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群體情緒的誇張與單純
群體意味著極化,不管是好是壞,群體感情的特點就是極其地簡單、誇張。在這方麵,群體中的個體類似於原始人,他們把事情視為一個整體,不能做出細致的區分,也看不到事件中間的過渡狀態,這是群體感情的簡單粗糙。群體情緒的誇張受到另一個事實的強化,即不管什麽感情,一旦這些感情表現出來,通過暗示和傳染後,會非常迅速地傳播,明確支持的目標就會力量大增。
群體情緒的簡單和誇張所造成的結果是:群體全然不懂懷疑,也不知道萬事萬物皆有其不確定性。如同陷入情網的女子,輕易便會陷入感情的極端,情人有任何令人懷疑的言行,會立刻成為不容辯駁的證據。在日常生活中,免不了見到令自己心生厭惡的人,或不得已執行自己非常反對的意見,作為獨立的個體,多數人會控製自己的衝動,這些情緒不會對個體有什麽影響,若是處於群體中,這些情緒卻能讓他們勃然大怒。
群體感情的狂暴,尤其是在異質性群體中間,因責任感的徹底消失而強化。意識到肯定不會受到懲罰——人數越多,這一點就越是肯定——以及人多勢眾產生的力量感,會使群體表現出孤立個體不可能有的情緒和行動。在群體中,智力障礙、低能兒和心懷忌妒的人擺脫了自己卑微無能的感覺,會感覺到一種殘忍、短暫但又巨大的力量。
不幸的是,群體感情的誇張傾向,通常把人類的惡劣表現到極致。
1527年5月6日夜,羅馬被雇傭軍占領,8000多名老百姓被殺,但這隻是開始。夜晚狂歡過後,極度激動的雇傭兵開始洗劫教堂,他們還洗劫紅衣主教和要人的宮殿,闖進女修道院強奸修女,殘酷迫害不幸的受害者,甚至索取巨額贖金。
據說南意大利軍隊的士兵連船夫的簡陋小屋都不放過,奪走了茶壺和釘子之類的每件東西。其他報告表明,一些聖物被當作靶子,成堆的古代手稿被用作馬的褥草。拉斐爾的壁畫被長矛劃破,上麵用很大的字母刻著馬丁·路德的名字。
群體利用自身的人多勢眾摧毀一切道德障礙!這是原始人的本能隔代遺傳的殘留,孤立的個體因為擔心受罰,不得不約束自己。而群體卻很容易幹出最惡劣的極端勾當。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群體沒有英雄主義、獻身精神或崇高的美德。其實他們比孤立的個體更能表現出這些美德。在後麵研究群體的道德時,我們很快還有機會回到這個話題上來。
群體誇大自己的感情,因此他們隻會被極端感情打動。希望感動群體的演說家,必須鋒芒畢露、信誓旦旦,至少也得誇大其詞,吹得天花亂墜,而且得不斷重複,絕對不能以說理的方式證明任何事情——這些都是公眾集會上的演說家慣用的論說技巧。
換個簡單的說法,群體對自己的英雄的感情,也同樣誇張。英雄表現出來的品質和美德,肯定總是被群體誇大。很早就有一位編劇指出,觀眾要求舞台上的英雄擁有現實生活中的人不可能存在的勇氣、道德和美好品質。
打動觀眾的藝術多數品位低下,但即使創作這些品位不高的藝術,也需要特殊的才能。通過閱讀劇本來解釋一部戲的成功,往往是不可行的。劇院經理在接受一部戲時,他們自己通常並不知道它能否取得成功,因為如果想對這事做出判斷,他們必須能夠把自己變成觀眾。這種立場毫無疑問是存在的,但是它的原則與常識和邏輯基本上毫無相同之處。
早就有人正確認識到了在劇場裏觀察事物這一特殊立場的重要性,這裏我們再一次可以做出更廣泛的解釋,我們會說明民族因素的壓倒性影響。一部在某國掀起熱情的影視劇,在另一國卻未必能獲成功,或隻取得了部分的或平常的成功,是因為它沒有產生能夠作用於另一些公眾的影響力。
我沒有必要再補充說,群體的誇張傾向隻作用於感情,對智力不起任何作用。我已經用事實證明,個體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的智力立刻大打折扣。一位學識淵博的官員塔爾德先生,在研究群體犯罪時也證實了我的觀點。群體隻擅長把感情提升到極高或相反——極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