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世界觀碎裂的聲音

“哎呀,你一口氣兒問這麽多問題,我哪裏回答的上來!”

童燕燕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劉海。

“你也不知道嗎?”

“你又覺得占上風了是吧!”

童燕燕舉起手裏的小說佯裝打我,但被一個隔著老遠的聲音給叫停了。

“哎!燕燕!怎麽又欺負人玩呢!”

一個精神頭很好的小老頭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在看到我的時候眼神明顯一愣。

“爺爺!我哪裏欺負人了!我們隻是鬧著玩兒呢。”

童燕燕站起來,管麵前的小老頭叫爺爺。

我也趕緊站起來,衝著對方做起了自己最擅長的扮演乖巧孩子,

“爺爺好。”

“這,這是?”

童爺爺驚訝地指著我問童燕燕。

“這就是龐爺爺的孫子啊,我昨天給您提到的那個。”

看童燕燕的神情,也是不明白她爺爺為什麽會這麽驚訝。

“果然是你,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童爺爺的情緒有些激動,直接上前一步抓住我兩隻手,來回地觀察我這一張臉,

“天呐,像,簡直是太像了,你幾乎跟你爸爸十幾歲的時候一模一樣。”

聽他提起爸爸,我心髒顫了一下。

我從小生活的環境中,除了母親沒有人見過我的父親,所以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但我看過父親的照片,從進入青春期長開開始,我就察覺到自己在朝著父親的樣子發育。

但從別人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心中還是湧起一些溫熱的感覺。

童爺爺跟我爺爺是多年的老友,他自然也是經曆過我父親成長的,記得他曾經的模樣。

那個跟我血脈相連,在這個世上最親近卻一麵都沒有見過的男人。

“哎呀,不好意思,爺爺嚇到你了吧?”

見我愣住,童爺爺安撫似的摸了摸我的腦袋,

“你爸爸真的是個挺好的孩子,我真的,我還,我還挺想他的。”

童爺爺看著我的樣子,竟然有些想哭。

看著童爺爺的表情,我突然想到,為什麽爺爺見到我的時候,沒有湧現出這樣的感覺?

明明人家一個外人,在看到我的那一刻都忍不住冒出對我父親的思念。

是不在意,還是爺爺是那種習慣把情緒,尤其是脆弱的情緒藏在內心深處的人?

我願意相信是後者,畢竟如果爺爺不在意爸爸,繼而不在意我的話,他為什麽特意要打電話叫我來住一段時間呢?

“呃,爺爺,你冷靜一下。”

童燕燕看出自己爺爺有些失態,不好意思的阻攔一下。

“啊,也是也是,”

童爺爺鬆開我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孩子啊,咱們回家說去,中午留在爺爺這裏吃午飯!”

我當然不可能留在童家吃飯,我擔心不告訴爺爺一聲就擅自做決定的話,他會生氣。

但去童家小坐一下是可以的,畢竟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童爺爺。

“童爺爺,您也聽說過關於我爺爺家那棟小樓的傳言吧?”

“哦,你說這個啊,”

童爺爺說著,瞪了童燕燕一眼,似乎是在責備她胡說八道,

“都是些捕風捉影的傳言,你不用放在心上孩子。”

“可是,他昨晚確實遇到怪事兒了,很嚇人!”

在我回答之前,童燕燕先我一步開口,把我昨晚的經曆添油加醋一番,像是個恐怖故事一樣講給童爺爺聽。

童爺爺聽著有些懷疑,顯然是很清楚自己孫女喜歡故弄玄虛的性格,於是把眼神投向我求證。

“雖然沒有燕燕講得這麽誇張,但主體是真的,我被那個腳步聲一路引上了三樓。”

童爺爺的嘴緊抿起來,神情變得嚴肅,

“你確定是三樓?”

“確定,畢竟我爺爺家就隻有三層樓。”

我點頭應答,但看著童爺爺的神情又不是那麽確定了。

我才住進爺爺家兩天,根本不熟悉家中的布局,昨天晚上還是第一次踏上樓梯上樓。

“確實隻有三樓沒錯,”

童爺爺歎口氣,似乎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剛剛還神采奕奕的小老頭都蒼老了不少,

“但當年那個女人的屍體就是從三樓發現的。”

三,三樓?

難道不是一樓的火爐裏嗎?

想到這裏,我才反應過來,我似乎一直在拿著小說中的內容先入為主,可小說畢竟是小說,它不是一部紀實,它總有藝術加工的虛構成分。

而且明顯,小說作者也不是完全了解當年的案件。

“嗯,三樓大會議室的爐子,畢竟那裏平常沒什麽人去,確實是個拋屍的好地方。”

童爺爺想了想,

“大會議室後來被你爺爺改成了臥室住,雖然我也想不明白為什麽,畢竟想想就挺晦氣的。”

大會議室,爺爺的臥室,就是那個三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果然,昨天晚上我遇見的是那個女人嗎?

冰冷的感覺像是浪潮,一波波的湧上來舔舐我的脊背,我聽見了自己世界觀碎裂的聲音。

這個世界上,是有鬼的?

童爺爺神色出現變化,似乎是也想到了這一層。

我無意識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這該死的炎熱天氣使得我的嘴唇異常幹裂,

“童爺爺,你,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我相不相信有什麽用,”

童爺爺搖著頭歎氣,

“你爺爺不知道怎麽想的,一直死強,非得住在這鬼地方,當年克死了你爸爸,後來又克得他自己摔成殘廢,這是何必呢……”

童爺爺說著說著,突然就哽住了,眼神帶著明顯的擔憂看向我。

下一個倒黴的人,會有可能是我嗎?

不過,他提到了爺爺之前的意外,又戳中了我心中的另一個疑惑。

我跟童燕燕竟然很默契地交換了一個意味相同的眼神,看來此刻我們都想著同一件事情。

“童爺爺,我還有件事想問問您,”

我扯開嘴唇,其實到了這種時候,張開這個口還是挺為難的,這畢竟不是懷疑別的,這可是在懷疑自己的家人是不是鬼。

這是世界觀跟道德共同碎裂啊!

“我,我爺爺他們當年出去旅行,是哪一年去的?正好十年前嗎?”

童爺爺似乎不太明白我為什麽要這麽問,但還是眯起眼睛努力回想,

“想想也得有十年了吧……但好像沒有整十年,我算一算昂……”

“那年……”童爺爺小聲嘟噥著,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睛一亮,

“到現在正好第八年,正好那年我外孫女出生,她現在八歲呢!”

八年前嗎?

我的眼前,浮現出破舊肮髒的月餅盒上已經有些字跡模糊的生產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