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我老張家人脈就是廣闊啊!

神靈之道,多是隨百姓之念而靈驗,即所謂“心誠則靈”。

便如關元帥手中青龍偃月刀,就是眾生念頭凝聚所化之寶。

關元帥生於東漢末年,征戰時慣用長矛。

然成神之後,曆朝曆代百姓立廟祭拜關元帥時,皆以為關元帥手持青龍偃月刀,斬妖除魔,護佑群生。

百姓一念至誠,多有神靈昭應。

如此眾生心念影響大道運轉,神靈隨百姓念頭而顯化,元帥顯聖時手中便有了青龍偃月刀,仗之斬殺邪祟,無往不利。

諸多神靈需要香火供奉亦是為此,隻因百姓香火寄托了眾生心念,神靈才能借之精進法力道行,進而得享長生,能應百姓祈求處處顯靈。

當初佛道兩家共立閻羅殿堂,便是為了使眾生在陽間遭遇了不公,身死後能有個伸冤說理的地方,如此彰顯因果報應之理,進而懲惡揚善。

如閻羅王這等為了香火壓榨勒索百姓,便是本末倒置走了邪路,應當歸入邪神之流。

關元帥乃正直之神,麵對閻王爺這等“邪神”,雖心中想著暫且不殺,等那位小天師來“刷功勞”,但也不會給這閻王好臉色。

這閻王爺去“軍營處理些小事兒”,顯然是奔著枉死城去的,關元帥焉能放他過去?

閻王爺脖子上架著青龍偃月刀,隻感覺鋒利的刀刃上有一陣陣寒意在割的脖子生疼,於是忍不住牙齒打顫:“關元帥……這是何意?”

關元帥麵容清冷,眼中殺機隱隱,長須隨風飄拂,手持偃月刀也不說話,倒是身後周倉甕聲道:“我主得了消息,說閻王貪贓枉法,攪亂陰陽,閻王爺還是莫要外出的好!”

閻王爺心中驚懼,連忙出口辯解:“這……定然是有人誣告……我為陰司君王……關元帥怎可憑未驗證的謠言殺我……”

地府十殿君王是陰司重職,除了酆都大帝和上界幾個帝君,誰也無權處置,如今關元帥並未受封帝君,按律確實無權斬殺閻王。

但閻王爺也知曉眼前這位關元帥是三界出了名的不好惹,一口偃月刀不知斬殺了多少邪神、妖魔,僅靠這職位之論還真不一定能逃得性命。

正在這時,酆都大帝麾下官員帶著差役現身,閻羅王大聲求救:“貞索先生救我!關元帥要殺我!”

貞索先生即王棲霞,乃唐末高道,為茅山上清派第十五代宗師,生前師從鄧啟遐修煉北帝大法,死後歸入酆都大帝座下考校罪魂司任職。

王棲霞冷著一張臉,帶著差役走上前來:“有人上奏折告你為禍陰陽兩界,而今你是待罪之身,應當卸了職司,閉門靜思己過,等本官查明真相再行處置,你可知曉?”

閻王爺連忙叫道:“小王知曉!小王知曉!萬望貞索先生先救下我,關元帥威望深重,小王實在不能抵擋!”

王棲霞走上前來,拱手道:“元帥且收了神兵,下官乃酆都大帝座下法官,理應驗證事情原委,若查明這閻王果真有罪,到時候元帥再殺也不遲!”

關元帥在赤兔馬上冷聲開口:“你說自己是大帝麾下法官,可有憑證?”

王棲霞從袖中拿出一枚黑色小印遞過來:“此乃下官印信,請元帥查驗。”

關元帥身後周倉上前接過小印,仔細看過之後才道:“確是酆都大帝麾下考校罪魂司主事之人。”

“酆都大帝早閉了行宮,不再理**司諸事,往年十殿閻羅集會亦不曾派使者前來,這次怎地遣你來此?”

“是小天師將告狀的奏折遞到紫微大帝那裏,正被天蓬元帥瞧見,天蓬元帥降下法旨令下官調查陰司閻王作惡之事。”

關元帥收了青龍偃月刀,點頭:“那便讓這閻王多活幾日!”隨後又對閻王道:“你若以為關某寶刀不利,便盡管做些小動作,看關某能否殺得了你!”

