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叉畫皮 不能相救

書房裏,陳老太爺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老胳膊老腿兒,伸了個懶腰,輕聲嘀咕:

“哎!在地獄裏苦啊!沒日沒夜的彼此廝殺,烈火、刀兵沒個盡頭……”

“哪想到來到陽間後也不容易,要讀書識字兒做學問……娘的!”

“老子如今的學問都快能考狀元了!”

“還得給這人皮上點顏色,不然要被人瞧出破綻來。”

陳老太爺先是把身上衣物脫了,赤條條站在書桌前,然後把兩隻手伸到頸後摸索片刻,接著朝兩邊一拉,整張皮便被拉扯著離開身體。

像是脫衣服一樣,隨著人皮被揭下來,這妖魔的身形也逐漸變高,從原本七尺餘長到九尺高下。

但見這妖魔周身肌肉隆起,像個力士,皮膚上滿是暗綠色鱗片,在燈光映照下反著閃閃發亮。

頭頂兩個肉包,長著火紅的毛發,雙眼昏黃,顴骨凸起,嘴巴如血池,兩排尖利的牙好似鋸齒。

看麵目倒是和金剛夜叉有三兩分相似,應該也是佛門地獄夜叉的一種,隻是更加凶惡。

“我畫皮夜叉一族原本跟了地藏王菩薩,日子才好些……哪想到才過了幾百年,這鳥菩薩便涅槃去了……”

這畫皮夜叉嘴巴裏一邊碎碎念,一邊從書案上提起毛筆,蘸了顏料給人皮上色。

白的塗抹須發,紅的沾染唇角,粉的遮蓋皮膚,一筆一畫描繪的仔細。

“娘的,老子在地獄裏哪會這個……”

“這張皮可不能朽壞,老小子身上還有些殘餘的官威呢,借著這張皮日子才能過得舒坦。”

“平日裏吃好的喝好的,縣太爺時時來請安,還有那許多好顏色的小妾……”

“可惜老這麽靠顏料畫也不是事兒啊,還得這老頭直係子孫的鮮血滋養才行!”

“這老頭的三個兒子全身精血,才使這皮維持了這些年……”

“接下來就該論到我的好孫兒嘍!書成!不枉費爺爺我將你養大啊!”

這夜叉鬼感覺描畫的差不多了,便雙手將人皮舉起來,像是欣賞名畫一樣端詳了幾眼:

“不行,眼角還有破綻!需得在皺紋處多畫幾筆。”

於是又把人皮鋪在桌上繼續描繪。

窗戶下麵,陳書成聽得冷汗如雨一般將全身濕透,牙齒哆哆嗦嗦的在嘴巴裏打顫,屏著呼吸,手腳並用,如同一隻貓兒一樣往來時的花園裏爬去。

“誰在外麵?書成?”陳老太爺的聲音傳來。

陳書成連忙躲在牆角陰影裏不敢亂動。

“許是我聽錯了,那小子這會兒應該睡熟了,嘿嘿,我這好孫兒!”

陳書成又輕手輕腳地爬遠了一點,從地上站起來,躬著身離開書房所在的小院子,然後在花盆底下摸出那個盛放靈符的錦囊,雙手發抖地套在脖子上,心裏才安定了些。

身上都是黏膩膩的汗,被夜風一吹,陳書成激靈打了個寒顫,雙腳發軟地去馬房牽了馬匹,不理會被吵醒的仆人,自己開了門,騎著馬就衝了出去。

陳老太爺聽到吵鬧聲從書房裏出來,問了幾句,哪裏還不知道自己露餡了?

這妖魔也不慌亂,往陳小姐秀樓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裏冷哼:“這小子估計是去找那個道士去了!眼下這乖孫女在我手中,我就不信那小道士敢來殺我?逼急了我……”

“臭小子還能跑哪裏去?等韓、陳兩家結親那天過後,這小道士沒了臉自己就走了!書成,你還是爺爺我的乖孫兒!”

