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誰有我身上的血髒

像長公主這樣的人,哪怕是在殺人,也要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就算是闔眼前一刻,也得對她三跪九叩。

丫鬟一聽這話,頓時不管不顧,死命要掙脫,但她一個小姑娘力氣哪裏比得過公主府的護衛,她很快就被兩人鉗製住了。

顧宴垂眸,眼裏的不耐顯而易見,“為何?”

長公主眉梢高高揚起,“為何?衍之,你如今年長,卻也愈發不懂規矩了,本宮做事,還需問為何?”

丫鬟抽抽噎噎地辯駁:“世子爺……長公主她…長公主說奴婢勾引您,奴婢真的沒有…”

顧宴見都未見過這丫鬟,何來的勾引,他心知肚明,這不過是長公主的一點小手段罷了。

她管不了自己,便在他能看見的地方,肆意生殺,是警告,更是戲弄。

顧宴勾唇冷笑,“放了她吧,我已經回來了。”

然而下一刻兩人對視,長公主揚眉喝道:“把她拖下去,沉井!”

“誰敢!”顧宴麵色陰寒,竟直接抽出腰間短刀朝著長公主那個方向射去!

滿座皆驚,長公主卻連眉毛都未動一下,緊接著短刀“錚——”地一聲,釘在了她的耳側!

滿屋子的下人戰戰兢兢,噗通跪了一地。

長公主的臉色喜怒難辨,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坐著,望向那丫鬟的目光更是如看螻蟻一般,顧宴亦是冷著臉,卻是遙遙一拱手:“長公主若是要管教下人,又何必喚本官回來?”

丫鬟抖如篩糠,她連求饒的話都不敢說了。

天地為之一靜,良久——長公主撫了撫發間步搖,淡淡道:“既然衍之你發話了,本宮這個做母親的也不好罔顧你的意願,這丫鬟便放了吧,衍之,你過來。”

丫鬟在她隻言片語之間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腿軟的跌坐在地上,卻隻看見顧宴逆著光拾階而上,往內院去了。

……

榮安堂作為長公主休息的院落,地處幽靜,還未進門便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顧宴進門後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才見仆人挑了簾子,長公主款款走了出來。

她又換了一身衣裳,是一件寶藍色對襟梅花暗紋立領長襖,和一條墨綠色妝花馬麵,頭發悉數盤起,仍是珠翠滿頭,華光寶氣。

她坐下後先抿了口茶,淡淡道:“最近鬧得沸沸揚揚那案子不必再查,陛下已經很不高興了。”

顧宴垂眸,不置可否。

長公主本也不指望他能回答,隻是自顧自說道:“既然已有了人認罪,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你可別忘了,你這個大理寺卿,是為何當的!”

顧宴忽然抬眼看她,“長公主隻想說這個?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叨擾了。”

長公主沉下眼,語帶警告:“顧宴!”

她狠狠一拍桌子,“你如今是愈發不懂規矩了!這案子有什麽可查的?本宮聽說是死了幾個平民,哪裏值得你大動幹戈?這案子鬧得太大,朝堂上都不好看,平王和安王昨日早朝借著此事彈劾你,你可知?”

顧宴眉眼冷厲,臉上卻掛著笑,“彈劾本官了?那可太好了,那正好,本官立馬將此案鬧個天翻地覆,你們寢食難安了,本官就高興了,明日就派人買兩串鞭炮掛到平王府門口去。”

長公主被他氣得臉色鐵青,指尖發顫。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樣……但她畢竟是長公主,這兩年顧宴總是這樣,她也習慣了。

她勉強順了順氣,又想到陛下總不會真的責罰他,便開口道:“算了…你新官上任,案子的事先放一放,左相韓家的獨女與你年紀相仿,你該去見見的,左相雖是文官,但在朝多年,根基頗深,你若是與韓家……”

“別說了,不見。”顧宴起身欲走。

他還未走出兩步,隻聽身後瓷片碎裂聲炸響,他回頭一瞧,長公主已然站了起來,她昂著頭,“你當真不見?”

“不必見。”顧宴拱手行退禮。

卻聽長公主冷嗤一聲,道:“不見?那行,你大理寺裏新來的那個小姑娘是你的姬妾?長得不錯,隻可惜……終是紅顏薄命啊,上次是你救了她,你猜猜下次,下下次,她還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了?”

顧宴赫然回頭,隻看見長公主那雙美目裏,藏著戲謔的惡意。

長公主悠悠然挑挑眉,“是本宮做的,如何?”

長公主是誰?是在大鄴敢自比皇後的女人,溫魚在她眼裏,隻不過是個卑賤的平民,十六日晚上那一箭,顧宴之所以沒有去追查,便是因為他一開始就認出了,那根本不是凶手所為。

凶手膽子再大,也不會敢在大理寺門前行凶,隻有長公主敢。

對於自己這個母親,顧宴再了解不過,哪怕他說溫魚不過是個仵作,長公主都是不可能相信的,這二十幾年來,長公主若是個會聽旁人解釋的人,那就不是她了。

其實溫魚到底是不是顧宴的姬妾,她或許並不在意,她隻是身上有著旁人難以理解的,皇家人的傲氣和殘忍,她不允許顧宴身邊出現她認為不安定的因素,她曾經希望顧宴娶一個名門望族出來的大家閨秀,但兩年前那場災禍,生生把所有人的命運撥向了不可預測的方向。

他身形微晃,他撫著額,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各種光怪陸離從他眼前閃過,他按捺住心中滔天恨意,手忍不住發顫。

長公主見他這模樣,忍不住發笑:“怎麽,還真對那小丫頭上心了不成?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做你的大理寺卿麽?那丫頭我瞧著不過是個鄉野村婦,這樣的人收用了,竟也不嫌髒,你別以為你在事情在陛下那裏能瞞得過去!”

“陛下?陛下何時會管一個仵作了?”顧宴臉上血色盡失,他竭力平複自己的呼吸,語氣冷然,“更何況,若論髒,誰有我身上流著的血髒!”

長公主幾步走到他麵前,揚手就要打他!

顧宴直接躲開了,他挑挑眉,幾息之間,他已經恢複了冷淡的樣子,“上次打過了,這次恕兒子不能奉陪了。”

語罷,他竟是直接轉身走了。

長公主追出去幾步,見他忽然停住腳步,結果聽見他道:“長公主可以再刺殺她一次,隻是請做好心理準備,我不會再同您的人馬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