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入室劫殺

程巍然接到電話,風林小區發生命案。撂下電話,他快步來到支隊大院,一頭鑽進自己的“大切諾基”裏。

剛要發動車子,聽到身後傳出“砰”的一聲關門動靜,緊接著便從後視鏡裏看到氣鼓鼓繃著臉的戚寧坐了上來。程巍然不禁搖頭苦笑,無可奈何地發動車子,駛出去。

大約半小時後,程巍然來到風林小區一棟居民樓的301室,掀起攔在房門口的警戒線走進室內。“跟屁蟲”戚寧理所當然被守衛民警攔在門外,程巍然本可以暫時得以解脫,但轉念一想,他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回頭衝民警勾勾手,示意把戚寧放進來。

案發地點在房子的南臥室中。死者是一名中年婦女,頭枕在血泊中,雙眼怒瞪,嘴巴微張,頭南腳北仰躺在床尾下方。上身穿著半袖睡衣,下身被一張大床單罩著,睡褲和**散落在腳邊。

法醫和現場勘查員正緊張忙碌著,不算太大的臥室裏一時有些局促,程巍然便站在門邊默默打量著。

戚寧跟著走過來,隨即身子像被釘子釘住似的一動不動。按說作為公安大學心理學碩士,接觸過的惡性殺人案例不在少數,諸如開膛、剝皮、碎屍案等,要多變態有多變態。但那都是通過一些照片、資料、影像觀摩到的,全是紙上談兵。此刻,置身在一個真實的案件現場,距被害人隻有咫尺之遙,甚至空氣中還飄散著血腥的味道,本能的恐懼感迅速彌漫了戚寧的全身。

“死者脖子上有瘀痕,麵部腫脹呈青紫色,眼球突出,眼結膜點狀出血,應該是死於窒息,綜合體位初步判斷是被掐死的。凶手隨後又將死者腦袋往地板上猛磕,造成其腦後大量出血。死亡時間大致在兩小時之前,也就是下午1點30到2點之間。”法醫林歡蹲在工具箱前,一邊收拾器具,一邊大致匯報了屍體初檢結果。說話間,她用眼睛餘光瞥了眼站在程巍然身邊,臉色煞白、額頭上冒著一層冷汗的戚寧,順手從工具箱中取出一瓶礦泉水無聲地遞了過去。

其實戚寧這會兒胃裏已經開始翻騰了,一股酸酸的**正逐漸湧到喉頭,她賭氣似的用盡全力強撐著不動地兒。這時她已經明白了,程巍然突然好心把她放進來,就是想看她當眾出醜。她實在不敢動,生怕一活動身體便不聽使喚,會將胃裏的東西全噴出來。所以當眼前突然出現一瓶礦泉水,那真是如雪中送炭一般。她也顧不得矜持,接過水,走到一邊,一股腦倒進喉嚨裏。

“這女孩是新來的?”林歡鎖好工具箱,站起身問。

“局裏的心理谘詢師,纏著要給我做心理輔導,莫名其妙!”程巍然撇撇嘴,扭頭望了眼戚寧,哼了下鼻子說。

“夠誇張的,見這點血就這樣?”林歡用嗔怪的眼神望向程巍然,說,“你不願做什麽心理輔導就跟人領導打聲招呼,幹嗎捉弄別人?”

“嗯,我心裏有數。”程巍然低頭應了聲,躲避著林歡的目光。

“那個……”林歡似乎還有話說,不過眼見重案一大隊隊長徐天成拿著記事本衝他們走過來,便咽下了後麵的話,扭頭開始整理擔架,準備運走屍體。

“報案人是屋主,叫李春麗。”徐天成衝門外一個哭哭啼啼的中年婦女努努嘴,“死的是她弟媳,叫張惠。今年41歲,本地人,和丈夫李廣泉一起經營一家建材商店。今天上午,兩口子因生意上的事吵架,吵得異常激烈,張惠還被打了,於是中午跑這兒來找李廣泉的姐姐李春麗告狀。下午的時候,李春麗回了趟娘家,回來便發現張惠被殺了。門鎖沒有撬壓痕跡,現場被翻動過,屋主放在梳妝櫃抽屜裏的一副金耳環以及應急用的5000塊錢不見了,還有死者身上包括手機等值錢的東西也不見了。”徐天成收起記事本,緊了下鼻子,扭頭衝身後望了一眼,見手下的偵察員方宇站在背後,便捏著鼻子嫌棄地說:“什麽味道這麽香?這麽會兒工夫怎麽還擦上香水了?”

