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這天下,冤枉的又何止我一個?
一晃半個時辰。
趙書穎撫膝端坐,美眸中異彩連連,聽著燕今朝大談詩詞之道,平仄韻律,幾乎入了迷。
別人信不信難說,反正她是深信不疑,覺得獲益匪淺。
比朝中那些年過半百,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夫子還有學問。
開玩笑,以燕某人那靈活的口條,堪稱鐵嘴水上漂!
忽悠個十七八歲的丫頭片子,簡直手到擒來。
“燕公子如此博學廣見,胸懷經世之才,為何屈尊於經商做賈,而不願考取功名,投效朝廷呢?”
話至中途,趙書穎欠身問道。
此時她很好奇,若是燕今朝去參加科舉,恐怕一個進士是難不住的,估計得是一甲前三名。
聽罷,燕今朝拿起桌上的紙扇,做了個自認為瀟灑的動作。
學著那句經典台詞,裝腔作勢道:“功名與我如浮雲,在下一點也不稀罕。”
“做點小生意,聊以糊口,自由自在的過著日子,何必要貪圖官位,給朝廷賣那個不值錢的命?”
“須知稍不留神,腦袋隨時搬家啊。”
“人生如白駒過隙,長短不過百年,隻要不違背道德律令,怎麽順心就怎麽來唄。”
趙書穎微微錯愕,男子漢大丈夫,不都向往著穿官袍騎駿馬,步入朝堂,光耀門楣嗎?
怎麽這人卻想的不一樣,但那句“怎麽順心就怎麽來”說得還挺有道理,有種看淡俗世繁華的感覺。
“如此,豈不埋沒了公子的學問?甚是可惜啊。”
這天下畢竟是她趙家的,身為皇帝的女兒,自然想著為父親爭取一個人才了。
“實不相瞞!”燕今朝想起了過往,開口道:“本人也曾為一縣之尊,勤政不倦,普濟黎民,深得百姓擁戴。”
“但就因為我抗擊倭寇,保護治下黎民,就遭小人記恨!”
“進而向朝廷說我私造火器,有意謀反,於是便被罷官免職,如今落得個帶罪之身。”
時至今日,當初是設計誰構陷,他基本也想到了,多半逃不出南匯縣那些士紳大戶。
哼!當真是好手段呐!
“啊?怎麽回事,這不是活活冤殺好人嗎?”
“真是太不像話了!”
趙書穎輕掩紅唇,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心係百姓、任勞任怨的好官都含冤受屈,那天下誰還肯認真做事呢?
“不說了,一個七品知縣,反正我也不在乎。”
“這九州萬方,遭遇不公正對待的,又豈止我一個?”
燕今朝搖了搖頭,故作輕鬆的說道。
“如果公子仍有心步入仕途,小生願意略盡綿薄之力。”趙書穎誠懇的說道。
女子心善,她已經決定了,等朝廷對遼作戰一結束,就去找父親求情,幫燕今朝洗清冤屈。
誰知,燕今朝突然放聲大笑,搖扇子的頻率隨之加快幾分。
“終於說漏嘴了吧。”
“從一進門我就猜到了,你的來頭不小啊。是吧,姑娘?”
這一刻,主仆二人張口結舌,不知該怎樣的解釋。
她們本以為,經過巧妙的裝扮,就不會被看破女兒身,而今卻在陌生人麵前露了相。
看著她們吃驚的表情,燕今朝兀自笑得很開心。
“公子勿怪,並非有意相瞞。”
為緩和尷尬的氣氛,趙書穎紅了麵頰,主動躬身致歉。
此刻,窗外已近黃昏,她不得不走了。
“公子,不知日後還能否再來?”
燕今朝很大方的說道:“當然可以。隻要帶夠了錢,本人隨時恭候。”
提起這事,正在賭氣的侍女翠兒偷偷瞪了他一眼,差點衝上去咬人了。
進門前,她的荷包裏裝的鼓鼓囊囊,一番折騰下來,就剩幾粒散碎銀子。
回去之後,隻能找公主報銷了。
燕今朝裝作視而不見,仍自顧自的說道:“不過,下次再見時,希望你能恢複女子裝扮。”
“我想,穿著男裝都如此清俊,換上自己的衣服,應該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吧?”
一句玩笑話,說得趙書穎麵紅耳赤,臉羞得幾乎滴出水來,拉著侍女就往外走。
剛到門口,燕今朝就出聲叫住了她。
“喂,你的扇子不要了?”
“送給你了,就當是見麵禮吧。”
說著同時,便逃也似的跑下了樓梯。
回去的路上,趙書穎輕輕撫摸懷中的兩張便箋,都是交談中,燕今朝即興“創作”的。
一首名為《春江花月夜》,另一首是民國某軍閥的《遊大明湖》: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裏有荷花,
荷花上麵有蛤蟆,
一戳一蹦躂。
每當看到最後一句,她就忍不住發笑。
雖然全詩通俗易懂,手法近乎於寫實白描,但卻很生動形象,讓人忍俊不禁。
兩首放到一起,堪稱雅俗共賞了。
“公主,你在想什麽呢?”
翠兒心疼著自己的荷包,忍不住出聲問道。
“啊,沒事。”
“就是走神了。”
趙書穎連忙敷衍一句,捫心自問,她都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麽。
“對了,你覺得那位燕公子是個怎樣的人?”
翠兒繃著小臉,毫不掩飾內心的想法。
“還用說嘛,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奸商,天上南尋,地上難找的混蛋。”
“就聊幾句詩詞歌賦,還要收錢,整整五十兩啊!難道他的嘴是租來的?”
發泄著不滿,小丫頭的臉蛋氣鼓鼓的,活像個肉包子。
“好了,不就幾十兩銀子嗎?等回宮了我給你。”
“能和這樣富有才情的人聊上半天,就算一百兩銀子也花的值。”
寬慰了一句,趙書穎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那位燕公子人挺好的。”
“做官時一心為民,公正無私,結果遭到了小人算計,害他丟了官職。”
翠兒不服道:“可是,他確確實實違反了朝廷的禁令啊,罷官都算輕的。”
“可他是為了抗擊沿海倭寇,保護治下黎民。”
“從這點來看,不僅有功無過,而且令人欽佩。”
趙書穎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看法。
“啊?公主,你不會是想幫他洗脫罪名,官複原職吧?”
“等等看吧,父皇最近因戰事忙得焦頭爛額,現在不能去打擾他。”