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陳情

溫魚是在晚些時候才得知大理寺的官差將曲雲帶回來了,她之前還想著以長公主的權勢,哪怕是曲雲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長公主都能護住她,沒想到這麽輕易的就將人放了回來。

寧也倒是一副毫不意外的樣子,溫魚小聲問他為什麽,他想了想,說道:“在陛下那裏,衍之雖然不是他的親兒子,可他對衍之比對所有皇子都要好,說是百依百順也不為過。”

還有這樣的?

一個皇帝,不對自己的親兒子好,對妹妹的兒子好得不得了。溫魚不由得想起上次在槐山時,顧宴曾和她說過,他是如何對平王的,平王可是冒著巨大風險都要殺了他的。

溫魚忍不住就生了猜測,“難道陛下的兒子一個爭氣的都沒有?”

她沒見過平王,也不知道平王是一個怎麽樣的人,但看他因為這點事就要殺人,便下意識覺得此人十分小肚雞腸。

其實在聽到寧也這麽說的時候,溫魚心裏就隱隱有了一個懷疑,但她不能說出來。

長公主最終是沒有護住曲雲,興許是在陛下眼裏,顧宴是比她更重要的人。

而曲雲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很淡然,隻是臉色很蒼白,和溫魚之前看見她的時候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像是更憔悴了,就連眼神都隱隱有些發僵的感覺。

她被押到了大理寺,是秘密押送,顧宴先傳了話回來,說此事要秘密進行,曲雲這幹的可不是小事,殺了一個朝廷大員,又接連殺了好幾個人,可偏偏這樣的一個人,卻在京中名望很好。

很難保證如果曲雲一事鬧得百姓皆知,百姓們會不會覺得曲雲無罪。

曲雲被押到大理寺之後,第一個來的人居然是張秀秀。

她來這裏的目的,倒也不是為了嘲諷曲雲,而是她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溫魚。

順便給曲雲帶了禮物。

對於王弼的死,張秀秀一向是毫不避諱的高興,她就差把“希望王弼快點死”這件事刻在腦門上,畢竟她連喪事也懶得操持,

她穿著一身寶藍色長襖,如今天氣漸漸冷下來了,但偏又配了一條紅色的花鳥裙子,整個人就是喜氣洋洋,還難得露出了一絲笑意,她道:“姑娘,我今日前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順便托你,將這個帶給曲雲。”

她攤開手,手心裏是一個看著比較精致的盒子。

溫魚問道:“何事?”

“姑娘可還記得我曾與你說過的,地契一事?還有我府上那個丫鬟,小萄。”

溫魚點點頭。

“我曾親眼見她殺了小萄。”

張秀秀在王家,可小萄的死亡現場應該是在謝家,她同樣是被拋屍進了荷花池,後來才順著流到了開辦梅林小宴的柳蔭河裏,可張秀秀又怎麽會親眼看見她殺了小萄?

小萄的第一死亡現場,王家是沒有的,自從王弼死後,曲雲又在王家被發現了,王家是太幹淨了,而謝家則是……太亂了。

這裏的下人絕稱不上井井有條,雖說也稱不上差,隻是曲雲在作案上十分謹慎小心,所以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

“你是在何時何地看見的?”

張秀秀說:“是在……謝家的後院處。小萄是我的婢女,之前她一直神神秘秘說要走,我的確因為她生了一張和曲雲相似的臉而感到厭煩,雖然這厭煩不足以讓我殺了她,卻也想把她趕走。”

“她是府裏的家生子,我沒能把她趕走,但卻不重視她,同是一等丫鬟,她的月錢隻是旁人的一半,她哪裏會願意?我盼著她那天自己走了才好,可我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和曲雲聯係上。”

如果說這個實際上,張秀秀已經足夠討厭曲雲的替身了,那曲雲本人就是最討厭替身的人。

就像她那一池子的屍首一樣,小萄的死也不令人意外,那些蛇蟲鼠蟻,也隻不過是她的一點手段罷了。

池子裏的都隻剩下了白骨,所以溫魚也不知道,那些死者死前,是不是也遭遇過一模一樣的事情。

溫魚之前幾乎是沒有懷疑過曲雲,其實裏麵也有其他原因,那就是謝家真的很正常,那些蛇蟲鼠蟻的,看起來好像是隨處可見,但實際上要聚齊哪有那麽容易,她當時就派官差搜過謝家,一點痕跡也沒有。

難怪那天盤問張秀秀時,提到這件事,她的第一反應是明顯的逃避,誰看了這場景不逃避。

也許從王弼死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是誰殺的,但她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就靜靜的看著事態慢慢發展。

溫魚歎了口氣,忍不住道:“夫人,既然您什麽都知道,那又何必……”

張秀秀卻像是早料到她會這麽說,她道:“許多事情,我知道是沒有用的,我人微言輕,曲雲她一有長公主這個靠山,二是她平日裏的形象實在太好,就連我發覺不對,都是從有一次,我無意中撞見了她與王弼耳鬢廝磨,讓王弼把王家的祖宅給她。”

張秀秀嘲諷似的笑了笑,“我不說,一是我知道說了也沒用,大理寺卿是長公主親子,我能如何,二是……我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倘若有朝一日,王弼的棺材裏要是知道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人,原來是一個佛口蛇心的女兒,他會怎麽想。”

溫魚忽然有一種直覺,張秀秀和王弼之間,起碼剛剛成婚時,她也是有過期待的吧,畢竟是自己的夫君,可後來在漫長的歲月裏,她慢慢發現自己的夫君心裏裝了其他人,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忍受,但是沒想到曲雲連祖宅的地契都想要拿走。

“我言盡於此,旁的也不必多說了,你將這個禮物給她,也算是全了我和她這場孽緣了。”

……

溫魚看見曲雲的時候,她正端坐在椅子上,下巴微微抬著,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一副倨傲的樣子。

看見溫魚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我的確犯了罪,但不代表我犯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