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吳早起

“謝夫人,感謝您陪我來這北陽鎮一趟。”這是一個與陳落白年紀相仿的少年,生得英氣,其眉心生得一顆紅痣,平添幾分富貴。

這是一個陽光且美好的少年郎。

隻是其衣袍之下,於行動之時,偶爾露出的貼身甲胄,讓人明白這美少年並非柔弱之輩。

從那甲胄的顏色可以看出,那是一襲紅甲。

這是一個披紅甲的少年。

“陽關你說笑了,舉手之勞而已。”美少年旁邊,是個美婦人,雍容華貴。謝玉瓶,如今南川謝氏的家主,十境煉氣士,前隨州州牧。

換句話說,在北陽鎮未落地前,這位美婦人,就是大乾王朝在隨州的地位最高者。

隻是隨著北陽鎮的落地,隨州在大乾的戰略地位不可同日而語,要將隨州改為北陽府,這便需要更強大的修士來坐鎮,於謝玉瓶這位隨州州牧,自然也就成了前隨州州牧。

不過謝玉瓶對於手中權力的丟失,她並不大在意,她反而覺得是件好事,這樣的話,她便可將更多的時間放在家族事務與自家女兒身上。

美婦人看著陽關,目光溫和。

不僅僅是因為這少年郎父親的關係,更因為陽關實在是順眼。

這少年,她謝玉瓶當真是喜歡。

待陽關再大些,便與侯爺說說媒,將自家謝依嫁給陽關,倒也是一番美事。

謝玉瓶看著陽關,越看越覺得滿意。

隻是當想起自家姑娘的情況後,謝玉瓶的眸光,黯淡了些。

此事,先放放吧……

二人身前,有人影閃爍,皆是北陽鎮的販夫走卒。

北陽鎮今天的落雪相比於前些天少了許多,北陽鎮的居民都出門了,原本沿街緊閉的商鋪,也大都開了。

二人邊走邊聊。

“隻是,我有些不明白,為何侯爺他不親自來這北陽鎮,而且原本決定侯爺來坐的北陽府府主的位置,也暫時空缺了下來,按我說,北陽府作為以後大乾的最大軍事要塞所在,實在沒有人比血衣侯更適合這個位置了。”

謝玉瓶實話實說。

陽關攤開手,有些無奈:“實在是父親他實在是不方便來,所以這不才讓我來嘛。”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什麽是不方便來,畢竟這北陽鎮的落地計劃,可是侯爺與陛下一同謀劃的,侯爺不可能不關心。”依照謝玉瓶所掌握的信息,以北陽鎮的重要程度來說。

北陽鎮一落地,就應該是大乾血騎兵開道,血衣侯入駐北陽府的場麵,可是,這都沒有發生。

朝廷僅僅是派了陽關,這位血衣侯之子來。

“想來謝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位王爺隱居在北陽鎮。”

“那位王爺?”謝玉瓶起初還未反應過來,但一聯想到血衣侯與陽關剛剛說過的話,便明白了。

“鎮淵王,那位離宮出走的王爺隱居在北陽鎮?”

陽關點點頭。

“未免也太巧了些。”謝玉瓶嘀咕著。

“是很巧,所以父親來了的話,估計會和那位王爺打起來。”陽關一聲歎息,隻是覺得有些頭疼。

“對於當年的事,想來謝夫人比我清楚得多。”陽關又道。

“是了解的,那日你父親與王爺在皇宮大打出手,差點拆了金鑾殿,不管是你父親還是王爺,未免都太衝動了些。”謝玉瓶輕語。

“若是兩位聯手,我不敢想象大乾會有多麽強盛。”

謝玉瓶與血衣侯,鎮淵王,算是一輩人,隻不過相比於她謝玉瓶,不管是血衣侯,還是鎮淵王,都太耀眼了些。

不是她謝玉瓶不優秀,而是那兩位太優秀。

“終究不是如謝夫人一般的女子,不管是我父親,還是王爺,都是耿直之輩,動起手來也正常得很。”陽關替血衣侯與鎮淵王辯解道。

這下,謝玉瓶來了興趣,伸出手來比劃了一下,豐腴手臂,其上玉鐲,若一汪碧綠的水。

“哦?”

“那你覺得,是天下人,是女子好些,還是男子好些?”

陽關一愣,站在了原地,依稀可見,旁邊是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

陽關並不知道謝夫人為何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間想不出答案來。

若是說男子好些,那會不會讓謝夫人這位女子不高興?

若是說女子好些,那又將自己與父親置於何處?

這題,似乎沒有答案,是個“送命”的題。

謝玉瓶也不著急,就這樣含著笑,看著陽關,等待著他的答案。

她問這句話,未必沒有一些要考驗陽關的意思。

陽關皺著眉頭,許久都未想出合適的答案,直到在抬頭時無意間瞥到了那胭脂鋪裏的一個人。

僅僅是一眼,便吸引了陽關的絕大部分注意力。

那人一襲大紅袍,臉上濃妝,長發隨意披至腰後,靠著放胭脂水粉的木櫃,正對著銅境,細細描眉。

這本是很普通的一幕,也不應該引起陽關的注意,若裏麵坐著的,是個女子的話。

沒錯,這胭脂鋪的老板,是個年輕男子。

可無論神態,還是舉動,皆是女子作態。

男兒身,女子心。

生來是男是女,當真重要嗎?

