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何去何從 二

自九月底以來，魯奇.馬斯特連戰連捷，還上了十月份的魯薩利亞《銀河金融月刊》封麵。十一月一日，魯奇約好友傑裏.桑德威爾在老地方白狐酒吧談創立新公司的事，不巧這一晚白眉老板講書暫停。

魯奇心有不甘，向領班問道:“老板講故事不是風雨無阻，從來不停的麽，今天是怎麽了?”中年領班今晚回答了不下二十次，又無奈地聳肩道:“老板有個好朋友得了重病，聽說快不行了，他今晚必須去探望那個朋友。先生，請您諒解。”魯奇十分掃興，又向傑裏嘟囔了幾句。傑裏支吾了幾聲，心不在焉，支頤沉思起來。一聽到“老板的朋友”幾個字，他就想到當初在酒吧遇見的神秘黑衣男子。雖然隻照過一麵，但傑裏基於本能就察覺到那人非比尋常，如果那神秘男子真是白眉老板的朋友，那這個愛講書的老板也絕不像看上去那樣簡單……

傑裏.桑德威爾記掛的男子此刻正臥病在床。他還沒有步入老年之列，清臒的臉上雖也留下了歲月無情的印痕，卻依稀還能令人聯想起年輕時雄姿英發的模樣，隻是麵白如紙，形容憔悴，不住掩胸咳嗽，病態盡顯。酒吧的白眉老板坐在床前，憐惜地望著他，就象麵對自己的子侄一般，說道:“醫生說，你的肺部腫瘤已經開始擴散，隻怕沒多少日子了。唉!想不到動過兩次大手術，還是不能根治。”

“咳……咳……雪狐，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可不是你的風格。”那人雖已精力不濟，卻早已將一切看開，“我謝成康能多活十四年，原來就是拜這病所賜，咳……咳……現在它要把我的命收回去咳……咳……也沒什麽，我早就賺……咳……咳……”

白眉老人“雪狐”見謝成康說不完一句話就咳上半天，忙道:“你盡量少說話。”謝成康一笑:“少說幾句也不能多捱……咳……咳……幾天。老爺子，我一個快死的人，還不讓我說話……”又是一陣狂咳，取一塊紙帕來揩痰，吐出的卻是鮮血。雪狐老人大駭，急忙叫來護士，要給謝成康打針安眠劑。謝成康十分執拗，堅決不允:“莉莉，聽我的，不用打這一針，咳……咳……我……還有話要說。”雪狐老人埋怨道:“你就別逞強了，有命在才有話說!莉莉，給他打針。”

“爺爺，謝伯伯，你們都別吵了，這裏我做主!”那護士莉莉是雪狐老人收養的孫女，今年十八歲，剛從護校畢業，一頭金發，生得如洋娃娃一般嬌美可愛，但她的神情和語氣卻堅決得不容兩位長輩有任何意義，“謝伯伯，請你暫停一會兒，先吃藥，維護好你的肺再說話。”謝成康淒然一笑:“對我來說……”隻幾個字，又咳了起來。莉莉對頑固的伯伯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你隻能再活一個多月了，吃不吃藥都沒分別。可是我們都知道你現在有很重要的話要說，那麽就讓藥物幫你吧。吃了藥暫時抑製住病魔，你說話不用那麽吃力，我和爺爺都不用再耽心了。伯伯，你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別像小孩子那樣任性了!”謝成康又是感激又覺好笑，一把年紀了，居然被這小女駭兒數落他耍孩子脾氣。

謝成康服了藥，莉莉這才放心離去。雪狐老人笑道:“莉莉的心還是向著你啊，你這倔脾氣也隻有她治得了。”謝成康深吸口氣，輕咳了兩聲，道:“誰讓十四年前，我們爺倆結下了這段緣。隻是我日子不多，不能親眼見到她找個好歸宿。雪狐，你身子骨硬朗，再活個一二十年沒問題，一定照顧好莉莉。”雪狐老人道:“這就不用你交待了，我可是他爺爺。”謝成康點點頭，神色欣慰，又鄭重說道:“我死之後，勞煩你替我好好看管我的房子。有朝一日，如果遇上有緣人，讓他取出鑰匙，找到空中棺材，那些東西就給他了。羅亞也好，地球也罷，人類曆史不應該遺漏這段曆史。”好容易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又咳了起來。

