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咱,真的,錯了嗎?(4000)

“是的父皇!”太子朱標麵色沉重的點了點頭。

此時,朱標多麽希望自己剛剛所想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啊。

可是,那確實是鐵一般的事實!

得到自己好大兒親口確認後,朱元璋有些懵了,整個人都倚靠在皇座上。

盡管朱元璋暫時不明白太子朱標所說事實的原因,但他還是本能的相信了自己的好大兒。

畢竟,朱元璋可以不相信劉畾的話,但他還是十分相信身為太子身份朱標的見解的。

“哎!”太子朱標歎了一口氣後,苦笑著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父皇。”

“元德的意思是,您設立的大明王朝宗王供養製度存在一定的缺陷。”

“標哥說的太委婉了吧!”沒等朱元璋有所反應,劉畾便笑眯眯的給朱元璋解釋道,“親王(兒子)年俸萬石,郡王(孫子)年俸2千擔,鎮國將軍(曾孫)年俸千石,輔國將軍(玄孫)年俸800石,奉國將軍(五世孫)600石,鎮國中尉(六世孫)400石,輔國中尉(七世孫)300石,奉國中尉(八世孫及以下)200石。”

“除此之外,每個藩王都有大大小小的封地,可以不納稅不繳糧,卻還可收取封地上的諸多稅費。”

“這待遇,讓不少人忍不住投胎投入到皇室之中啊!”

“厚待藩王這難道有錯嗎?”一旁的燕王朱棣不解的問道。

“厚待藩王當然沒錯啊!”劉畾樂嗬嗬笑了笑,繼續說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可是你們忘了一點,人都是自私的。”

“有的藩王獲得的封地富饒肥沃,有的藩王獲得的封地貧瘠荒無人煙。”

“有的藩王獲得的封地很大,有的藩王獲得的封地很小。”

“即使是再不受待見的藩王,小時候過的日子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怎麽可能能吃得了苦呢?”

“於是,很快就會有聰明的人發現了一條發財的道路,那就是多生兒育女。”

“宗室年生十歲,即受封支祿。如生一鎮國將軍,即得祿千石。生十將軍,即得祿萬石矣……利祿之厚如此,於是莫不廣收妾媵,以圖則百斯男。”

“嘶!”朱元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而劉畾最後的這段話,就像一把鈍刀子,一點點割在了朱元璋的心頭,讓他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都瞬間消失了。

畢竟朱元璋可是在華夏曆史上,和秦皇漢武並列的大帝,劉畾稍微一點,他便看穿了這層窗戶紙。

大量的大明皇族為了攫取大明的財富,不斷進行生育,一生二,二生四,四還會變成無窮無數。

大明的財富則是來自賦稅,而賦稅主要來自於田畝稅。

朱元璋采用的是兩稅法,就是夏天要交稅,秋天也要交稅。

無論大明一年的收成如何,大明的賦稅就是這些。

自己的子孫拿到的錢多了,國家維持運轉的賦稅少了會怎麽辦呢?

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隻能繼續往大明的百姓分攤。

一年一年下去,百姓受到的壓榨越來越重。

百姓如果沒有活路,將會產生怎樣的後果。

大明境內禍事不斷,流民四起,緊接著,活不下去的農民開始起義......

想到這,朱元璋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去。

屠龍的少年,終究卻成為了惡龍,這也讓窮苦出身的朱元璋格外感到難受。

他窮過,也反過。

自己一家本就是被腐敗的大元逼得家破人亡,加上朱元璋也從小到大見識過農民的不易。

因此,朱元璋才會在對待官員與百姓的態度上,存在天壤之別。

移民百姓,讓人人都有地中。

強製種田,讓百姓都能有飯吃、有衣穿。

不定時免除貧困地區的賦稅,用大量物資賑災,讓百姓能有一條活路。

當然,朱元璋的利民舉措還遠不止這些。

可現在告訴朱元璋,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自己朱家的子孫一手覆滅了大明王朝,這怎麽能讓朱元璋這個農民皇帝忍住自己心中的悲傷。

“咱,真的,錯了嗎?”