閻王連忙賠笑:“不敢有小動作!小王從此刻起便自囚於王府中,隻等貞索先生查明事情的真相,以證小王清白。”

關元帥轉頭對關平、周倉吩咐:“把這王府圍住,從今日起隻許進不許出,同時留意第五殿兵馬動向,但凡有一點出兵的苗頭,本帥便拿這鳥閻王祭刀!”

於此同時王府後門處,陸之道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奏折,對一個心腹小判官囑托機要:“你尋一個秘密之地,於某時某刻設置香案,燃香祭拜某位上帝,而後再將此奏折焚燒……”

閻王爺初上任時倒也公正嚴明,深受酆都大帝賞識,隻是後來大帝閉關不出,閻王便另尋了靠山,此次陸之道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忙上折子讓那靠山救閻王爺性命。

“我王這背後的靠山來頭甚大,甚至能同紫微大帝掰一掰手腕,應該能擺平此事……”

陸之道剛打發走自己的心腹,便見周倉帶著兵往後門處走來,於是連忙退回王府中。

正門處,閻王爺絲毫沒有平日裏的威儀,反而滿臉陪笑領著關元帥和王棲霞走進王府。

“方才入府的陸之道呢?莫不是從小門出去了?”關元帥突然道。

閻王爺麵上笑容一滯,心中忍不住慌亂,剛想要找借口搪塞,就見穿紅袍的陸之道從裏麵出來,恭恭敬敬地開口:“王上!酒宴都置備好了!”

關元帥麵色一沉,閻王爺連忙堆起笑臉上前:“關元帥!貞索先生!且容小王為二位洗塵!”

陸之道一邊在前方引路,一邊心裏嘀咕:

“原本以為隻是陽間下來的一個小道士,豈料他居然能帶來這般大的麻煩!”

“東嶽大帝早就不理**司之事,這次居然派關元帥來壓製王上!”

“酆都大帝都閉關多少年了,居然還能派出官員來調查此事?”

“難道那龍虎山天師府的人脈就這般廣闊?”

三日後,枉死城中,距離果報司衙門兩三裏外的小院裏,孫悍正在向張牧之匯報征兵的情況。

“主公,這些時日末將在枉死城中征召戾魂為新兵,共得新兵約三千有餘,出城清剿了七八個草頭鬼王,新兵減員一千餘,不過又俘虜了兩千餘鬼兵……”

張牧之忍不住笑道:“如此說來,新兵總量不但未減少,反而變得多了?士氣如何?可勘用否?”

孫悍表情一絲不苟,如實答應:“剛開始上戰場時確實出現了慌亂,不過鬥了幾場見了生死,軍紀也就齊整了。”

“後來那些俘虜的鬼軍也歸入新兵營,軍陣士氣非但未損,反而愈發高漲起來。”

張牧之對軍事不甚明白,聞聽此言忍不住好奇:“這是為何?按理說收容了如此多的敗軍,士氣應該更低落才對!”

孫悍耐心解釋:“主公您想,在我軍未來之前,這些大小鬼王都是互相攻伐,彼此都是仇敵對頭。”

“我軍把這些俘虜聚集起來,以嚴苛軍法約束,軍餉裝備也遠勝他們過去效力於那些鬼王之時。”

“然後再令他們一致對外,這便等於是出兵征討他們昔日的對頭,而且是以強擊弱的局麵,這士氣豈能不高?”

張牧之忍不住撫掌讚歎:“你們四個都是治軍的大才,我能得你們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孫悍鄭重道:“這都是我等應該做的,當不得主公稱讚,再者還要多虧地府幾位君王調動大軍幫著牽製那第五殿的兵馬,我等才能從容壯大自家實力。”

張牧之點頭道:“秦廣王助我是因文丞相之故;泰山王助我,估計是天齊大帝下了旨意;至於轉輪王助我,則是因為錦瑟公主的情麵了。”

孫悍身為下屬,對這話卻不好點評,隻是默默點頭。

張牧之又問:“孫將軍掌管斥候軍,定然曾派斥候打探那閻羅王的情況,不知可有消息傳來?”

