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何去何從 一
羅亞曆十月三十二日(地球曆十月二十九日)，奧肯的羅亞挺進縱隊前鋒七十巡航支隊伊諾斯部和七十二巡航支隊卡塔諾部率先抵達星雲海以南十八光年的庫勒明斯克星域。這兩個支隊沒有重型戰艦，如果遇上諸艦種齊全的大隊地球軍不免難以應付，卡諾諾索性將他七十二巡航支隊各艦的一門主炮拆裝到隨軍的運輸艦上，居然騙過了地球軍先頭部隊新編第二縱隊。
新編第二縱隊錯失戰機，沒有搶先對伊諾斯和卡塔諾兩個支隊施壓。次日傍晚，羅伯特.麥卡伊中將第十二艦隊趕到，奧肯已集中全縱隊兵力，主動出擊，反客為主。
麥卡伊雖氣惱新編第二縱隊指揮官無能，還是合力向奧肯發難。奧肯早結成球形防禦陣形，沉著應戰。麥卡伊雖是第一流的戰術家，無奈除了昔日舊部，部下指揮官多不得力，雖然兵力占優，一時也無法完全壓製奧肯的四個精銳支隊。
羅亞曆十月三十四日(地球曆十月三十一日)，韋曼中將的羅亞第八艦隊趕到庫勒明斯克。與此同時，羅斯拉赫羅亞第五艦隊、侯墨思亮第九艦隊各一部在此後二十小時以內先後進入新西伯利亞邦領域，搶占數處要地，建立橋頭堡。
退入新西伯利亞的地球北疆守軍餘部及時將敵情告知麥卡伊中將。麥卡伊權衡利弊，主動撤離庫勒明斯克，會同霍格奧什等部退據科萊明——納爾霍斯克一線。
羅亞軍自十月七日起，一路將戰線推進到星雲海以南三十光年一線，占領區擴大，補給線延長，戰艦和將士們也都需要時間調整恢複，地球軍也需要重新構築防線，等待主力各部隊會合。進入十一月之後，雙方暫時進入對峙狀態。
“星雲海以南戰場的正麵寬度和縱深都數倍於北疆省，貝茨托尼亞和新巴斯克兩地的補給和運輸機能都需要恢複，在無法確保補給線暢通的前提下，杜恩親王不會將全部主力都投入前線。羅亞軍目前在第一線的兵力大約為二十五至二十八個支隊，五千餘艘戰艦。如果我軍能夠集中七千至八千艘戰艦的兵力，是否能打一場包圍殲滅戰，聚殲羅亞軍前鋒精銳呢?”
新巴斯克暫編集群政委萊納德.蘇利文上校向集群司令官林恒翔準將(戰時軍銜，實際軍銜為上校)闡述了自己的意見。
林恒翔淡然道:“想法不錯，但實行起來卻有許多問題。首先，短時間內要聚集七千艘以上的戰力雖然勉強可以辦到，但各部隊相互之間並不熟悉，如何協同作戰是個問題。其次，杜恩親王是當世的用兵大家，他既然會派五千艘戰艦先南渡星雲海，必然已經做了通盤考慮，你看羅亞軍分據五處要地，表麵分散，實際上距離控製得恰到好處，互為聲援，如果我軍集中力量攻敵一處，敵軍隨時可以集中力量反撲。這還罷了，目前的戰場正麵寬度和縱深都達到數百光年，敵軍大可以乘我軍大舉進攻之際，迂回我軍後方，令我首尾難顧，如果敵軍再增兵南下，我軍反而有被前後夾擊的危險。”
蘇利文上校臉色陡變:“那可大好不妙，看來要另想辦法破敵。”但任他再搜腸刮肚，也沒了主意。
