木青口中知曉江湖上的一些事情，比如江南道趙家，在洛木青口中，這個紮根餘杭的武林世家，底蘊雄厚，高手輩出，絕對不比一方武林大派弱，在餘杭乃至整個江南武林都具有莫大的影響力，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世家門派。
既然這仨人是趙家子弟，怎麽處置龍三爺一夥人就容易了。竹江幫霸道歸霸道，但真要和趙家過不去，未必有這個膽氣，龍三爺隻是個淮陰堂的小頭目，平時狐假虎威欺壓百姓，無人敢多說一句，但他要想杠上趙家子弟，份量差得太遠了。
成叔平靜道：“要是我們兩家因為一些小事傷了和氣，未免讓天下人笑話，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龍三爺冷汗直流，慌不迭地點頭，不敢再說半句惡語。
“所以，今天這場糾紛，大家權當一點小誤會，忘了吧。”
“是……是！”
“雖說不打不相識，但傷及無辜總是不好，這間茶肆的桌椅板凳毀了不少，這些都是掌櫃的心血……”
“這個……我來賠。”龍三爺哭喪著臉，一抖一抖，勉強才扯出一絲笑容，心裏在狠狠淌血，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趙家，他惹不起啊！
成叔一瞬不瞬盯著龍三爺的眼睛：“既然誤會揭開，大家夥應當把手言歡，真正消除芥蒂，希望龍三爺日後別再為難掌櫃，否則傷了兩家和氣就不好了。”
楚木在一旁聽著，心裏嘖嘖，瞧瞧，這才叫威脅嘛，比起龍三爺掛在嘴邊左一句殺你喂狗右一句殺盡全家之類的**裸的威脅，蒼白無力且讓人感受不到任何壓力，而這種委婉不失禮數的威脅，直擊心靈且帶給人莫大壓力，瞧龍三爺現在的臉色就知道了，簡直是我輩典範。
江南趙家，天下間，誰人敢無視？
龍三爺渾身一個激靈，寒氣大冒，急忙應道：“不會，絕對不會！以後李掌櫃需要交納的保護費，都由我包了，而且，這間茶肆日後要是遇到什麽麻煩，我二話不說，絕對幫忙，這個就算是給各位大俠賠禮道歉了。”
“嗤……”佩劍少年嗤笑一聲，不屑道：“剛才那麽囂張，現在知道服軟啦？”
龍三爺弓著腰，低眉順眼，擺出一副低到塵埃裏的姿態，然而，在眾人無法察覺的角度，他的拳頭微微攥緊，眼角不經意劃過一絲陰冷怨毒之色。
“行了！”
見佩劍少年還要出聲嘲諷，成叔急忙嗬斥一句。龍三爺再怎麽囂張霸道，畢竟還是竹江幫的人，既然亮出身份震懾住了對方，也該見好就收，否則，真要鬧大了，對趙家也是一樁麻煩，竹江幫，還是不好得罪個徹底。
止戈之後，顏麵盡掃的龍三爺自覺無顏再待在這兒，匆匆帶著幾名手下，灰溜溜跑掉了。掌櫃走過來對四人連稱道謝，感激涕零，一番客氣後，小二和掌櫃開始收拾一片狼藉的門店，而楚木則是與成叔三人尋個幹淨角落坐到一起閑聊。
成叔似乎對楚木挺感興趣，一直旁敲側擊打聽楚木的背景來曆，但都被他左一句右一句打太極推搪過去。畢竟他的身份有些危險，如今在江湖上也頗有名，呆在盜聖身邊的少年，這個名頭，足以讓他的處境變得危險，是萬萬不能被他人得知。
更何況，對方還是江南趙家的人，據他所知，洛大哥曾經和趙家有過一段恩怨，而這段恩怨持續了十年之久，雙方一直都是敵對關係，如此一來，他更是不能暴露真實身份了。