看到自己的父親,居然罕見的流露出無助的表情,太子朱標上前勸慰道,

“父皇,我們還有時間!”

“我們可以更改宗王供養製度,這一切一定不會發生,我保證!”

“對!!!”朱元璋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稻草,死死抓住把手,自顧自的喊道,“咱還有時間,咱還能改變這一切!”

朱元璋的眼中重新開始恢複了光芒,然而,還沒等太子朱標鬆了口氣,卻沒想到劉畾又在朱元璋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隻見劉畾看熱鬧不嫌事大,聳了聳肩,笑嘻嘻的說道:“當然,我說的這是極端的情況。”

“正常情況下,大概也就七八代後,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多有趣的啊,陛下,你辛辛苦苦打造的大明王朝,卻最終毀在你們皇族這群吸血蟲手裏,是不是非常諷刺啊!”

“夠了!!!”朱元璋喘著粗氣,雙眼發紅,大聲嗬斥住了劉畾。

劉畾最後的一番話,就像棺材板上的最後一顆釘子,徹底毀滅了朱元璋心中曾經所憧憬的一切。

在朱元璋的人生中,他最在乎三樣東西,太子朱標,妻子馬皇後,以及他一手打造的大明王朝。

其中,在他心中占據地位最高的,永遠隻有一個,那就是大明王朝。

為了大明江山的千秋萬代,朱元璋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

可現在,有人用血淋淋的事實告訴他,朱元璋自己所做一切,不過是無用功罷了,這怎麽能讓他保持冷靜。

不想讓小輩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麵,朱元璋強忍心中的痛楚與無奈,露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淡淡的對下方的劉畾說道。

“今天先說到這,二虎,把元德帶回去,讓他先在家禁足三天,之後咱再另做打算。”

“是,陛下。”二虎行了個禮,帶著劉畾想要離開。

劉畾對於朱元璋沒有將自己五馬分屍的事倒是沒有任何反應,笑嘻嘻的和太子朱標揮了揮手。

“標哥,燕王殿下,我先走了,有事去找我玩啊!”

“知道了,知道了。”太子朱標無奈的擺了擺手,同時給旁邊的燕王朱棣一個眼神。

一起長大的燕王朱棣立刻就領悟到了自己大哥的意思,趕緊追了上去。

“元德,等等我,我送送你!”

等到幾人離開,太子朱標這才轉身,朝著朱元璋走去,打算問問自己的父親,想要怎樣處理劉畾。

可等到他走向高台之上的皇座時,太子朱標卻發現,剛進大殿看起來還神采飛揚的朱元璋,現在看起來,居然滿是疲憊的感覺,整個人看起來都蒼老了許多。

朱元璋注意到自己的兒子朱標後,勉強露出微笑的表情,慢慢說道。

“標兒,咱現在有些累,有什麽事過會兒再說。”

“咱想先一個人待一會兒,好嗎?”

太子朱標從小到大,從未在朱元璋的臉上看到如此的表情。

在他的印象裏,即使在生命最危險時刻,鄱陽湖那一戰,幾乎命懸一線,鐵鏈鎖脖鋼刀都要架在自己父親脖子上了,朱元璋依舊沒有失去獲勝的信心,反而是鼓足精神,努力尋求一條生路。

可如今,卻被劉畾的一番話,刺激出了這副表情,這怎麽能讓太子朱標放下心來。

深知朱元璋性格的太子朱標沒有去硬勸自己的父親,恭敬的道完別後,剛一出門,便立刻朝著坤寧宮趕去。

他勸解不了自己的父親,但是,坤寧宮中,一定有人能幫他解決這個難題。

另一邊,劉畾發泄完心中的鬱悶與怒火,心情十分舒暢,走在出宮的路上,甚至都哼起前世的小調來。

可一旁的燕王朱棣和二虎就沒有那麽好的心情了,朱元璋對他們兩人而言,都是自己的親人,哪裏不明白此時的朱元璋心裏一定不會太好受。

二虎顧忌自己身份沒有開口說話,但燕王朱棣就不一樣,憤憤不滿的說道。

“元德,你還有心情哼小曲呢!”

