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一世王朝，如人一生！
“別藏著掖著的，快把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喝了口燒刀子，燕今朝自顧自的說著。
趙乾頓感無語至極，坐直了身子，頗有些鄭重其事的意味。
“聽說，當今陛下做了一個怪夢！”
聞言，燕今朝先是一愣，而後漫不經心的道：“這有啥稀奇的，誰沒做過夢啊！”
“如果是春夢，我還可能感興趣，詳細說說？”
言畢，端起酒杯，擺出聽故事的姿態。
看著他那副不著調的樣子，趙乾咬的牙根咯咯作響，有種當場摔門而去的衝動。
剛起個頭，這小子一句話就能帶跑偏了。
真想砸開他腦袋瞧瞧，裏邊都裝了些什麽東西，亂七八糟的！
“燕老弟，難道你對當今聖上就沒有一點敬畏之心嗎？”
“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
趙乾發自真心的出言勸誡，希望燕今朝能改掉口無遮攔的習慣，別張嘴就說。
“嗐！我又不認得他，他又不認得我，敬畏個錘子！”
“我不需要別人的敬畏，也不需要別人來敬畏我。”
“再說了，那皇帝老兒無緣無故的擼了我的官職，還沒找他算賬呢！”
“真當天下是他一個人的？”
聽著這通牢騷，趙乾被憋得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隻得無奈地搖了搖頭。
“燕老弟，你的事以後再說，咱們言歸正題。”
緊接著，他才逮到機會，把昨天晚上的夢說了一遍。
當然，他仍然口稱“當今聖上”，並未挑明是自己的杞人憂天。
末了，不忘補充了句：“老弟，你覺得當今聖上的夢主何吉凶，是真是假？”
隻見燕今朝將兩手一攤，做出興致缺缺的樣子。
“你這不是問道於盲嗎？”
“我又不是擺攤算命的神仙老道，不負責解夢。”
“皇帝老兒隻是做了個夢，說什麽叛軍攻破了京師，改朝換代什麽的，沒準是他胡思亂想，別緊張兮兮的。”
此路不通，趙乾思慮片刻，決定換個問法。
“老話講夢由心生，當今陛下的夢，會不會預示著終有一天，我大周王朝將社稷傾覆，江山易主？”
說著的同時，他不錯眼珠地盯著燕今朝，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聽到最不能接受的答案。
燕今朝靠在椅背上，盡量讓自己做的舒服點。
然後語氣淡然的道“王朝更迭，江山易主，是曆史洪流中的必然，到了該發生的時候，就注定會發生。”
“這不以你的意誌為轉移，也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誌而改變。”
聽罷，趙乾拿筷子的手猛然抖了一下，臉色逐漸暗沉，顯然不喜歡這個答案。
哪怕是最接近現實的真相！
他戎馬半生，辛辛苦苦創立的大周王朝，卻注定會消亡在曆史的長河中，怎麽能開心的起來。
說到底，人都是有私心的，還指望將這份基業傳承下去，留給子孫萬代呢。
“難道就無法保證我大周國運昌隆，永世不衰？”懷著希望，趙乾再度發問。
他希望找到一劑良藥，讓國祚綿延不衰，而不是過了一二百年，就步了前朝的後塵。
聞言，燕今朝輕輕敲擊著桌麵，用審視的目光盯著趙乾，覺得他今天有點反常。
一個禦史，把自己職責內的事做好，不貪贓枉法，裏通外國，就算對得起皇帝給的俸祿了。
反正是拿死工資的，卻要管王朝如何經久不衰，萬世流傳，擺出憂國憂民憂天下的樣子，瞎操什麽心？
簡直吃飽了撐的！
念及至此，他還是沒忍住來到嘴邊的話。
“所謂日升月潛，潮起潮落，乃世間自然之理，無法用人力強行改變。”
“比如說，一個人生了重病，可以吃藥調養，慢慢痊愈，但到了壽命的盡頭，終究要麵臨死亡。”
“而判斷一個王朝的興衰成敗，也可以套用這個道理。”
“君王開國之初，猶如人方到少年，隨著時間的推移，會逐漸迎來中年和老年。”
“接著被痼疾纏身，舉步維艱，喪失了以往的活力，最後如同燭火一般熄滅，走向終結。”
燕今朝的說辭，並非無的放矢。
他在這裏生活了一年多，發現這個異時空的大周國與華夏古代的封建王朝竟如此相像，好似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同樣是一家一姓的天下，皇帝至高無上，百官高居廟堂，不知民生疾苦，地方的士紳豪強圈占土地，大肆斂財。
如今才開國不久，但最多二三百年，就會逐漸走向沒落，直至壽終正寢。
既然走了相同的路，就會迎來相同的結局，這並不奇怪。
趙乾眉頭緊皺，反複咀嚼著那番將朝代傳承，比喻為人生老病死的例子，雖然心裏不是滋味，但勉強還算認同。
若非前朝驕奢**逸，把江山折騰的不成樣子，導致百姓走投無路，各地烽煙四起，皇帝的寶座又怎麽能輪到他？
有些事，越想越覺得可怕，但總忍不住去想，難道朝代的興亡更替，是命中注定的，無法避免？
不！他不信！
更準確的說，是不願意相信。
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他仍要全力爭取。
化無為有，化腐朽為神奇。
竭盡畢生精力，哪怕死後打入阿鼻地獄，也要為子孫後代鋪平道路，永保大周萬年江山！
“究竟要我怎麽說，你才肯相信？”
燕今朝無奈的歎了一聲，看著趙乾堅定不移的神情，雖然不曉得他為何會如此固執，更懶得去管，但還是出言安慰了一句。
“黃禦史，你既身居廟堂，在朝為官，很多事情應該比我更清楚啊！”
“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僅憑一己之力，如何能擋得住呢？”
“與其去想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倒不如好好過完這一生，沒有心事，不愁吃穿，得樂且樂吧。”
趙乾搖晃著酒杯，沒好氣的翻了翻白眼，暗自腹誹道：以為誰都和你一樣，沒心沒肺，吃飽了到頭就睡啊？
與旁人不同，他是大周的頂梁柱，考慮的自然要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