成叔一直在試探楚木的來曆，而楚木言辭含糊推搪的同時，也在狀似隨意地打聽三人在趙家的身份，得知成叔是趙家的一名護衛，而紅杉少女和佩劍少年則是趙家的直係子弟，趙靈兒，趙雲起。此次出來，名義上是去往金陵助天湖山莊退敵，剿滅邪道巨梟血魔子，實則是遵循趙家百年以來的規矩，以江湖曆練的方式行二人的成年禮，成叔領著倆年輕一代的趙家子弟行走江湖曆練。
閑聊一會兒，楚木生怕會露出馬腳，便找個理由匆匆離開了，因為他感覺這個成叔太精明了，從他說話的口音察覺到他出自雍州一帶，旋即自然而然聊起了盜聖和七彩琉璃燈，他一時沒法遮掩，唯有支吾不詳，最後驚險跳過了這個話題才暗自鬆了口氣。再聊下去，恐有被察之危。
成叔眺望店外，望著漸行漸遠的白衣背影，自語道：“這個小夥子有些古怪啊……”
“有什麽古怪？”紅衫少女趙靈兒拿起一塊小巧精致的點心放入嘴裏，一邊嚼著，一邊好奇問道。
趙雲起道：“有什麽古怪的，不就是一個和我們一樣出來行走江湖的少年人嗎？不過，這家夥武功太弱了，他的師門長輩怎麽放心他一個人出來？”
成叔收回目光，撇了倆人一眼，暗自搖頭，終究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識人辨物的工夫太差了，還要多加曆練才是。
出了茶肆，楚木思量一番，便直接走上官道，往淮陰城的方向行去。
起初，他本意是想沿淮河岸口，抄近路去金陵，但經過方才江岸茶肆這麽一鬧，他與龍三爺徹底結下了梁子，而淮河兩岸又被竹江幫牢牢控製，不管龍三爺會不會心懷怨恨向他複仇，以防萬一，這條路是萬萬不能走的。
畢竟，他隻是一個漂泊江湖的小人物，不是身份尊貴的江南趙家子弟，成叔他們亮出身份，不管黑道白道都會給幾分薄麵，而他……不會有誰去重視一個小人物，隻要被龍三爺逮到，以兩人結下的恩怨，保準活不過第二天。
如今，也隻好入淮陰城休息一晚，之後走官道南下入金陵，這條道慢是慢了點，但起碼沒那麽危險。
官道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幾個鼻青臉腫模樣狼狽的大漢，尾隨在一個白衣少年身後，五十丈距離開外，鬼鬼祟祟。
對此，官道上趕路的楚木毫無察覺，龍三爺一夥人，居然在悄悄跟蹤他。
“三爺，我們跟著這小子幹嘛？”其中一人困惑問道，大家的目光紛紛落在龍三爺身上。
龍三爺罵道：“廢話！當然是報仇了！奶奶的，打傷了老子還想跑？門兒都沒有！”
“三爺，你不是說不報仇嗎？”
聞言，龍三爺氣不打一處來，用力拍了說話那人腦袋，氣得罵道：“媽的！當著光頭佬的麵，老子當然這麽說了，不然咱們還能有命活著離開？”
打手縮縮腦袋，委屈道：“那咱們為什麽還要來跟蹤這小子？萬一被趙家那些人知道了……”
“哼！老子看出來了，這小子和那仨人不是一夥的，應該是萍水相逢的路人，既然不是趙家的人，和光頭佬沒什麽關係，我們還怕什麽？奶奶的！老子不敢惹趙家，還搞不定一個臭小子？這個仇，老子一定要報！”
龍三爺情不自禁伸手摸摸右臉浮腫的部位，隻是輕輕一碰，強烈的痛感令他差點跳腳，楚木不留餘力的兩巴掌打下來，他整張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眼縫中迸發出怨毒的眼神，憤恨凝視前邊越走越遠的白衣少年。
“這小子估計是要進城，正合我意，咱們回堂口找幾個好手幫忙，直接在城裏邊抓住他，奶奶的！我要讓這小子知道，惹了我龍三爺的下場，究竟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