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危機
“說得沒錯！”
燕今朝豎起了大拇指，以示稱讚。
可接著又說：“但恕我直言，以我朝目前的農耕水平，要養活數以千萬計的百姓，隻能算是勉強。”
“普通人家辛辛苦苦的忙了一年，交完賦稅，所剩的糧食能養活全家老小，已是不易。”
“更遑論碰到自然天災，雨雪霜凍，荒旱水澇，可能導致田地顆粒無收，中下貧農直接宣布破產，難以維持生計。”
“人一旦被逼上絕路，就不得不鋌而走險，對抗朝廷。而歸根到底，就是生產力過於薄弱。”
言及至此，趙乾微微搖頭，顯然沒有認同。
“燕老弟，話不能這麽說。”
“其實，我朝的農業水平並非一直原地踏步。”
“一千多年前，由於鐵器的出現，使耕田的速度大大加快，且省時省力，百姓能種更多的地，產出更多的糧食。”
“但你的想法也有道理，我也認為以目前的農耕水平，很難保證幾千萬的百姓吃飽穿暖，豐衣足食。”
“如果人口數量繼續攀升，恐怕更是捉襟見肘。”
燕今朝聞言，嗬嗬一笑，覺得他能從人口增長從而引發糧食危機，頗有些智慧，已經不是平庸之輩了。
“但除此之外，你還忽略了重要的一點。”
靠在椅子上，燕今朝長歎一聲：“那就是隨著歲月更迭，時間或長或短，天下的財富都會逐漸流入到少數人手中。”
“這是客觀規律，極難避免。”
“試想一下，地裏每年產出的糧食畢竟是有數的，有人拿得多，就有人拿得少。”
“如此，貧富差距便會逐漸拉開，以至於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富者田連阡陌，而貧者卻無立錐之地。”
趙乾聞言，瞬間瞪圓了眼睛，燕今朝所說的，恰恰是他最為擔心的。
那些豪紳富戶，有錢有糧，依然絞盡腦汁的攫取利益，根本不顧升鬥小民的安危。
久而久之，百姓心生怨憤，同樣會揭竿而起，將怒火燒向朝廷。
但他仍有疑問：“難道推行了攤丁入畝，減輕大多數黎民的負擔，還不夠嗎？”
燕今朝隻是嗬嗬一笑：“遠遠不夠啊！”
“攤丁入畝，是將朝廷每年稅收的大頭，變相轉移到士紳豪強的身上，卻不能直接提高農業生產力，隻能讓百姓的日子稍微好過些。”
回想前世，無論張居正推行的一條鞭法，還是雍正的攤丁入畝，都曾沿用一時，卓有成效。
可主要目的，依然是給國庫增加收入。
見趙乾閉口不語，他接著說道：“朝廷的收入，當然以農業稅為主。”
“除此之外，就是對外用兵，不停地進攻，進攻，再進攻！”
“靠掠奪別國，滿足自身利益。一場勝仗打下來，獲得土地財富，大部分充入國庫，另外拿出一些獎賞有功的士兵將領。”
“但這種做法風險極高，戰場上瞬息萬變，誰都不可能永遠獲勝，而一旦戰敗，就會賠得血本無歸。”
從剛才開始，趙乾就在逐字逐句的回味著，但奈何觸及到了不曾涉足的領域，搞得一腦袋漿糊，隻好將問題拋給了燕今朝。
“那該如何提高生產力呢？”
正說到興頭上，燕今朝自然不會就此罷休，便用最精煉的語言做出了總結。
“所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隻有源源不斷的創造財富，合理的做出分配，才是國家強盛，長治久安的關鍵法門......”
咕嚕嚕——！
僅僅開了個頭，他的肚子就不爭氣的叫了兩聲，旋即起身說道：“你稍等片刻，我去準備點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趙乾也有些餓了，一早從皇宮趕到這裏，兩個人聊了半天，水米還不曾打牙，肚皮都癟了。
就是不知道，燕今朝今天會安排什麽好吃的，漸漸有些期待。
趁著當口，趙乾慢悠悠的起身，獨自在房間中踱步。
腦海中不停地回**著，燕今朝臨出門的那句——
隻有源源不斷的創造財富，合理的做出分配，才是國家強盛，長治久安的關鍵法門！
可以肯定的是，這短短的二十幾個字，正是他苦思多年，卻未曾找到的答案。
若有人能讓大周百姓豐衣足食，免於饑寒凍斃，天下富強昌盛，麵貌煥然一新，就不止封官賞賜那麽簡單了。
而是，當之無愧的聖賢！
一念至此，他眼前仿佛憑空出現了燕今朝那略顯削瘦的身影，同時滿心期待。
那小子，平時看著不太正經，但或許真有將大周改天換地的本事。
這種舉世無雙的輔弼賢良，可謂千裏難尋，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哎呦，終於弄好了！”
“我說可你可真行，一點忙不幫，就等著吃是吧？”
“天生官老爺的命，是不是還得我喂你嘴裏啊？”
大約一個時辰，樓梯上傳來了咚咚的腳步聲，隻見燕今朝端著個托盤進門，臉色極不情願的說道。
後兩句，自然是對趙乾的挖苦了。
“燕老弟，你忙活了半天，就弄了倆燒糊了的土疙瘩？”
“這玩意兒，怎麽吃啊？”
與此同時，覺得這小子會不會是故意擺窮裝蒜，隻有餓到瀕死的百姓，才迫不得已的吃土充饑呢。
至於嗎？
“你懂個啥！”
燕今朝把托盤擺在桌子上，一連嫌棄的說：“這是叫花雞，別看外表粗陋了些，裏邊才是絕品美味呢。”
“凡事又豈能隻看表麵？”
說著，不等趙乾再提出質疑，他抱起一個黑峻峻的土團子，朝著地上摔去。
砰的一聲悶響，那塊燒焦的泥土出現了縫隙，頃刻間四分五裂，露出了裏麵的內在。
是一隻用幹枯荷葉嚴密包裹的熟雞，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香味。
這個時候，燕今朝已經將荷葉扯碎，給趙乾遞過去一條肥美的雞腿。
其中混合了肉質、泥土、與荷葉的三種不同的香味，很是誘人。
“先嚐嚐再說！”
然後，又如法炮製，將另一個泥團摔碎。
看著雞肉竟有如此別具一格的做法，趙乾大開眼界，不禁打趣道：“你小子，對吃的很有研究啊，別是飯桶轉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