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有一種醫保叫“特病”

沒錢化療和放療,意味著無法完成後續治療。

那天拆完線回到家裏,胡子把自己關進書房,連晚飯都沒吃。第二天早上,我看見他眼圈黑了,眼珠卻是紅的,便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他有些興奮地說:“可以辦特病!”

特病就是特殊病人特殊照顧,由於乳腺癌病人需要長期吃藥、持續放療和化療,國家製定了特殊的報銷政策。

換言之,放療三十次,費用是七萬五;要是辦了特病,隻需要交一萬七八。

特病就是我們的希望。盡管我不喜歡被人看成特殊病人,但在現實麵前,我和胡子同時收起了那點兒所謂的自尊。

有時,放棄自尊才能看到希望。

可是,辦理特病的手續非常麻煩,需要我所在的公司開證明,再去醫保中心審批蓋章,最後回到醫院申請。

拆完線第三日,天冷颼颼的。我跟胡子坐地鐵去醫院特病申請處,冷冰冰的工作人員甩出一張申請表,冷冰冰地告訴我們,像我這種情況,希望不大。

從醫院出來,倒春寒,下起了春雨。風吹著雨,直往我的脖子裏鑽,一直鑽到我的心裏,直至透心涼。

胡子說:“不管能不能辦下來,咱都得試試。”

當天下午,我坐車到公司開證明,同事們都祝我早日康複,但他們躲避的目光告訴我,他們已經把我看成了特殊材料做成的特殊人種。

見到老總時,我發現他的目光也在躲避著什麽,但他還是鼓勵了我,說他家親戚也是乳腺癌,已經活了很多年,叫我什麽都不要擔心,他叫助理給我開了證明。

我來不及多想,和胡子帶著證明來到社保中心。冷冰冰的社保中心的工作人員冷冰冰地比照了一些冷冰冰的數據後,冷冰冰地搖搖頭,說:“不行!”

我心裏就更涼了,怎麽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呢?

胡子比較冷靜,他問:“要怎麽樣,才能行?”

工作人員頭都不抬,說:“叫你們公司把社保補繳了。”

問了才知道,我們公司已經兩個月沒繳社保了。

那一陣公司效益不好,圖書發出去,貨款收不回來,老總的日子也不好過。我給老總打電話,老總想了足有十秒鍾後,扔下一句話:“我來想辦法。”

第二天一大早,我接到了老總的電話,他又扔下一句話:“解決了!”

在社保中心,我和胡子看見大紅的印章蓋在特病申請表上時,我的心才落了地,直念阿彌陀佛。後來我才知道,老總是跟朋友借錢補繳的社保。

借的錢也是錢。

我和胡子拿著老總借的錢補繳的社保換來的大紅章印來到特病申請處,工作人員在我的診療卡上貼上了一個特病的標簽,同時在醫保係統進行了聯網登記,以後結算,都會自動按特病進行處理。

從那天開始,我接受了一個事實:我變成了一個由特殊材料做成的特殊人種。

從醫院出來後,我發現太陽出來了,盡管還下著雨,可天氣明顯暖和了許多。

我跟胡子說:“太神奇了!我的心情就是晴雨表,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下雨,心情好的時候太陽就出來了!”

胡子撇撇嘴:“屁!太陽早就出來了,隻不過是你看不見而已。”

回家的時候,我想了一路,才明白胡子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