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危！
噠噠噠！
腳跟與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音，在街上回**，聲聲入耳，在晨曦將至的安謐中，格外地清晰。
聽從鎮遠將軍的命令，老李頭領著三十來名捕快，仔細搜查太安街一帶。
每每聽到有腳步聲臨近，躲在暗巷裏的楚木一顆心便高高地吊起，直到聽到腳步聲在一番躊躇後遠去，心放下了些許，轉眼間，巷子口又有細碎腳步聲傳來，猛然間又提到嗓子眼，一來一回，直教嚇破膽。來來回回數十次，每一次都讓他提心吊膽，好像在懸崖邊上走路，內心這份驚慌恐懼，便是世間所有的筆墨也不足以形容其中的千萬分之一。
“洛大哥，你可真夠看得起我，交給我這份苦差事……”楚木叫苦不迭。
雖然他從不關心什麽琉璃燈，但也明白現在的形勢有多麽的嚴峻。
一旦他被發現，勢必遭到官府的懷疑，若是被他們發現七彩琉璃燈在他身上，不僅琉璃燈保不住，這條小命也同樣保不住，甚至會牽累他人，引來潑天大禍。
下場有多淒慘，光是想想都膽寒。
幸好他身懷一門閉氣法門，可以遮掩住自身氣息，又是從小就深諳躲避的門路，隱藏在小巷的偏僻角落，借著一些雜物垃圾隱蔽，加之太安街區域較廣，搜查的捕快也不會刻意去搜尋這條小巷，一時倒也安全，沒有引起捕快的注意。
思緒雜亂，念頭叢生，稍稍鎮定之後，楚木張開右掌，借著一點光亮，凝視掌中的這盞無數人垂涎欲滴欲求不得，引發世間無數殺戮的七彩琉璃燈。
這盞小燈，隻有半隻巴掌大小，燈座呈一尊三足鼎形狀，刻著一條條繁密的花紋，縱橫交錯，鼎的四麵鑲嵌著文字，看著不似如今的秦文，應是古代的某種文字，年代久遠，卻是認不出上邊刻著的文字是什麽意思，引人注目的是，鼎中有一頭五爪金龍，自鼎中而起的龍軀蜿蜒彎曲，龍鱗片片，紋路清晰，龍首高抬，以潛龍出淵之態，奔騰向上，栩栩如生，尊貴非凡，透著一股磅礴大氣的意味，讓人直歎鑄成此燈的匠師工巧之術鬼斧神工。
臻臻龍首連接著上方青色的燭盤，乍一看，有一種頭頂青天的感覺，燭盤的材質十分奇特，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伸手摸一下，宛如鵝卵石般光滑透亮，燈芯早已燃盡，隻剩一點黑跡在中心。整個小燈散發著若隱若現的七彩虹光，仿佛傳自遠古，至今不息，古樸蒼茫，滄桑似海，承載著曆史的厚重，年代之久遠，怕是當世諸多史學大家也無從考證。
“也就好看而已，沒什麽神奇之處嘛？”楚木默默嘀咕一句，有些失望，他實在看不出這盞小燈有何出奇的地方，貴氣則已，神奇之處，卻是看不出半點。翻來倒去看了很久，眼睛再湊過一點，緊貼著小燈，這才瞧見燈底座刻著兩行蝌蚪小字，密密麻麻，模糊不清，這兩行字同樣是古代文字，不知其意，琢磨好一會，才勉強認出其中兩個字。
一行五字，為“帝”。
二行二字，為“梁”。
這是什麽意思？
楚木心裏胡亂琢磨。
正是這時，巷口又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小乞丐猛地一驚，掌上的小燈差點掉到地上，幸虧他反應及時，一個反掌將琉璃燈放入懷中，靜氣屏息。
噠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嚇得楚木冷汗直流，大氣不敢出，透著雜物的些許縫隙，隱約瞧見一個身影在暗巷裏左看右看，步伐邁動，不斷靠近這邊。來人每走近一步，小乞丐的心就吊起一點，好像有一麵小鼓，使勁“咚咚咚”地敲著，完全壓製不住這股劇烈的心跳，緊張得滿頭大汗，掌心的細汗怎麽也抹不幹淨，覆上一層又一層。
一步……
兩步……
三步……
朦朧間感覺到一團黑影就在自己前麵，楚木的心就要跳出了嗓子眼，驀地，嘭一聲，頭上一塊破木匾突然被一隻蒼老的大手抓住一角，淩空飛起，撞到牆上瞬間支離破碎。
完了！
完全顯露在空氣中的楚木，腦子一下子懵了，下意識抬頭一望，來人鬢發斑白，眼角皺紋如霜，入眼便是其額頭上的一道刀疤，略顯猙獰，望之生畏，卻又是那麽的熟悉。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一老一少，一站一蹲，兩人大眼瞪小眼，一時無言。
“賊……賊小子？”老李頭額頭上的刀疤不自覺抖了又抖，張口說話，第一個字脫口而出後，馬上意識到不妥，立即極力壓低了聲音，眼神充滿了震驚，“你……你他娘的怎麽躲在這兒？”
“老，老李頭！”
這該怎麽回答？難道說他其實是盜聖同夥，為了這盞破燈躲在這兒麽？
若是其他事，和老李頭說無妨，可這種可能株連九族的大事，說出來就等於是背叛洛大哥，哪怕對象是老李頭，後果不是他一個小乞丐承擔得了。
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木張口結舌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說了一句，“我……我來這睡覺。”
“睡覺？”
老李頭瞪眼，心裏一萬個不信。