畫皮夜叉想到此處就吩咐仆人:“是少爺騎馬出去玩了,不用理會。”

“來人,把小姐的小丫鬟打發去二樓陪小姐,一樓空出來給老夫居住!”

“養了十來年的寶貝孫女要嫁人了,老夫舍不得,住一樓還能早晚多見幾麵。”

“哎!見一次少一次嘍!”

畫皮夜叉也是怕了,聽說城隍爺都被小道士幹掉了,他自然也擔心人家衝進來把他殺掉。

同當時的貪嗔夜叉挾持土地公一樣,這妖魔要把陳家小姐做擋箭牌,逼急了就撕票!

眾多丫鬟、仆人雖然覺得這當祖父的住在自家孫女閣樓下麵不合規矩,但老爺子平時在家裏威嚴深重,向來是說一不二,故而也沒人敢多說一句。

於是幾個丫鬟連夜就收拾起小姐的閣樓來。

陳書成趁著夜色縱馬狂奔,那個奉命守護他的鬼兵就雙腳站在馬屁股上,手持大刀朝眾多圍上來的孤魂野鬼大叫:“讓開!娘的!我看看哪個野鬼敢在江寧這一畝三分地兒上害人?”

“不知道現在整個江寧,包括犄角旮旯,山溝溝!!都是我家主公罩著嗎?再過來剁碎你們信不信!”

一眾陰魂、精怪果然不敢上前,紛紛化風逃散。

次日,張牧之一打開道觀門,就見到門前趴著一個人,還有一匹馬在啃自家菜地裏的嫩苗。

“哎喲!貧道種的菜啊!”張牧之大叫。

赤甲鬼兵現身出來,陪笑道:“主公,先看看陳公子,這小子昨夜被嚇得狠了!”

張牧之這才道:“好好!我自己扶他進去,你去吧!”

鬼兵消失不見,張牧之將陳書成從地上扶起來,背到自家房裏,放**躺好,摸了摸脈搏,看了下麵色:“還好!三魂七魄都沒失散,隻是受了些驚嚇,睡一覺就好了。”

隨後張牧之念了幾遍安魂咒,站起身來:“去尋懷遠兄,然後再讓他找左夢魚來,商量一下這事兒怎麽弄。”

過了會兒,韓懷遠,左夢魚一起到來,張牧之手指捏個法決,在昏睡的陳書成眉心處輕輕一點。

陳書成睜開眼睛,先是迷糊了一會兒,然後恢複清醒,見了張牧之就大叫:“道長!救我妹妹!救我妹妹!”

張牧之溫聲安慰道:“放心,你妹妹肯定無事!你先把你昨天晚上探明的情況說說。”

陳小姐當然無事,都功印蓋了戳就是祖天師見證的姻緣,除了順遂平安以外不會有第二種結果。

如果陳小姐被害死了,那韓懷遠的婚姻豈不就成了冥婚?

祖天師何等身份?能給冥婚作證婚人?

陳書成於是就將昨夜探聽到的內容陳述了一遍,左夢魚和韓懷遠聽了都是大驚失色。

韓懷遠著急道:“道長!救一下陳家小姐啊!萬不能讓她被妖魔害了啊!”

張牧之剛要開口,卻聽左夢魚大聲道:“不能去救!現在不能去!”

陳書成和韓懷遠都忍不住開口:“為何?”

左夢魚道:“如書成所說,那妖魔先是殺了陳老太爺,又殺了書成的父親和陳家兩位伯父,如今已經盤踞在陳府至少有二十年了!”

“他可能也要害陳書成和陳小姐,但不差這幾天。”

“道長衝入府中救人,說不得就把他逼急了,直接下手害了陳小姐性命。”

“再者那妖魔假借陳老太爺的身份,和官府上上下下來往甚密,若是借幾個官差護住宅院,或者幹脆請縣太爺去家裏待幾天。”

“道長縱有神通,難道還能殺官差,殺縣令不成?”

“我覺得道長好似一早就知曉那妖魔的存在,或許已經有了應對方法,不如聽聽道長的意見?”

三個年輕人一起看向張牧之,等著他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