“別提了,剛剛在樓下訊問,住戶是個小夥子,也不知道身上灑了多少香水,我頭都暈了。”方宇用鼻子嗅嗅自己的衣服,“我去,這還真是熏了我一身香味。”

“現在這社會風氣也不知怎麽了,一個個大男人竟幹些娘們唧唧的事!”徐天成一邊搖頭,一邊感歎。

“都是跟那些韓劇學的唄!”方宇也是一臉嫌棄,順帶又揶揄道,“還有你,都多大歲數了,老學人小年輕的看韓劇,小心變娘炮!”

“滾一邊去,哪有那麽誇張,我心態年輕不行啊?”徐天成不忿地說。

徐天成和方宇是程巍然在隊裏最為信任的人,三人關係密切,私下交往甚多,但性格迥然不同。程巍然,36歲,有著超乎尋常的成熟和穩重,但性格過於冷淡,不苟言笑,慣常一副麵無表情的臉孔,讓人有很深的距離感。徐天成年齡最長,已過不惑之年,性格憨厚大度,沒有架子,人緣特別好。方宇28歲,年輕,有衝勁兒,心直口快,屬於樂天派,擒拿格鬥樣樣精通,槍法也神準。方宇對程巍然是敬畏有加,打心眼兒裏崇拜,而跟徐天成就沒大沒小的很隨便,兩人有事沒事便互相鬥嘴,沒個正形。

程巍然見慣了兩人的德行,等他們貧了一陣子,才問道:“外圍有線索嗎?”

方宇立馬挺直了身子,說:“這棟樓全部是一梯兩戶,旁邊的家裏沒人,樓下也隻有一戶人家有人,就是剛剛說的那抹香水的小夥子。他倒是在一兩點鍾的時候,聽到樓上有幾聲比較重的響動,不過他也沒太在意。至於樓裏其他住戶和小區保安,都表示沒注意到有什麽可疑人物。小區進出口和電梯中都有監控攝像,我跟物業打好招呼了,讓他們把錄像拷貝一份給我。”

綜合案件現有線索,警方初步判斷入室搶劫財物為主要作案動機,殺人係局麵失控之下的附加動作。

凶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電梯中的監控錄像顯示案發時間段並沒有人出入,估計凶手是走了樓梯。不過在小區東大門的監控錄像中,警方還是發現了一個可疑男子的身影。

畫麵中該男子戴著長舌運動帽,大半個臉都隱藏在帽簷下,進入小區時有意識地低著頭躲避著監控,讓人無法看清其麵目。他手裏捧著一個紙箱子,隱約能看到箱子上貼著一張快遞單。該男子進入小區的時間為7月26日下午1點35分,出小區的時間為同日下午2點03分——基本吻合凶手作案的時間段。警方懷疑該男子是以送快遞為借口,騙取了張惠的信任,從而入室實施作案。

另外,出於謹慎辦案原則,警方還須落實報案人李春麗的口供。此外還必須要考慮到,所謂入室搶劫,有可能隻是凶手轉移警方視線的手段,不排除凶手作案的根本目標就是張惠。那麽,凶手必然是與她有利益關係的人,這其中顯然張惠老公的嫌疑最大。兩人才剛剛吵過架,他又動手打了張惠,可見怨念之深。也隻有他知道張惠跑到他姐姐家避風頭。

以上是需要重點跟進的兩個大方向,程巍然吩咐徐天成和方宇各帶一隊人馬,即刻展開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