任職捕快幾十載，這位總捕頭辦案的經驗何其豐富，洞察人心，犯人在他麵前從來都是無處遁形，還從來沒有誰敢在他麵前撒謊，何況還是照看了數年早已了若指掌的小乞丐。
既然不信，那麽小乞丐在這種時候出現在這兒，鬼鬼祟祟，目的曖昧……想到某個可能性，登時，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咬牙道：“賊小子，你是不是……”
楚木聳拉著頭，惶恐不安。方才被發現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這件事瞞不過老李頭，他雖不說，但像老李頭這樣精明的捕快，肯定看出了端倪。
見到楚木這番模樣，老李頭頓時怒火中燒，氣急敗壞地揚手就往楚木的頭頂拍去，未至腦袋，旋即想起此時此地的狀況，按捺住怒火憤憤放下手，低聲喝道：“很好！賊小子，你是越來越膽大包天了，這是什麽地方你知道嗎？是你該來的地兒嗎？是不是江湖狂生讓你來的嗎？你們在謀劃什麽？他人呢？”
話音剛落，驀地想起那位在破廟中幫了他們大忙的江湖狂生，同樣是著一襲青衫，輕功飄逸，身形看上去與盜聖頗為相似，最關鍵是，楚木居然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
一個可怕的想法突兀浮現腦中，越來越清晰，額頭刀疤一個勁兒抖動，老李頭心中瞬息翻起滔天巨浪，嘶啞著聲音道：“你……你們……”
這時，巷子口突然出現一道頎長身影，是鎮遠將軍林凡，他來尋老李頭商討要事。
“李捕頭？”
突如其來的一個沉穩聲音，插入一老一少對話中，猶如晴天霹靂般，啪啦一聲劈在自個身上，嚇得楚木麵色刷的一下變白，三魂不見七魄。
被老李頭發現還不甚緊要，老李頭肯定不會抓他，但要是被這位將軍發現了，他鐵定逃不掉，後果不堪設想。
不同小家夥的慌亂，老李頭一聽到人來，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子，瞬間斂去所有的心緒波動，臉上恢複了之前的神情，大步朝林凡走去，“將軍，怎麽了？”
“這裏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嗎？李捕頭在這個地方做什麽？”林發狐疑道。
好歹也是活了一把年紀的衙門中人，麵上控製的功夫不比誰差，老李頭神態自然，指著楚木躲藏的方向，解釋道：“剛才搜查這裏，偶然聽見那邊有點聲響，所以就過去看看，發現原來是老鼠覓食的聲音。”
林凡看過去，巷子深處的一個角落裏堆滿了一堆垃圾，都是些附近居民扔進來的舊物，他收回目光，稍稍頷首，並沒有懷疑，“先出去吧，你同本將軍一齊去衙門吧，抓住盜寶賊需要衙門配合，先去與程大人商討商討。”
“是！”
老李頭抱拳，與林凡並肩走出小巷，剛剛走出小巷時，他嘴上不動，暗中傳音入密，將聲音遞給裏邊的小乞丐。
“賊小子，這段時日絕對不能在官府和江湖門派的人跟前露麵，聽到沒有？”
一字一字，清晰地傳到楚木耳朵，角落裏，楚木一動不敢動，時刻運轉著閉氣法門，直到聽到多個腳步聲聚在一處，漸漸遠去後，他才大鬆了口氣，伸手摸一摸後背，入手黏膩，後背的衣衫已經被汗水全部浸濕了。
幸好老李頭機智，否則就暴露了……他尋思著，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瞧了一眼巷口，側耳凝聽，外麵大街沒有動靜，那群人好像都離開了。
按照之前的約定，他需要獨自一人將琉璃燈送歸許府，現在街上無人，正是良機。
緊了緊胸口衣襟，楚木爬起來，才剛站起，差點就跌倒到地上，保持著一個姿勢時間太久導致雙腿都麻痹了，好一會才緩過來。躡手躡腳走出巷子，他四下掃視，街上空****的，了無人跡。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沿著太安街，走東門大道，路上見到一些挑夫，這個點商販們也起早擺攤了，也曾碰到一些佩刀帶劍的江湖人士，行色匆匆。
這趟路走得楚木膽戰心驚，生怕會碰上官府的人，許是老天保佑，所幸這一路，他都沒有碰到官府的人。
半個時辰後，他走到了朱雀大街，停下望望四周地形，沒記錯的話，走過朱雀大街應該就到許府了，一直緊繃的心直到現在總算是放鬆了些許。
忽然，一道血紅色的影子從頭頂上掠過，嚇得楚木身子猛地一縮，下意識抬頭望了一眼，眼簾中，一個熟悉的血色影子，仿佛遮蔽了半片天空，尤其是那一雙血色的眸子，充斥著血海翻湧的恐怖，隻盯了一眼，便覺遍體生寒。
好巧不巧，血色身影的主人也低頭掃了一眼，口中咦了一聲，一個翻轉落地，在楚木麵前一丈處站定身形，二人你望我，我看你，目光在半空交匯。
“血……血老魔？”
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冒天靈蓋，楚木驚得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小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蒼白如紙，完全失去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