雪狐老人歎道:“可惜我隻會說故事，卻編寫不來史書。這是你最後未了的心願，我一定替你完成。”從襯衣口袋裏取出一幀照片，交給謝成康，“我過幾天再來看你，就讓它來陪你吧。”謝成康黯淡的眼睛陡然閃出一片異樣的光彩，這幀照片是一組三十八人的合影，除了他之外，嶽天俠、托馬斯.戈登、菲利普.布格裏奧西、喬瓦尼.布魯格拉等三十七人十四年前就已經離開了人世，如今他終於也要去了。謝成康喃喃低語道:“嶽大帥，各位兄弟，我們很快就能在另一個世界再見了。我苟活十四年，終於得到機會助嶽二帥他們重見天日，你們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雪狐老人正要離開，又聽謝成康叮囑道:“雪狐，我很感激你為我做的一切，我們兄弟不枉和駿鷹大營的弟兄們結交一場。前陣子我在你的酒吧裏聞到了聯邦軍情局特工的氣味，為了安全，以後你別再來找我了。你隻要記得我交待你的最後一件事，就算對得起我這個朋友。”雪狐老人也不回頭，雙手交握，用力點點頭，走出病房。

雪狐老人從三樓下到二樓，正瞅見莉莉與幾個年輕護士談笑風生，依稀聽見在說“奧肯王子，林恒翔上校”幾個名字，情竇初開的花季少女，對近來風頭正勁的英俊青年軍官自然關心。他向莉莉招了招手，莉莉撇開眾夥伴，來到爺爺身邊。

“一群小女孩兒，聊起軍事也挺帶勁兒麽?”

“什麽嘛?還不是迷帥哥兒!我這些同學同事又懂什麽軍事，和她們閑扯可不如聽爺爺說故事。”

雪狐老人不願將莉莉這小女孩兒牽扯進是非漩渦，從不對她說自己和謝成康的舊事。莉莉天性活潑，平日在家也沒心思聽爺爺說故事，不過一來爺爺在她幼時常攜她在酒吧方便照料，二來家裏多是爺爺收集的故事書，講的多是曆史上的戰爭故事，耳濡目染，也成了個業餘軍事專家，她少年心氣，有時也在同學同事間存心賣弄一二。

雪狐老人正色道:“莉莉，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不要對外人提你知道的那些戰爭故事。”莉莉不解，問道:“為什麽?”雪狐老人道:“你不用多問，這是我和你謝伯伯的意思，總之是為你好。”莉莉的碧色雙眸在眼眶中轉了兩轉，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隨即又問:“爺爺，你說奧肯王子和那個林恒翔，究竟誰更帥一點?”雪狐老人先是一怔，又笑道:“小女孩兒就愛議論帥哥兒，很好，很好!”莉莉俏臉一紅，嗔道:“爺爺笑我，不理你了。”說罷轉身而去。

雪狐老人望著養孫女苗條的背影，暗想:“你在人前都是這樣一副小女孩兒的模樣，那就沒人會從你身上打主意，這樣最好。小女孩兒第終究愛看人長相，卻沒想過相貌再帥在戰場上也不頂用。經曆這一戰，那兩個孩子應當成長了不少，不過要晉升到能左右戰局的地位，恐怕還要再曆練幾年了。兩軍主帥獅子和狂龍都是真英雄，可惜還是處處受製，身不由己。唉!幾年來，我們因勢利導，布成這個局，算是救出了嶽天雄一幹人，可是薩瑟蘭卻也喪了命，現在一切都不是我們能掌握的了……”短短時間，老人心念數轉，到頭也隻能慨歎世事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