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自古皇權不下縣
這下，徹底給趙乾整不會了。
雖然不他太清楚“畫餅”具體指的是啥，可看燕今朝自上而下睥睨的神態，人家顯然是拒絕了那個提議。
要知道，帝王之所以能夠統領天下，讓那麽多人前赴後繼，心甘情願的效命，靠的就是對臣下的封官許願。
千百年來，這法子百試百靈！
但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用的招數，碰見個油鹽不進的愣頭青，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此時，屋內的陷入短暫的寧靜。
林錚為官多年，十分清楚趙乾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性格，沉思過後，繼續硬著硬著頭皮勸道。
“燕老弟，此言差矣！”
“豈不聞，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你的才華和能力，難道甘心當一輩子縣令？”
“機會就擺在你麵前，萬一錯過了......”
燕今朝擺手一笑，滿不在乎的道：“別用你的一句話來概括所有人，不是誰都願意削尖了腦袋，去追求高官厚祿的。”
“能做一名小小的縣令，讓治下的百姓吃飽穿暖，倉廩充實，這才是吾輩男兒應有的心願！”
這番話，振聾發聵，音調逐漸走高，在場的人皆為之一振。
雖然還憋著悶氣，但趙乾此刻真想跳起來鼓掌，並且大叫一聲好！
他夢寐以求的，正是燕今朝這樣有理想、有追求、無論職位高低，都肯盡職盡責的能臣幹吏。
如果，這小子不事事和他反著來的話，便不介意提拔一位青年才俊。
“燕老弟，你又錯了！”
“年輕人有誌向、有抱負，這是好事。”
“正因如此，更不應該在把你的才華埋沒在縣令的位置上。”
“畢竟，身居高位，才能有更多機會造福天下蒼生。”
事到如今，林錚已經豁出去了。
堂堂監察禦史，竟然被一個縣令說得理屈詞窮，若真的敗下陣來，以後還混不混了。
老夫不發威，以為我那麽多年的四書五經是白讀的？
燕今朝拎起酒壺，將麵前的杯子倒滿，用嘴唇淺淺的嚐了一口。
“這位大人，你有所不知。”
“京官固然人前顯貴，但身在朝中，互相之間拉幫結派，黨同伐異，又時刻處在天子的監視下，有何自由可言？”
“稍不留神，腦袋搬家呀！”
停頓了片刻，燕今朝接著說。
“雖然我隻是個縣令，但在這方圓百裏之內，大事小情都要我來拍板決斷。”
“況且，山高皇帝遠，就算以天子的權威，對南匯縣這一隅之地，也是鞭長莫及啊。”
“若是到了京城，我的頭上將莫名其妙的長出一堆爺爺，見誰都要行禮，做事瞻前顧後，畏首畏尾。”
言下之意，他燕今朝寧為雞頭，不做鳳尾。
這時，林錚饒有深意的看了趙乾一眼，皺眉道：“你怎麽斷定，當今陛下會讓你無拘無束，逍遙自在呢？”
“哈哈哈......”燕今朝突然放聲大笑道：“老人家，枉你為官多年，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明白。”
“自古道：皇權不下縣！”
“皇帝他老人家久坐朝堂，閉目塞聽，白天日理萬機，夜晚要和三宮六院的妃子們**，享受人倫之樂，哪有閑心管一個小破縣城了發生了什麽？”
“即使他想管，恐怕也分身乏術啊！”
“如此一來，在這南匯縣中，還有誰能大過我？”
“就算皇帝親臨至此，老百姓都未必認得！”
聽到這兒，趙乾已經有些坐不住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需要坐鎮京城，處理朝政。
皇帝的恩威不可能完全輻射到千家萬戶，其中各州縣的官吏，沒準陽奉陰違，肯定藏了不少法外之徒。
但當親耳聽到這樣的話，滿心不是滋味。
州府及以上的官員還好說，但大周畢竟下轄三百六十五縣，若每個知縣都仗著皇帝遠，就為所欲為，欺壓良善，那百姓們該如何看待他這位皇帝？
若百姓因枉受冤屈，不再信任官府和朝廷，久而久之，必然離心離德，甚至釀成禍患。
“燕老弟，話別這麽說。”
“我大周的官吏，皆是通過科甲正途選拔出的人才，飽讀詩書，自然不會忘記圍官者的本分。”
“縱使有些人心術不正，做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但瑕不掩瑜，總不能個個都是貪官汙吏！”
林錚尷尬的笑了笑，這些話主要是說給身邊的趙乾聽的。
擔心那句“皇權不下縣”，會讓他疑神疑鬼。
身為皇帝，尤其是像趙乾這般鐵馬金戈，從屍山血海中爭得皇位的有誌明君，是最厭惡有官員背著他做不法之事。
大周內部的安定祥和，百姓豐衣足食，也不能光指望皇帝一個人。
而是需要所有人共同的努力，才有可能實現。
不過，燕今朝剛才的確提醒了趙乾。
皇帝再厲害，說到底隻是一個人而已，各州府下麵的官員成千上萬，如何保證他們清正廉潔，願意奉公守法？
何況，自己又沒有千裏眼、順風耳，哪裏知道他們在做什麽想什麽？
難道真像燕今朝說的那樣，隻要皇帝看不見，就敢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若真是如此，那便該殺！
想到這裏，鬱悶的趙乾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而問道：“燕知縣，不知你有什麽好主意，能夠防止下麵的官吏貪贓枉法，侵害良民，多為百姓做實事？”
“這個，別說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訴你！”燕今朝不假思索的道。
“為什麽？”
“難道保證官員的作風，不是造福黎民蒼生？”
燕今朝笑道：“當然是。”
“可我也是大周縣令之一，若你回去向皇帝上奏，用我的辦法監視下麵的官員，別人怎麽想我不知道。”
“但那麽做，我等於往自己腦袋上套了個緊箍咒？”
“我雖然不太聰明，但沒傻到作繭自縛的地步。”
此刻，趙乾氣得雙目圓瞪，額頭青筋暴綻。
心裏暗暗想道：說你不夠聰明，誰信啊，沒人聰明過你了！
一肚子花花心腸，恨不得剖開瞧瞧，裏邊怎麽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