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上地麵的契機

“神使大人。”不遠處的路口,迪羅夫祭司佝僂著腰站立,雖然他已經盡力將態度放好,但曾主持過無數血祭的氣場不散,使話語間依舊分外刺耳和陰沉。

“迪羅夫祭司?”

巴爾斯頓頓住腳步看向他,沉聲應道:“你有什麽事?”

這老家夥想幹什麽?

挑眉,他隱晦地掃視了一圈,沒發現什麽蹊蹺。

老家夥身後不像埋伏著十萬刀斧手的樣子,況且從剛剛上香的情況來看,找自己麻煩的幾率應該不大。

迪羅夫祭司躊躇片刻,語氣忐忑地問道:

“神使大人,偉大的【心門】還向您傳達了什麽神意嗎?”

“神意?沒有了,一滴也沒有了。”巴爾斯頓麵色微妙地回答道,“要不你再舉行一個儀式問問祂?”

怎麽個事?

這老東西聽西遊記聽上癮了?

自己神使的身份在這個下水道裏已經敲定,自然就不用繼續搞那套騙人的玩意,而且最近他都在忙活著吮吸資料室裏的知識,也抽不出時間編故事。

“這樣啊...既然這樣,神使大人,您還有什麽祭祀用品需要采購的嗎?”

迪羅夫微微歎了一口氣,露出一副肉眼可見的失望,繼續道:“您最好趁著現在這個時間段將需要的物資備齊,我們得往下水道更深處轉移了。”

“轉移?為什麽?”巴爾斯頓愣了愣,旋即想起了自己當時無意間聽到的話題。

來自以太神教的壓力越來越大了。

作為新倫恩勢力最大的教會勢力,以太神教掌握著這座城市絕大部分資源,設立在內城區的聖堡大教堂更是常年常駐一位大主教。某些領域上,甚至市政廳的政令都沒他們說的話好使。

相比隻能窩在下水道提心吊膽的拜心教廷,兩者可以說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對手,估計一隊以太神教的守備隊都能把這幫跟著自己混的邪教徒消滅幹淨。

巴爾斯頓不禁聯想起了前世的“萬順天國”事件,有些無語。

合著你們這群歪瓜裂棗,野心還挺大,也想體驗一把被當地派出所哐哐滅教的感覺?

當然這些話是肯定不能說的,他抱胸思考片刻,疑惑道:

“既然下水道已經不安全了,為什麽還要往更深層走?新倫恩那麽大,他們總不能每個角落都監視得到吧?”

本來在這麽一座大城市安排的人手就不足,還不選擇化整為零融入社會...除非,這群邪教徒有什麽特殊圖謀?

“這並不是個好主意。”迪羅夫似乎猜到了他的反應,再次歎了口氣,“新倫恩之所以從英尼斯王國割裂,成功獨立,正是以太神教推波助瀾的結果,這裏毫無疑問是他們的地盤。”

說罷,他繼續惡狠狠道:“那群信仰【天國之主】的走狗們可以召喚一種神聖的火焰,威力極大,而且他們還有一種特殊的儀器,可以在一定範圍標記出指定的異端信仰,整天扛著那玩意在街上晃悠,麻煩得很。”

“神聖火焰?探查異端信仰的儀器?”

巴爾斯頓有些好奇,火焰應該就是屬於以太神教的超凡力量了,應該就是迪羅夫祭司詭異黑芒那種。

他暗暗記下“神聖火焰”這個信息,繼續問道:“為什麽不去郊外?扛在肩上......按你的說法,那儀器要麽笨重不堪,要麽造價不菲,肯定沒有辦法全麵裝配的。”

“這...是教尊大人的命令,我們隻負責在新倫恩潛伏,還有......”

說到這,迪羅夫猶豫了一下,沒有說下去,“總之,我們要盯著這座城市。”

盯著城市?

巴爾斯頓心裏重複了一遍,沒有繼續追問。

既然這個老東西不想說,再問也是徒勞,反而會引起他的警覺。

“下水道深層有什麽?我看你們對‘轉移’這件事也挺緊張的?”換了一個話題,巴爾斯頓這才發覺下水道裏的氣氛確實變得有些壓抑,隻不過他最近一直忙著弄自己的事,沒有怎麽留意。

“那裏,是廢棄的‘熔爐’,或者說‘墳場’更為恰當。”

“什麽意思?”

麵對著巴爾斯頓的疑問,迪羅夫稍微顯得有些吃驚:“您不是新倫恩的本地人嗎?”

“我是為了躲避六年前那場瘟疫而逃難來的。”

對於原主的生平經曆,他已經全然接收,談吐間完全不露任何異常。

“我明白了。”迪羅夫深信不疑,當然他也並不在乎這些,點點頭繼續解釋道:“這是涉及到新倫恩還未從英尼斯王國脫離那時候的事了,不清楚也很正常,我也是來到這裏才了解的......您聽說過‘異種’嗎?”

