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別給我畫餅
“王兄，怎麽回事？你臉色竟如此難看？”
王貴逃也似的飛奔下樓，與他同來的兩個士紳大感不解，便湊上前來問道。
說是去尋人家晦氣，結果轉個身的功夫，自己卻賺得滿臉晦氣。
“算了，沒什麽，咱們換一家酒樓吧。”
對剛才的事，王貴心有餘悸，他現在巴不得躲著趙乾呢，哪還敢往前湊合？
隻盼著趙乾早日離去，這南匯縣乃至鬆江府一代，依然是他的天下。
看到王貴膽戰心驚的模樣，那兩個士紳很是有些不解。
“王兄，你好像被嚇破膽了。那姓燕的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個小小的縣令嗎？”
“就是，要不然你留下，我們倆去替你出頭。”
說罷，二人同時搭上了樓梯扶手。
“你倆不要命了？！”
王貴回過神來，不顧死活的拉住他們，語氣急切的道：“別說我沒提醒，樓上那位，今天誰來都不好使！”
“王兄，你也太大驚小怪了！”
“在這南匯縣城，隻有咱們找別人晦氣，誰敢招惹咱們？分不清大小王了！”
見兩人執意不聽勸，王貴招招手，示意他們附耳過來，口中輕輕吐出幾個字。
下一刻，那兩個士紳跌坐在了地板上，連抬腿的力氣都沒有。
喘息未定，其中一個士紳抹了把冷汗，道：“倒黴催的，今兒個出門沒看黃曆。”
“王兄，此話當真？你不會認錯吧？”
那王貴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我就是認不出自己老娘，也不會錯認了他！”
“要說倒黴，誰比得了我？”
剛剛他看到趙乾的一刹那，有些做賊心虛，驚得手足無措，稀裏糊塗的答應替人家結算酒錢。
畢竟當著天子的麵，他可不敢食言而肥，就當破財免災了罷。
......
目光回到頂樓。
自從進門坐下之後，除了中間被問話，燕今朝的嘴幾乎一刻不得閑。
整桌酒席，他自己硬生生幹下去一半，直到把肚皮劃摟個溜圓，才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
“行了，多謝二位的盛情款待！”
“現在酒足飯飽，縣衙裏還有許多公務等待本官處理，咱們就此別過！”
“就是我們縣太窮，否則應該給你們土特產帶上，禮尚往來嘛！”
此言一出，趙乾差點把桌子掀了。
他見過不要臉的，就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守著個日賺幾百上千兩銀子的工坊，加上倒賣私鹽，估計早賺得盆滿缽滿了，卻吝嗇得像個貔貅。
空手來赴宴不說，吃完一抹嘴就想走，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請留步！”
燕今朝剛要邁開腿，林錚急忙出言挽留。
“眼下時間還早，就算吃飽了，也可以品品茶，大家坐而論道嘛！”
燕今朝回過頭，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還有完沒完！”
“二位是京官，而我是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才認識一天，有啥可聊的？”
“至於私鹽的事，本官一人做事一人當，上有瓊霄殿，下有閻羅殿，你們隨便告！”
“總之，為了受苦受難的黎民百姓，我問心無愧！”
就衝“問心無愧”四個字，趙乾聽了，都忍不住想拿腳踹死他！
大周治下，竟然有這麽混賬的縣官，如同一顆錘不碎、煮不熟的銅豌豆！
甭管問他什麽，人家一張嘴，字字句句都離不開百姓饔飧不繼，黎民水深火熱的論調。
但就算是再心係百姓，也不能跳出朝廷法度辦事啊！
吐出口濁氣，趙乾起身道：“燕縣令，關於私鹽一事，我倒有個兩全齊美之法。”
“不知你是否願意坐下來聽聽？”
燕今朝頷首一笑，說話客氣了幾分。
“本官願聞其詳。”
趙乾思量片刻，把之前林錚給他的建議講了出來。
“我二人不日即將回京麵聖，等見了皇上，就說您這位知縣有更精妙的製鹽方法，品質勝過官鹽，並願意進貢給朝廷。”
“至於私下生產、販賣的事，則絕口不提！”
“如此一來，以後陛下即使知道了，也會對你既往不咎的！”
燕今朝耐著性子聽完，內心嗤之以鼻，白眼幾乎翻到天上去了。
隻見他坐回原位，陰陽怪氣的笑了。
“兩位真不愧是京城來的，比我還會算賬，咋想得那麽美呢？”
“到時候，新鹽帶來的好處都歸了朝廷和皇帝老兒，我隻能落個既往不咎！”
“憑什麽，還講不講道理了！”
一旁的歐陽策急得直跺腳，巴不得替他答應下來。
眼前的兩位大人既然願意幫忙，隻要把鹽方獻朝廷，就能免於罪過，落得個無事一身輕，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我的知縣大老爺也，您就別死鴨子嘴硬了，非得弄得沒有一點緩和餘地？
想到這兒，歐陽策正要開口，趙乾已然搶先說道：“鹽乃國之重本，老弟的進獻之功，無人膽敢私吞！”
“隻要你肯答應，我二人會在奏折裏詳述你為官公正無私，恪盡職守。”
“沒準陛下龍顏大悅，說不定對你加官進爵，調入京城，到時候咱們就真的同殿稱臣了。”
不曾想，話音還未落下，燕今朝臉色一變，身子連連後退。
“算了吧，我可沒那個福氣。”
聞言，趙乾不禁一愣，他還以為這小子聽說加官進爵，能樂得大鼻涕冒泡，至少也得原地翻兩個跟頭。
到頭來，人家壓根不領情。
見皇帝被懟得啞口無言，林錚不動聲色的接過了話茬。
“燕老弟，這就是你目光短淺了。”
“在朝中做官，哪怕是個正六品主事，遇到京城外的官員，任誰都得對你客客氣氣的。”
“況且，以老弟你的聰明才智，隻要做出一番成績，說不定就平步青雲，扶搖直上了。”
至此，趙乾著實鬆了口氣。
他不相信，如此大的**，還打動不了燕今朝。
畢竟，朝廷上下一到九品，誰不想官越做越大啊。
但燕今朝接下來的反應，讓他們瞠目結舌，很是出乎意料。
“謝謝兩位的好意了。”
“可我剛剛酒足飯飽，對你們畫的大餅，實在沒有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