陽關恍然大悟。

“謝夫人,我認為,無論生來是男是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裏。”陽關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人活天地間,先對自己無愧,然後,對天下人無愧,說是實在要分個清楚的話,我想應該是‘良心’二字。”

陽關說著。

謝玉瓶含著笑,滿意地點著頭,抬步向那間胭脂鋪子裏走去:“想來是一間極為不錯的胭脂水粉鋪子呢。”

“不知道這裏的胭脂水粉有沒有什麽出奇之處,北陽鎮之事倒也不急,且進去看看。”

“好。”陽關應之,比起這鋪子裏的胭脂水粉,他更對這鋪子的老板有些興趣……

好生富貴的夫人,還有這位俏公子,兩位外鄉人。

見外麵兩人,吳早起放下描眉用的銅鏡。

“二位隨意看就是,這店裏的胭脂水粉或許說不得頂級,但也皆是真材實料,沒有半分含糊之處。”

“好說。”謝夫人取了一盒胭脂,用手指沾了些許,後於另一隻手臂上暈開,細細看著顏色,隨後又聞了聞氣味,淡淡的草藥香。

“店家說得不錯,的確真材實料。”

謝夫人,這位十境修士輕語,能在這北陽鎮看到如此品質的胭脂,實屬意外。

這樣的品質,無論在哪裏,也可稱為精品,如今卻擺在了這樣的一間小鋪子裏,看來店主說的算不上好,是一句謙詞。

“夫人喜歡就多買幾盒就是,我給夫人打折。”吳早起對這美婦人與少年抱有好感,原因在於二人從始至終對於自己的打扮並無任何的鄙夷之處。

這區別於鎮子裏絕大多數人的態度,已經足夠讓吳早起感到高興的了。

“店家自己做的?”謝玉瓶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自然,這北陽鎮的胭脂水粉鋪子裏麵,就我吳早起的最好。”吳早起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想來店家也是個有心之人。”謝玉瓶又看了幾盒,拾起一盒顏色比其他胭脂稍素的胭脂,聞了聞。

又取了些,在虎口上抹了抹,與其他胭脂對比起來,謝玉瓶覺得這一款應該是最合心意的。

“夫人好眼光,這胭脂叫春風一顧,應該是店裏最好的了。”吳早起說著。

“春風一顧嗎?”謝玉瓶輕喃道,有些出神,下意識地覺得這盒胭脂有些故事。

“夫人……夫人?”吳早起輕喚。

“啊?”謝玉瓶回過神來。

“夫人您怎麽了?”吳早起問道。

“沒什麽……隻是覺得這春風一顧,是個好名字。”謝玉瓶回答道。

此時……

“吳哥,你要的藥材到了,你看一下。”

一背著竹篋的小姑娘入了胭脂水粉鋪子,生得靈氣,白斐來給吳早起送做胭脂用的藥材。

白斐剛入門,便引起了陽關與謝玉瓶的注意,尤其是謝玉瓶,從白斐剛入門開始,就未從白斐身上離開過。

這是,天生金枝玉葉的根骨!

是天意嗎?!

“吳哥,這來客人了啊,那你先招待著,我把藥給你放後院。”白斐繞過陽關與謝玉瓶,背著竹篋進了後院。

謝玉瓶的眸光便一直跟到了後院。

“這位夫人,我們鎮裏的小姑娘,沒什麽出奇的。”吳早起發現了這位夫人的不對勁,擋住了謝玉瓶的目光。

“店家見笑了,這小姑娘讓我想起了自家姑娘。”謝玉瓶盈盈一拜。

“原來如此。”吳早起回之一笑,並未多說什麽。

裏屋響起白斐的聲音:“對了,吳哥,我哥說了,你要的那一味九葉重樓,暫時找不到,我哥問問你要不要換味藥?”

聞之,吳早起一笑,回之:“不換,還有,你先替我整理一下藥草,累了就歇會,屋裏有我熬好的糖水。”

“好嘞!”屋裏響起了白斐的回應。

出於對白斐的保護,吳早起並不想讓白斐過多地接觸這兩位外鄉人。

這是一種警惕,亦或是說吳早起在本能之下做出地反應。

直到陽關與謝玉瓶結賬出了店鋪……

“好生奇怪的店家。”陽關輕語,從始至終,他出於禮貌,都未與吳早起接話。

“倒也是癡人一個。”謝玉瓶回答,手中拎著胭脂,覺得這趟北陽鎮,沒有白來。

“癡人?謝夫人的意思是那店家癡於胭脂?”陽關問之。

“春風一顧,九葉重樓……”謝玉瓶沒有回答,隻是念著這兩個詞語。

最後在陽關疑惑的目光當中,謝玉瓶道:“這小小的北陽鎮,比我想象得精彩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