“本來你是立大功一件,去嶺南受不了幾天苦,我父皇就一定會回心轉意,將你調回來,還會給你不少的封賞。”

“你倒是真不識趣,把我父皇惹惱了,什麽都沒有了,估計三天後還要落下個五馬分屍的下場!”

“有錢難買爺樂意!”劉畾卻絲毫沒有任何患得患失,反倒是對著身邊的燕王朱棣幸災樂禍的笑道,“燕王殿下,我這一瞎攪和,你這以後藩王的待遇可就下降了不少,還不趕緊想辦法多攢點家當,別以後連西北風都喝不起了!”

出乎劉畾意料的是,燕王朱棣到對此沒有耿耿於懷,更沒有對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劉畾大發脾氣,隻是單純的歎了口氣。

“哎,這都不是什麽要緊的事,隻要父皇肯讓我去草原,我憑借自己的能力,很輕鬆就能打下足夠我後世子孫享之不盡的財富。”

“可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這些有能力的藩王自然是不缺金錢的。”

“可那些碌碌無為的皇室子弟,他們不吸食我大明的鮮血來養活自己,就無法生存,這該怎麽辦呢?”

劉畾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明白燕王朱棣這番話的用意呢,無非就是想從提出問題的劉畾口中,得到解決這個問題的答案唄。

對於大明,這個漢人曆史最後一個非常有骨氣的王朝,劉畾還是非常抱有好感的。

無漢之和親,唐之結盟,宋之納歲薄幣,亦無兄弟敵國之禮。

不稱臣,不納貢,不割地,不賠款。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可以說老朱家的子孫雖然沒出多少明君,但大部分君王都是盡忠職守,死死恪守心中那最後的一點底線。

想到這,劉畾覺得自己必須要為大明的未來做點什麽,再加上現在采取削藩之策,不存在未來否定了借口反對削藩登上帝位的朱棣的合法性,也算的上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思索腦海中關於削藩的書籍後,劉畾一點一點從中總結出了不少可行之道。

“其實並不是沒有任何辦法。”劉畾看了一眼麵露驚喜之色的燕王朱棣以及後麵悄悄靠過來的二虎,慢悠悠的說道,“要避免供養宗室的成本影響到大明的財政,無非就是開源和節流。”

“開源,我們暫時辦不到,但是節流還是我們所能掌控的。”

“推恩令,相信燕王殿下應該很清楚吧。”

推恩令,是漢武帝為了鞏固中央集權而頒布的一項重要政令。

推恩令本質是在郡縣製的基礎上的改進。這項政令要求由以前的各諸侯所管轄的區域隻由其長子繼承,改為其長子、次子、三子共同繼承。

“知道知道。”燕王朱棣疑惑的問道,“可推恩令不是限製藩王實力的東西嗎,這和宗王供養製度有什麽關係呢?”

劉畾不緊不慢的繼續說道:“宗王供養製度是根本不可能取消的,供養宗室發放的俸祿過多,會影響到國運,過少則會影響到皇室子弟的生存。”

“因此,在大明的財政收入中,宗王供養的俸祿必須要維持在一定的水平線上,來保證皇室子弟的生存。”

“既然推恩令可以限製藩王實力,那麽為什麽我們就不能限製皇室宗族的數量呢?”

“對啊!”燕王朱棣拍了一下手,恍然大悟的喊道,“隻要保證皇室宗族的數量,和宗王供養的俸祿相平衡,那麽我們朱家的子子孫孫對於大明國運的影響,就微乎其微了。”

“不過,元德,具體有什麽辦法呢?”

“辦法很簡單!”劉畾淡淡的說道,“讓你們老朱家的人勒緊一下褲腰帶,少生一點不就行了嗎?”

“啊?”燕王朱棣有些傻了眼,連忙問道,“元德,這算什麽辦法,人哪能控製生不生孩子啊!”

“嗬嗬!”劉畾不屑的說道,“誰說人不能控製生不生孩子。”

“普通的大明百姓要想避孕,或許比較難,可對你們這些大明頂層的人物來說,無非就是嫌棄辦事時不爽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