孫悍拱手道:“確實有些消息,隻是仍未證實,原本想查證後再向主公稟告……”

張牧之道:“但說無妨!”

“據說如今閻王爺已經被囚禁在王府中不得出來,那些圍住王府的士兵修為都十分強悍,我麾下斥候不敢靠近打探。”

“可曾注意領兵的將領是誰?”

“隻遠遠看見兩員大將,麵目是一黑一白……,有城中鬼民說是關平、周倉兩位將軍……”

“我們埋伏在閻王府外的斥候還注意到,城中有一些著黑衣的差人進進出出,或是來往於城中各處衙門,或是走街串巷打探消息,似乎是在調查閻王爺的底細。”

張牧之心中頓時了然:“關平、周倉二將向來常伴關元帥左右,想來是天齊大帝看了我的奏折,派關元帥來助我成事!”

“穿黑衣的差役應該隸屬於酆都大帝麾下,這是我給紫微大帝遞交的奏折起了效果。”

“兩位帝君都是地位尊崇,事務繁忙,之所以這麽快就派人前來,這便是祖遺都功印的功勞了。”

“天齊大帝派遣關元帥前來,一者是因為關元帥嫉惡如仇,二者怕是因為關元帥和虛靖祖師有交情的緣故……”

小道士想到此處,忍不住出聲感慨:“若想長生,隻尋個深山古洞等清淨之地閉關練氣即可!”

“而若要積累大功德,成就上乘果位,那便要看人情世故了!所幸,我天師府還有幾分人脈……”

上界,天師府中,祖天師正在煉丹房裏觀看張牧之書寫的折子,一邊看一邊忍不住輕笑:“這小子……文采勉強湊合……這都功印交到他手裏,他可真敢用啊!”

祖天師看完之後又搖了搖頭:“不過一個地府閻羅,沒必要驚動昊天上帝,來呀!把這奏折交給虛靖先生,讓他處理此事!”

外間一個穿道袍的仙官進來,接過奏折出了天師府,腳踏祥雲往雷部神霄玉府而去。

虛靖先生正在觀看兩個雷部元帥帶領天兵天將排兵布陣,就見有一位青麵獠牙的雷將領著天師府中的仙官進來。

“可是祖天師有什麽事兒要我去做?”虛靖先生詢問。

那仙官從袖中拿出張牧之寫的折子遞過去:“天師隻說虛靖先生看了這折子,便知曉如何去做了。”

虛靖先生眉頭一皺,接過奏折仔細看過,而後展顏笑道:“好家夥,吾家小兒第一次往上界遞折子,就是要狀告閻王!果然是少年人,挑的對頭就是硬!”

而後抻出手掐算片刻:“原來如此,這還得看人脈啊,這一塊我張家還未輸過哩!”

那仙官聽得滿頭霧水,虛靖先生把奏折裝進袖子裏,笑著說:“勞煩你再跑一趟,去見張宇初,就說我吩咐的,讓他現在就去西天門外等著,他便知道怎麽做了。”

“張宇初這小子,修道也就那麽回事兒,但是他做學問是極好的,更難得的是交友廣闊,正好處理這事兒!”

仙官有些糊塗:“先生?貧道見了耆山真人,就直接說叫他去西天門?還有別的話沒?”

虛靖先生笑著擺擺手:“沒有了!你這麽說就行!誤不了事兒!”

仙官隻好又駕著祥雲去往張宇初所在的仙宮傳話,心中忍不住嘀咕:“張天師這一大家子,說話都神神叨叨的……”

地府陰司,閻羅鬼城之中,那個被陸之道秘密安排了任務的綠袍判官尋了一間靜室,再三確定沒人瞧見之後,便在靜室中擺放香案,備下瓜果祭品,點燃蠟燭清香供奉上界某位大帝神牌。

“至心皈命禮:……”綠袍小判神情鄭重的念完大帝寶誥,然後以蠟燭引燃了陸之道交給他的奏折。

嫋嫋青煙垂直而上,奏折燃盡之後,灰燼之中有一道金光衝天而起,往上界飛去。

上界,張宇初聽了仙官傳話,同樣是摸不著頭腦:“虛靖祖師到底讓我幹什麽呢?話說的不清不楚的……”不過還是帶著滿腔疑惑出了仙宮,踏雲飛往西天門。

“眾仙神往來多走南天門,虛靖祖師讓我來這裏作甚……”