林恒翔道:“一切還要從長計議。我部將士的休整和督勵就有勞蘇利文上校了。”
“這是當然，職部先告退了。”
打發走年近四十的政委，林恒翔無奈苦笑:“真是無趣。”
新巴斯克暫編集群轄數百艘戰艦，數萬官兵，本應為縱隊編製，但是最高指揮官林恒翔原先隻是中校實銜，戰時暫充上校銜，直升少將縱隊司令就要連升三級。以克羅切克為首的地球軍前委不願為嶽天雄麾下參謀長的兒子開這前所未有的人事特例，但新巴斯克集群的數萬官兵都不願另換主官，而他們在林恒翔指揮下所展現出的戰鬥力也令前委不能完全無視官兵們的意願，直接另派指揮官，於是接受了瓦倫蒂諾上將的折中建議，林恒翔晉升一級，但新巴斯克集群不定縱隊番號，維持現狀。
林恒翔對自己的地位並不十分看重，然而黃菁華上校在率部與林恒翔會合前一天，由常規軍正式轉隸宇宙軍，同時被調往第五艦隊。雖然有心理準備，但前委的這項人事調動還是令他十分不快。
“挖走了我們這兒的美女姐姐，就用這麽個除了身高，和美女姐姐再沒有任何共同點的大叔來頂替，實在無趣透頂。”高劍鳴一進指揮所，立即對林恒翔做出最強烈的呼應。
高劍鳴、趙劍、洪錚三人也各晉中校實銜，領戰時上校銜，好在他們三個還緊隨林恒翔左右。
洪錚道:“黃上校是不是美女並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們失去了一位好軍師。但前委的任命無法更改，不如想辦法把我們的老朋友調回來吧。”
趙劍連連點頭。高劍鳴卻想:希智回來，是重新有了個好軍師，不過還是少了個大美女養眼，要追她又不知等到什麽時候了。
林恒翔瞥了高劍鳴一眼，道:“隻怕希智被絆住了，一時脫不開身。”
趙劍白了高劍鳴一眼，道:“都是你這花花公子的餿主意，弄個**潑辣娘們在希智身邊。你自命風流，到處拈花惹草就罷了，這回倒給好朋友惹了大麻煩。”
高劍鳴一臉無辜，笑道:“冤枉啊冤枉，我全是一番好意，想給希智找個伴兒啊!”
林趙洪三人對他的瘋話早已聽慣，隻是苦笑不答。林恒翔命副官米格爾少尉呼叫第四艦隊司令部，找楊希智。然而回話的是霍格中將的副官萊特少校，推說楊希智公務在身，無暇應答。洪錚道:“看來霍格將軍對希智不會輕易放手。”林恒翔道:“希智既然已經顯露了才能，霍格將軍如果會輕易放手，豈不是不識人才?”趙劍向高劍鳴一指，道:“現在要找希智，就得他出馬了。”
高劍鳴先找到露茜.戴維斯少尉，得知楊希智原來得了人類始終難以治愈的絕症——流感，問明他宿舍的通訊號碼，這才見到正主。
楊希智神情萎縻，桌上擱著大堆手紙，嗓音嘶啞，招呼道:“好啊，夥計們。”
高劍鳴笑得賊忒兮兮:“送你個尤物，也沒讓你那樣苦幹，這下累出病了吧?”
楊希智打個噴嚏，拖著鼻涕反唇相譏:“我天生吃不了辣貨，可消受不起。你上回吃著辣貨想絕世名花，激得辣貨更辣十倍，我身體弱，又住在辣貨隔壁，哪裏受得了這刺激，這才病啦!”
