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燕縣令,你可知罪?
春風閣,放眼整個匯南縣,也是首屈一指的酒樓。
樓內分上中下三層,另設有雅間包房,不易被外界打擾,的確是個喝酒聊天的好地方。
此刻,趙乾正坐在頂樓雅間,不動聲色,閉目沉思。
他要在這裏,專候燕今朝的到來。
至於林錚從工坊裏特意帶出的細鹽,他已經品嚐過了。
不昧良心的說,無論從色澤、品質,粗細,口感都遠勝市麵上銷售的官鹽。
如此一來,趙乾更著急了。
兩種價格相等的食鹽,孰優孰劣,百姓自會判斷。久而久之,誰還會買市麵上的官鹽?
不怪他如此猜想,朝廷上下,每天的大事小情,都需要錢來維持運轉。
而這其中,鹽稅所帶來的收益必不可少。
“陛下,依臣之見,不如這樣......”
趁燕今朝還沒到,林錚趴在趙乾耳邊小聲嘀咕道:“一會兒燕縣令來了,就讓他把製鹽的法子交給朝廷,並承諾不再私造,以此來將功折罪如何?”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幫燕今朝涉險過關的法子了,也稱得上宅心仁厚。
趙乾聽了,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林錚的提議雖然中肯,但無論哪朝哪代,私自製鹽都是重罪,不能輕易姑息。
這個口子一旦打開,他以後如何治國理政,統禦九州?
恰在此時,樓下傳來了店夥計早就重複了無數次的招呼聲,驚喜中還帶著幾分詫異。
“呦!這不是縣令大人嗎?您可是稀客呀,今兒個怎麽有空照顧小店生意?”
來的正是燕今朝,隻見他帶著歐陽策,一邊上樓一邊說:“憑我那點俸祿,可來不了這種地方吃飯。”
“但今天有人請客,本官雖一再推辭,但奈何對方盛情難卻啊。”
事實上,當趙乾派去的護衛以監察禦史的名義請他赴宴。
燕今朝想都沒想,穿著那身打補丁的官袍,大搖大擺的就來了。
隻是,歐陽策可不像他這樣沒心沒肺,來的路上一直懷著擔憂。
按照慣例,朝廷派禦史到各州縣巡查,都是當地官員安排酒宴,為欽差接風洗塵,再趁機巴結一番。
而今天,那位禦史大人居然屈尊降貴,主動請他們知縣赴宴,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別是什麽鴻門宴吧?
懷著各不相同的心情,二人直上三樓,推開門就看到一桌豐盛的宴席,琳琅滿目,足有十幾道菜。
雖然不比珍饈佳肴,但雞鴨魚肉,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應有盡有。
再一抬頭,就見趙乾坐在東道主的位置,麵沉如水。
見氣氛不對,歐陽策趕忙站出來打圓場。
“哎呀,兩位大人舟車勞頓,又怎麽好意思讓你們破費,這頓飯應該由我們安排的。”
趙乾一聲不吭,反倒是林錚接過了話茬。
“兩位太客氣了,區區一桌酒菜,不足掛齒。”
“這次請燕縣令來,一是喝酒閑談,二是有件事要問。”
還不等說完,就見燕今朝邁開雙腿,一步跨到酒桌旁邊,自顧自的搶了把椅子坐下。
“既然是請客,就別東拉西扯的,填飽肚子最重要。”
“有什麽話,等我們酒足飯飽了再聊!”
說著同時,他已經盯準了桌上的燒雞,迫不及待的伸出了罪惡之手。
見此情形,林錚不由得搖頭歎息。
身為朝廷命官,應當有起碼的尊卑禮節,這位可好,進門後二話不說,甩開腮幫子就吃。
而且直接上手抓了,說他是餓死鬼投胎轉世,恐怕都不會有人懷疑。
看著自家縣令饕餮般的恐怖吃相,歐陽策也在旁邊小聲提醒。
“大......大人,您收斂點,出門在外,要體麵,體麵。”
此時,燕今朝正吃得不亦樂乎,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這麽好的一桌酒菜,還不趁熱趕緊吃,別糟蹋了!”
此刻,哪怕趙乾一忍再忍,壓抑了許久的怒火終於憋不住了。
“夠了!”
“燕縣令,你可知罪嗎?”
簡短的兩句話,語氣陰寒,整個包房似乎多了一分冷意。
燕今朝依然執著於對付桌上的酒肉,吃的滿嘴流油,頭也不抬的說:“隨你的便!”
“但無論你要給我捏造多少罪名,也得等我吃飽再說。”
見他一副死性不改的摸樣,趙乾被氣得哭笑不得,索性就直接開門見山了。
“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什麽?”
說著,趙乾直接亮出那一把精細食鹽。
為了不讓燕今朝有機可乘,還補充了句:“這就是從工坊裏帶出來的,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講?”
“身為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聚眾製造私鹽,便罪無可赦!”
“僅憑這一條,就可以將你扭送三法司論罪!”
回想進城以來,所遭受的各種待遇。
在街上被老百姓追著打,在縣衙被小小七品縣令頂撞,趙乾覺得是把自己前半生沒受過的窩囊氣一次性補齊了。
如今,借著私自製鹽一事,他好不容掌握了主動權,可不能錯過,必須出了這口惡氣!
等趙乾說完,燕今朝好像壓根沒聽見,依舊自顧自的吃喝。
倒是歐陽策神色慌亂,緊張得不行。
關於縣裏私下製鹽的事,他自然一清二楚。
當初,燕今朝有這個想法時,歐陽策就曾不顧死活的勸阻,並痛陳利害。
但這位知縣老爺不僅一意孤行,還堂而皇之的說什麽南匯縣毗鄰大海,擁有魚鹽之便利。
如此得天獨厚的優勢卻不好好利用,簡直是卑鄙的浪費!
幾次苦勸無果,歐陽策就徹底放棄了,幹脆視而不見,由著燕今朝胡鬧。
如今事情泄露,麵對上差的責問,歐陽策想要出言辯解,給燕今朝爭取個從輕發落,卻不敢開口。
畢竟罪名不小,沒有他一個主簿說話的份,隻能默默祈禱縣令大人自求多福了。
然而,此時燕今朝剛好酒足飯飽,擦了擦嘴邊殘留的油脂,心滿意足地站了起來。
結果他一開口,就把私下製鹽的問題和盤托出,供認不諱。
“沒錯,是我讓人這麽幹的,縱使有罪,本官一人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