張宇初同守門的天將隨口打了招呼,往天門外飛出二三十裏,入目隻見嫋嫋雲氣,連個別的神仙影子都沒見著。

突然自下界一道金光直衝而上,張宇初正在心裏猜測虛靖先生的用意,伸手下意識地一撈,便把一件物事抓在手裏。

“喲!這是下界遞給那位大帝的奏折,我抓他作甚?”張宇初剛欲撒手,突然停住:“不對!虛靖祖師道行高深,讓我來此必有深意,難道就是要我攔住這奏折?那就,看一眼?”

這奏折是以地府閻王爺的口吻寫的,內容是狀告張牧之帶兵搶占枉死城,攪擾的整個陰間不得安寧,然後又說這小道士惡人先告狀等等等等。

“好啊!這鳥閻王好不要臉,以堂堂陰間君王的身份,告我家一個晚輩的黑狀!”

“嘿嘿,我家這晚輩也真是出息,難怪虛靖祖師如此看好他……”

張宇初往左右看了一眼,確認此處連一隻仙鶴都沒有,頓時放下心來,將那奏折放在兩手中間一撮,劈裏啪啦的電光亮起,奏折瞬間便潰散成一道煙氣,被風一吹便消散了。

“事情解決了!”

張宇初拍了拍手,然後伸手撫了下胡須,心中十分滿意,轉頭往西天門飛去,不料剛往前行了十來裏雲路,就見一個著青衣的仙官從遠處飛來。

“子璿兄,今日怎有空往西天門來了?”那仙官見了張宇初,笑著拱手招呼。

張宇初見了這仙官,心裏一慌,麵上卻笑道:“貧道今日練完功後心裏無聊,就到處亂走,不知怎地就到了這裏來了……”

那仙官點頭:“你還是像當年一樣有閑情,不像我終日為公務忙碌,難得片刻清閑。”

張宇初連忙甩了一甩道袍衣袖:“你忙!你忙!我回去了!”說著轉身欲走。

那仙官點了點頭,剛欲往前飛去,突然又停住,大叫道:“不對!子璿兄!你且停住!”

張宇初無奈停下:“什麽事兒?”

青袍仙官飛到張宇初麵前,滿臉嚴肅地開口:“我剛才感應到有人給大帝上了奏折,是不是你攔下了?”

“沒有的事兒!我在雷部任職,和你壓根不是一個體係,攔你家大帝的奏折做什麽?”

“真沒有?你可別唬我!”

“真沒有!騙你遭雷劈!”

青袍仙官一聽這話頓時大怒:“果然是你!你張家在雷部任職的仙神多了去了,雷劈不跟洗澡一樣!奏折拿出來!”

張宇初連連搖頭:“真沒有!貧道也是讀詩書的,連文昌帝君都誇我學問做得好!貧道豈能做這等事?”

青袍仙官隱約猜到些什麽,無奈搖頭,伸手指點了點:“你呀!就當我沒來過!地府那位經常給大帝上折子,大帝都懶得看,這次我便替你兜著了!”說完後不再搭理張宇初,轉頭飛走了。

張宇初鬆了口氣,又忍不住撫須笑道:“我老張家這人脈,沒說的!”

地府枉死城中,張牧之道行淺薄,雖然不能掐算三界之事,心中卻隱隱升起一種明悟:“好像所有隱患都被解決了?”

“應該是上界各位祖師顯露了手段,我老張家,人脈就是廣啊!”

於是枉死城中劉猛等四位將軍便開始放心大膽的擴充兵馬,在幾位君王的大軍配合下清剿地府亂軍。

人言不遭天妒是庸才,枉死城中那些橫死的冤魂中其實隱藏著大量的天才。

錦瑟公主頒下招賢榜,果然有那些願意“進入編製”的冤魂紛紛報名應聘,一時之間,張牧之麾下實力愈發壯大。

小道士是陽間四月十五日子時來的地府,若按陰間的時間算,距離地府十位閻君集會之期還有大半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