林洪趙三人不禁莞爾，生性內斂的楊希智時有妙語如珠，還真不易應付。高劍鳴笑道:“誰讓你這家夥那麽挑食，什麽都吃營養才均衡，這次先讓你嚐嚐辣的，以後甜的香的都吃過，什麽都不怕了。”趙劍罵道:“誰像你那樣好吃啊?當心撐死!”楊希智淡然道:“蘿卜白菜各有所愛，我口味一向清淡，你愛的美食自己享受吧。”
林恒翔不願再聽他們扯下去，發話導入正題:“希智，我想聽聽你對當前兩軍態勢的看法。”高劍鳴深知他談起正事最恨有人打擾，隨即住口。
楊希智早已思考成熟，答道:“理智來講，這一戰到此為止最好。北疆之役失利已成事實，好在伊利亞要塞和諾伊羅斯航線還在我軍掌握之中。現在停戰，戰略天平雖然會向羅亞人傾斜，但戰爭對聯邦造成的社會動**也就到此為止。聯邦經濟短期之內難免硬著陸，但新西伯利亞絕大部分領域還在聯邦手中，長遠看來，礦產能源等戰略物資的供應依然有保障，聯邦經濟還不至於陷入大幅下滑的衰退周期。政局也能夠平穩過渡的話，至多兩年之後，聯邦軍就可以反攻北疆，先取新巴斯克，再圖三關。”
趙劍道:“對我們地球聯邦來說，這樣當然最好。但羅亞人沒有理由不乘勝追擊啊。”
楊希智緩緩搖了搖頭:“羅亞國內安定了不過十多年，雖然官方為這一戰故意采取緊縮政策，低報經濟數據，內有乾坤，但是滿打滿算也經不起持久戰的消耗，現在停戰，有利於羅亞鞏固根本。”
高劍鳴笑道:“即使這樣，獅子杜恩親王和狂龍嶽二帥這對老對手……”話猶未完，已被林恒翔截住，“換作二十年前，他們一個年少氣盛，一個為不辱嶽天俠大帥英名，自然非打不可。但現在獅子已厭戰多年，嶽二帥既然已借重新出山的機會使大批蒙冤的宿老們重獲自由，求戰欲望自然也不強。”
楊希智應道:“正是如此。杜恩大軍主力沒有大舉長驅南下，嶽二帥也不急於集中兵力北上尋其決戰，而是將各部以縱隊為單位散居各處據點。兩位當世名將不約而同眼放長遠，退一步想，都是有意解甲了。”
洪錚、趙劍對望一眼，心道:“恒翔和希智依然最有默契。”高劍鳴聳了聳肩，道:“停戰雖然是上策，狂龍、獅子、你和他都能如願，但是……”
“人往往不那麽理智，涉及到戰爭和利益尤其如此。”林楊二人異口同聲地接道。林恒翔神情憤懣，楊希智則一臉無奈。
聯邦各政黨派係，軍隊的各派勢力，社會各利益團體;羅亞帝國皇室內部，皇室、勳貴和議會三者之間，軍隊各派係，還有共同體等等等等，千頭萬緒想要就此理順，罷兵休戰，談何容易?
五人正思忖間，警衛報告說，有位年輕女士要見高劍鳴上校。林楊洪趙四人投向高劍鳴的眼神都有些古怪，高劍鳴早習以為常，隻嘟噥了一聲:“什麽人哪?可真會挑時間。”警衛道:“那位女士說，她叫高佳雯。”高劍鳴詫異道:“她怎麽會在這兒?”再不嚕嗦，隨那警衛去見人。
“香港高氏的千金小姐居然在這兒現身，真是不尋常啊!”趙劍惑然不解。
楊希智忽道:“查一下高氏旗下三大企業天宇宇航、鴻興發展、恒信基金的股價。”
洪錚不多時檢索出最新行情——天宇28.65，鴻興19.42，恒信21.58。
楊希智沉吟默算，林恒翔又道:“查一下香港高氏和掌門人高鵬飛近期的新聞。”
檢索結果——高鵬飛九月先後因高血壓和糖尿病兩次入醫院體檢。香港高氏為鴻興發展融資計劃擱淺，鴻興和天宇股價疑被股市大莊家暗中狙擊。
楊希智一抬眼，林恒翔就問:“結果怎麽樣?”楊希智抹了把鼻涕，道:“對高氏三大企業要發動有把握的敵意收購，現在的股價還要再跌兩成到兩成半。”林恒翔下意識地掐了下右手食指指肚，道:“共同體方麵恐怕要對聯邦的大企業下手了。高氏不會是唯一的目標，看來他們並不想到此為止。”最後半句語帶雙關，三人都聽得明白。楊希智卻已在想另一件事——使狂龍嶽天雄出山的直接起因是網絡上流傳的八個漢字“欲破獅王，必用狂龍”。眼下隻知道這八個字最初由共同體魯薩星域發出，但這八個字背後究竟是什麽人，現在又意欲何為，在這個關鍵時刻，實在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