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我在身上埋下了一顆地雷

那天，我正在公司上班，旁邊卡位的女同事突然挪過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我的胳膊，說：“好像腫了！”

我沒有在意，心裏念叨，剛埋完管，腫應該是正常的吧。可沒想到，腫得越來越厲害，不到兩個小時，我瘦瘦的胳膊明顯粗了一大圈，小蛇變成了蟒蛇。

患癌以後，我感覺我自己變了，首先是思維。以前，我是那種凡事都想到最壞結果的人，心事頗重；患癌後，受到胡子“先進思維”的影響，我學會了精神勝利法，凡事都往好處想。

“不就是腫了嗎？”我笑著對同事說，“我一直想長這樣胖胖的胳膊，這下願望實現了。”

同事們都愣住了。他們很少看我開玩笑，一個不愛開玩笑的人，冷不丁地開起玩笑，而且還能拿自己的痛苦來當笑料，這是什麽精神？

不，應該說，這是什麽精神……病？

在同事怪異的目光中，我拎起包，跑出辦公室。其實，我早就快疼死了，我飛速趕到醫院。

醫生看了看我的胳膊，說，腫是一種不常見的現象。

醫生給我開了消炎藥，又千叮嚀萬囑咐，重申了“三可五禁”，其中一條是可淋浴，需要在埋管部位纏上兩三圈保鮮膜，還要舉著埋管的胳膊。

病友中流傳一個更加有效的方法，用剪開的絲襪將埋管部位套起來，方便包上保鮮膜，去醫院維護導管前再洗澡。

回家的出租車上，我跟胡子說：“這哪裏是埋管，分明是在胳膊上埋了一顆地雷，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爆了。”

胡子沒有應答，他一動不動地盯著車窗外快速掠過的樓群和二環路，走神了。

當天夜裏，我聽見了咯咯咯咯的笑聲。我來到書房，見胡子坐在電腦前睡著了，他在做夢，咯咯咯咯地笑著，笑得那麽開心恣意。笑著笑著，他突然笑醒了，抹了抹嘴角的哈喇子，罵了一句：“媽的，原來是個夢！”

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胡子變了，變得有些陌生了。以前我能從他眼裏看到光，那種對美好事物向往的光芒，可現在，那種光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