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帝王的無奈
翌日，天氣晴好。
趙乾坐在馬車上，由禦史林錚及侍衛們扈從，踏上了返回京城的路。
“這次出行，算是讓朕大開眼界了。”
“天底下，怎麽會生出燕今朝那麽個混蛋！”
經過一夜的休息，趙乾的心情已經平複，但想起身後城中那個七品縣令，喉嚨裏就像卡了根刺。
如果那小子能夠讓人喜歡，那麽天下就沒有人是討厭的了。
“陛下，燕縣令過於年輕，有些口不擇言，您別和他一般見識。”林錚低聲勸慰道。
趙乾擺擺手，表示自己心裏有數。
無論如何，燕今朝仁政待民，並開設工坊，挽救了數十萬的災民百姓，的確稱得上造福一方。
這些功績擺在眼前，趙乾自然不會視而不見。
大周王朝需要人才輔佐，而燕今朝正是他渴求已久的賢臣。
“陛下，你打算怎麽處置他？”
“關於私鹽一事，難道就此不提了？”林錚開口問道。
“哼，他想的美！”
趙乾頷下的胡須無風自動，冷笑道：“朕昨天是被他氣糊塗了！”
“等以後有時間，再慢慢調理他！”
這話別人說是吹牛，從趙乾口中說出可沒半點水分。
堂堂天子，想搞一個七品知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要圓就圓，要方就方？
看著趙乾的表情，林錚就知道，燕今朝的性命大概率是保住了。
這位大周的開國皇帝，從不耍嘴皮子功夫，如果真打定主意要殺人，連眼睛都不帶眨的，還能忍到現在？
別看嘴上喋喋不休的罵幾句，大概隻是生悶氣，心裏估計早就網開一麵了。
“陛下，這麽說，您是打算寬恕燕縣令了？”
“看得出來，您還是很器重他的。”
聞言，趙乾連忙否認：“誰告訴你的？朕隻是暫且饒他一命，以觀後效。”
“等哪天心情不好，照殺不誤！”
聽完，林錚隻是笑笑，想起趙乾一直用“監察禦史”這個身份見燕今朝，到頭來憋了一肚子火，是有些得不償失了。
“陛下，您在臨走之前，為什麽不將真實身份告訴那位燕知縣？”
“依臣所想，他如果知道您是誰，一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巴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吧？”
“哈哈哈！沒錯，朕也這麽覺得。”趙乾不禁放聲大笑，胸中積攢的陰霾一掃而空。
接著，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朕的身份還不能讓他知道，以後會有機會的。”
“這是為什麽？”林錚大為不解。
隻見趙乾微微合上雙眼，臉上竟然浮現了一絲愁緒。
“十多年前，朕從涿州一路打進京城，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座，可以說四海臣服，威加天下。”
“但從那以後，就沒有人敢在朕麵前口無遮攔，說話沒大沒小的了。”
“你們這些文武大臣，以及宮裏的太監和女婢，甚至連朕血緣至親。”
“每說一句話都是小心斟酌過的，唯恐冒犯天顏，落得個身首異處。”
“比如你，能保證和朕說的每句話都是開誠布公，不加絲毫掩飾？”
“陛下，臣自然......”
林錚的嘴唇顫了顫，想為自己辯白，趙乾卻搖了搖頭，表示理解。
“唉，正因為燕今朝不知道朕的身份，他的行事風格又有些粗鄙乖張，毫無顧慮，才敢在朕麵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算了，以後有時間再會會他。”
言及至此，趙乾長歎一聲，頗有些高處不勝寒的寂寞。
......
時間一晃，又過了三天。
趙乾回到了登基兩年之久的皇宮，坐在龍書案前，大大的伸了個懶腰。
沒多久，就聽宮門外的小太監高聲喊道：“戶部尚書求見！”
這位戶部尚書，名叫馬寧遠。
在趙乾起兵之初，就投效麾下，為軍隊籌辦糧草等事情東奔西走，不辭辛苦，立下了汗馬功勞。
待到新朝建立，趙乾不忘他昨日之功，投桃報李，封其為戶部尚書，官居正二品，算是恩寵有加了。
“宣！”
趙乾一聲龍嘯，外麵進來個體重幾乎突破三百斤的胖子，累得氣喘籲籲，跪下行禮時還差點栽倒了。
“臣，拜見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了，免了！”看著行動遲緩的馬寧遠，趙乾吩咐一旁的小太監道：“去，給尚書大人搬個座來！”
“謝陛下恩典！”
待馬寧遠坐穩了，趙乾才開口道：“朕才剛剛回宮，你就跑過來了，消息夠靈通的呀。”
“說吧，這麽急著連見朕，究竟出什麽事了？”
馬寧遠一麵伸手入懷，一麵緊張的說道：“陛下，臣這裏有山陽府和濟州府快馬送來的公文。”
“上麵說，天時有變，突降暴雨，北方黃沙河的水位急速增高，形成了大範圍的洪泛區。”
“導致河道兩岸的百姓和大量農田被淹沒，災害異常嚴重！”
“另外，臣進宮之前，已經命人通知了朝中諸位大臣前來皇宮議事，共同商討解救之法。”
要說，黃沙河流域發生自然災害，的確是個大事，必須鄭重對待，但並不是什麽離奇的事。
這條從東至西，幾乎貫穿了大周全境的河流，千年來奔湧不息，豐富的水源養育了河道兩岸的百姓，堪稱一條生命的紐帶，但有時候它的脾氣相當暴躁。
不定多少年，就會忽然改道，形成大麵積的黃泛區，可苦了居住在兩岸的平民百姓。
“辛苦你了，先歇歇吧。”
聽馬寧遠匯報完，並且把召集臣子的事做在了前麵，節省了很多時間，趙乾感到心懷大慰。
不過，真正讓他苦惱的，是如何治理北方的水患，以及怎樣賑濟兩岸受災的難民。
由於之前天下大亂，到處烽火狼煙，各地藩鎮諸侯經常幾十萬大軍互相廝殺，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不計其數。
以至於大周建國後，府庫空虛，缺錢少糧，忽然就要賑災，府庫裏的錢糧未必夠用。
即便足夠，也應該多準備些，有備無患。
趙乾正傷腦筋呢，就聽外麵的小太監再次發聲高喊：“陛下，諸位大臣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