“異種?”

巴爾斯頓眨了眨眼,原主的記憶中並沒有概念,看起來這個單詞似乎離他很遙遠。

但幸運的是,資料室裏那本未刪減版的《法爾坎曆史通紀》裏,安排了不少篇幅介紹過這種區別於人類的生物:

異種,來自深海的怪物、天生的掠食者、魔鬼的子嗣。

他們雖形態各異,但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身體結構為類人型,擁有一定的智商,每個個體能力古怪,同時嗜殺殘忍,是三大正統教會聯合誅殺的對象,也是所有人類種族的敵人。

“是指深海裏的那群怪物嗎?”

有關異種的一切都很難說清楚,深海向來是危險而神秘的,沒有人能窺探到這個世界海域中的秘密。

“不錯,”迪羅夫頷首,“二十多年前,蒸汽科學院的那群神經病借著羅恩河的便利,從海上運輸了一大批異種進入倫恩,還喪心病狂地將城市底部掏空,建造了一個有史以來最龐大的實驗室,用於研究各種異種有關的知識。”

“他們就這麽忙活了八年,一直到通曆888年新倫恩成立,各種城市規劃文件也被擺在台麵上,才被以太神教和重新組建的市政廳注意到,即刻勒令關停。”

迪羅夫沒有停頓,繼續說著:“奇怪的是,就在下令關停的那刻,實驗室裏所有資料便在一瞬間燃起了藍色的火焰,燒得一幹二淨,而那群研究人員也如人間蒸發般,至今都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

巴爾斯頓聽著這段離奇的曆史,微微挑了挑眉,一臉若有所思。

障眼法?魔術?還是超自然力量?

“嗯,如今那個地方充斥著大量尚未焚燒的異種屍體、垃圾和水銀蒸汽,再加上市政廳將大部分通道灌滿了熔融鉛錫合金,徹底封死,基本沒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那個地方。但我曾發現過一條廢棄的通道可以進入相對安全的外圍空間,同胞們可以暫時藏身......”

迪羅夫看來已經仔細考慮過,為了說服巴爾斯頓,將廢棄通道的信息一股腦全說出來了。

“廢棄通道...實驗室...”聽著祭司吐出的信息,他臉上麵無表情,心裏再次將通道的大致位置記下,以免不時之需。

他並不打算答應祭司的提議,自己本來就是在邪教裏撈好處的,有福可以同享,有難就不必同當了。

反正自己從來沒有信仰過那什麽叫【心門】的玩意,以太神教的儀器也查不出自己的成分,跑到地麵後自然是高枕無憂,何必跟著這群下水道老鼠人東躲西藏?

簡單來說,咱們大難臨頭各自飛,好吧?

“我不同意轉移,下水道裏本就難以獲得主的神示,如果再往下走......”巴爾斯頓正色,擺擺手,後半句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從迪羅夫糾結的表情上看,他已經猜到了答案。

“神使大人,我們先得保證安全才能有機會接收到更多神意...”

“你不必說了,”不等說完,巴爾斯頓即刻出言打斷,一副“貧僧隻為拜佛求經”的虔誠模樣,語氣平淡:“當我向主獻上信仰之時,就從沒有畏懼過死亡,與其說要拋棄主的指引往地下苟且偷生,倒不如在地麵舉行儀式,轟轟烈烈死去,關於這點,我始終無怨無悔。”

“神使大人...”迪羅夫一時語塞,怔怔地看著麵前恍若天神的虔誠身影,臉皮情不自禁顫動起來。

他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就像是當年的前代教尊大人,也是孤身站立於城市中心,大手一揮,便獻祭了數以萬計的平民...

不畏懼正義勢力的壓迫,勇於挑戰,敢於抗爭!

他眼角濕潤起來,深吐出一口氣:“我明白了,神使大人,我會派人支援......”

“不不不,你不用派人,我自己行動。”

巴爾斯頓一聽到這老家夥的安排,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擺手拒絕。

開玩笑,舉行儀式什麽的都是美妙的謊言,自己的真實目的是要去找條子檢舉你們這群下水道老鼠,這要是被你們看著了還得了?

“我獲得了主的庇護,能躲過儀器的搜查,一個人目標更小,更隱蔽。至於支援嘛,你爆點金幣...咳咳,我的意思是,給我一筆啟動資金就行。”

他隨便想了個說辭解釋道,“哦還有,你們準備啥時候往地下搬?”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兩三天後就要著手轉移工作了。”

兩三天的話,如果自己今晚就出發,那就有足夠時間給教會的條子們帶路,然後......

一網打盡!

好,就這麽打算。

“嗯,事不宜遲,我今晚先出去探查一下附近情況,你帶著所有邪教徒留在據點不要走動,安心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