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就是我?

這聲音...不就是當初提醒我的那個嗎。

故川瞬間呆在了原地,一股冷氣直衝天靈蓋。

他的手微微顫抖,對著四周怒吼著:“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是一體的啊。”

音色不斷變換,時而變成溫柔和煦的女聲,時而變成嚴厲的男聲。

“呆子,想什麽呢?快起床啦。”

“兒啊,我不是說了嗎,要調動體內的靈力才能引氣成符,這樣不對。”

“故師兄,我幫你做了一副盲杖,你看,這樣就方便多啦。”

“故川哥,糖葫蘆真好吃,鬆鬆最愛吃糖葫蘆了。”

故川用力按著腦袋,“你是誰,到底是誰!”

“我是你的愛人,你的師父,你的師兄師弟啊。”

“難道你忘了,就是你一口一口地吃了我們,還吃得津津有味!”

腦海中猛的浮現出了眾人的身影,他們時而變成怪物笑著,時而變成人樣哭著。

他看見自己猶如饕餮一般,將他們生吞進肚子裏,就像柳如煙吃自己的時候一樣,滿臉的興奮與滿足。

故川的神情變換,從恐懼變成憤怒再到癲狂,最後變成了呆滯。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是我幹的,又是幻境對不對。

那個聲音變的陰冷無比,“別發癲了,忘了嗎,你其實早就發現他們是詭了。”

聽到這,故川的瞳孔猛縮,猶如醍醐灌頂,原本呆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對啊,我想起來了。

沒錯,其實我早就發現了。

他解下了腰間的羊脂玉佩,捧在手中。

這是偶然間得到的法寶,能將時間標記,隻要佩戴者死亡,就能立刻回溯到標記點避免這次死亡,可有效期隻有一天,過了這一日便失效了。

在他複明的那天,或者說今天,他發現了柳如煙的異常,為了驅散附身在她身上的詭,故川當機立斷地將玉佩的回溯點定在今天。

隨後便是周而複始的折磨...

在一次次的死亡中,他漸漸摸清了事情的真相,知道這十年裏,整個宗門都在演戲,就是為了養成自己的九世赤子心。

可逍遙子煉製的人丹壓製了他的修為,加上同門都與詭共生獲得了恐怖的力量,他打不過任何一個人,甚至就連同門最小的師弟鬆鬆都能輕易碾壓他。

策略、巧計、奇襲。

任何方法他都試過了,但這些在整個宗門苦心設計十年的圈套裏,別說用計殺死這些厲詭,就連逃跑都沒法做到。

無解。

隻要被他們發現自己看得見,就會立刻被利刃分屍,被生吞活剝,被下鍋油炸。

每一次死亡都在摧殘他的精神。

為了找到一線生機,無限地重複這一天,但最終都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也許重複了一個月,也許是一年,也許已經過了十年。

尊敬的師長、相濡以沫的愛人、苦練的修為、追求的長生,一切都一切,都是假的。

被最親近的人背叛,被當成家畜圈養,被不停地戲耍,再被分而食之。

恐懼、驚疑、憤怒,所有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後,隻剩下麻木。

一次次的精神和肉體上的摧殘讓他越來越麻木,想要放棄求死,卻在死亡後立刻回溯到早上。

他在**拉屎拉尿,想靠裝瘋賣傻來逃避這一切,卻發現這隻會加快自己的死亡。

慢慢的,他的精神開始恍惚錯亂,開始不停地發癔症,在虛幻和現實中反複,直到徹底崩潰。崩潰後,這一天循環了無數次的記憶就好像被清空了一樣。

在崩潰中不停地循環,慢慢的,時而清楚,時而糊塗。

卻清晰記得一件事。

裝瞎。

隻有裝瞎才能晚一會兒再去丹房,才能多活一個時辰,哪怕是隻有一個時辰,哪怕是苟延殘喘。

到最後,每一次回溯,都隻剩這一句話在腦中回響:“千萬不要讓他們知道你看得見。”

...

故川此刻的表情異常平靜,他攥著拳頭,用力的一下下錘擊著地麵,錘的滿手鮮血。

“嘶”

疼,這次不是夢境。

“終於...終於...”

“啊!!!!!”

他躺在地上一邊翻滾一邊嘶吼著,整個人抱成一團,像蛆蟲般在地上蠕動,五官因為興奮而變得扭曲猙獰,聲音響徹雲霄。

又站起身來,連翻了十八個後空翻,對著空氣一個左鞭腿,一個右正蹬,時而像一隻海鷗張開雙臂急奔,時而像一隻猴子在樹上**來**去,像是要將許久擠壓的情緒徹底爆發一般。

鬧了足足一個時辰後,故川精疲力竭地躺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一個疑問出現在心裏。

到底是怎麽破局的?

自己又是如何複明的?

這一次,為什麽能使用術法斬殺他們了?自己的修為被人丹壓製,逍遙子也根本沒教過自己有用的東西。

難道又是幻覺?

緩緩站起身來,對著遠處的山頭掐起法訣。

“引氣成符!”

調動周身的靈力,身體裏卻無任何反應。他閉氣凝神,猛地一運功,丹田之內一點靈氣的波動都沒有。

就在想要放棄的時候,一股能量突然出現,在他的經脈中遊走,隨著能量的匯聚,慢慢形成一個黑洞,將周圍的一切瘋狂吞入。

故川隻覺胸前被這股能量攪的燥熱無比。

突然,一道綠芒從胸前射出,轟向遠處的山峰。

“轟”

山頭又被削下了一層。

這綠芒是?

好燙!上衣著火了。

故川連忙拍滅火焰,再解開燒焦的上衣,但當他扒開衣襟時,動作就停了。

他看見,自己胸前,長出了一隻眼睛!

與借詭修行,和厲詭共生的怪物逍遙子,一模一樣的眼睛!

這是,詭眼!

他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想起來了。

上一次回溯,臨死前,咬下了那逍遙子觸手上的一顆吸盤,而這一次,就可以使用“術法”了。

什麽引氣成符,什麽金光護體,都是幻想,都是癔症。自己用的根本不是什麽術法,而是厲詭的能力!

難道自己,也要變得跟它們一樣了嗎?

看著那詭異的眼睛在胸前不停蠕動,故川從地上撿起一把切肉的匕首,咬了咬了牙,對著它捅去。

“噗”

捅了個空,匕首沒入肉體,鮮血四濺。

蠕動著的眼睛突然分解,又在旁邊的肌膚上形成。

故川這次沒有絲毫猶豫,拔出匕首,再次朝那詭眼捅去。

“噗”

“噗”

“噗”

詭眼在體表處不斷地溶解再形成,匕首不斷捅進自己的身體,他就好像在胸前玩起了打地鼠的遊戲。

天色越來越暗,鮮血染紅了腳下的磚石,卻一次都沒有刺中“地鼠”。

故川失血過多地摔在地上,感受到生命的流逝,他大口喘著粗氣。

隻要停留在“今天”,玉佩法器就有效,自己就不會死,再來一次,下一次也可以再逃出這個循環。

意識漸漸模糊,眼前一片黑暗,他的身體隨著體溫的流失止不住地顫抖。

也許下一次還會再墮入死局,墮入無盡的痛苦與折磨。

可我死也不要,死也不要變成它們那樣吃人的怪物!

他徹底失去意識,倒在血泊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